等待的時間真的很折磨,我自詡天不怕地不怕,居然就被這一根魚骨給弄得膽子都快沒了。


    好像過了一世紀那麽久,爺爺的家庭醫生才過來,我絲毫不懷疑我的臉色已經變成了灰,不然醫生怎麽看到我時好像受了驚嚇一樣的。


    他讓我張嘴,拿小電筒檢查了一下,“放輕鬆,卡得不深,你試試稍微低頭用力咳出來。”


    我一聽卡得不深,就放心了,正要咳的時候,門口出現風塵仆仆的厲兆衡,他直接衝了進來,當看到我不像爺爺說的什麽快要沒命,他的臉色就變了。


    “爺爺。”他沒好氣地叫道。


    爺爺卻火急火燎,“臭小子,你懂什麽,不說她,就是我被魚骨頭一卡,膽子都快破了,因為不知道那東西在哪個位置啊,怕它吞下去紮破腸紮破肚,你小時候卡住不一樣嚇得連哭都不會了。”


    這麽丟臉的事厲兆衡當然不會認,他的目光慢慢放我身上,“你幾歲的人了,卡根破魚骨至於勞煩全家人圍著你?”


    我可憐兮兮的,誰叫二嬸突然問那樣的問題,我不是一時懵了嘛。


    爺爺替我說話,“你不幫忙就滾開,罵她做什麽,誰還沒有個驚嚇的時候。”說罷直直朝二嬸瞪去,“人小兩口好好的,我都不催生,你催什麽?”


    二嬸忙垂頭,又不甘心地怒視我一眼。


    尤九月在一邊悄聲說,“矯情,嬌氣。”


    厲婉寧笑著說,“嫂子,別怕啊,我哥來了,大不了以後他幫你挑魚刺。”


    一人一句,我聽不過來,稍微一低頭就用力咳,可那魚骨就是怎麽都出不來,這下我又忍不住了。


    醫生把厲兆衡喊過去,在他耳邊說著什麽。


    厲兆衡大步過來,不耐煩地將我從沙發上拉起來,我還擔心著呢,他猛地將我轉過身去,我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被他用手臂在胸下肚子上的位置一勒。


    我不由屈著身子,一股氣衝上來,我噗了一聲,突然喉嚨就鬆了,才看到那魚骨被我呸掉了。


    “大驚小怪。害我連客戶都來不及告訴一聲。”厲兆衡怪我。


    我能說什麽,爺爺給他打的電話,又不是我。


    “沒事了,我讓張嬸給你做宵夜吃,我們不吃飯了。”爺爺像哄孩子一樣哄我,“走,陪爺爺看電視去。”


    我尷尬不已,多想馬上離開這兒,太丟臉了。我宋歡彥怎麽能被一根魚刺給嚇到了?


    厲兆衡鄙視地看著我,尤九月的目光很複雜,既看不過我這矯情的,卻又覺得在二嬸於思思麵前要足了麵子。


    “他二嬸,你不是給鋒衡介紹了好幾個女孩麽?什麽時候帶迴來讓老爺子瞧瞧?”尤九月抬了抬下巴。


    於思思皮笑肉不笑,“我們鋒衡還年輕,不急的,倒是你這兒媳婦,能把老爺子的心收得服服帖帖,真令人羨慕。”


    尤九月不由又笑了,“那是,他對歡彥寶貝得就跟疼婉寧一樣的。”


    於思思不說話了。


    我陪老爺子看了會兒電視,心思早就不知飄哪兒去了。厲婉寧把水果端過來,我吃了幾塊。


    “好了,不打擾你們了,快迴去吧,多穿衣服。”老爺子叮囑我幾句,就讓我跟厲兆衡走。


    出來的時候,二嬸也出來了。


    “歡彥,剛才不好意思啊,二嬸也是關心你們的喜事,爺爺年紀大了,肯定很希望快點抱上曾孫。”


    嗬嗬,她是關心我生娃還是關心能搶到多少股份啊?她跟尤九月的明爭暗鬥,誰都知道吧。


    她開車走後,厲兆衡問我怎麽迴事,我就把吃飯那段告訴他,他皺眉看我,“就這樣你也能卡住,這難道不是必然的事?”


    我怕他看出什麽端倪來,小聲跟他咬耳朵,“什麽必然啊?你忘了我身體狀況?要是正常人這麽……勤奮播種,早該有了吧?”


    他睜大眼睛,拉了拉我的手,“胡說什麽。找個時間,我陪你去做全身檢查。”


    “別,”我衝口而出,看他目光變得狐疑,趕緊補充,“那些婦科檢查,你一個男人陪我去做,多難看,你還是公眾人物。”


    “那就從今晚開始到蜜月結束,再努力點。”他摟了摟我。


    我有點麵紅耳赤,“你工作安排得怎麽樣了,陪我去真的沒問題?”


    “不陪你去才有問題吧?放心,我不會給你機會落單的。”他捏住我的手心。


    我隻差仰天長歎了。我可不想長期吃那種藥,可現在到底有什麽辦法能阻止厲兆衡一塊去海島?好像沒有辦法?


    周日我去買了兩套禮服,想著到時候萬一丹丹送的那件穿出來有暇疵,我還有替補的。


    一件鵝黃色,一件淡綠色,不張揚不低調,剛剛好。


    迴自己家我開始收拾行李,累了就睡個午覺,倒也愜意無比。


    厲兆衡這兩天也沒盯著我讓我迴別墅去,他好像特別忙,我也樂得自在,開始跟宋濤盤點物品,少了的及時給補上。


    周二下班,我開車去老街,想到這附近有好吃的鴨血粉絲湯,我不禁饞了,拿了禮服就去吃吧,好久沒吃了。


    不過才六點半,天就暗下來,風也有點急,幸好我今天穿了件夾棉的大衣和牛仔褲短靴,裹緊了圍巾向前走,倒也不覺得冷。


    那老師傅看我來取禮服,笑眯眯的告訴我,我的這件禮服他繡得最花心思了,因為知道我肯定要穿在重要的場合,他也不敢鬆懈,一針一線都特別仔細。


    我拿在手裏看,兩肩處被縫了朵暗金的玫瑰,栩栩如生,燈光下透著低調的閃,把原來被撕扯的地方掩蓋住了,又添了些許別致,我很滿意,爽快給了老師傅更多的報酬,他也很高興,直說道,以後還有什麽需要,盡管過來找他,他在這裏都坐了二十多年了。


    每一個專心致誌的人都值得被尊敬,老師傅的事給了我一些啟發,我突然就想到自己的日後,我是否會像他一樣,對著一份自己喜歡的手工業,堅持這麽多年並且不生厭,在熟悉的風景裏找出驚喜來?


    不可否認,想到那樣的可能,想到那個白發蒼蒼的自己還在縫紉機前,擺弄著自己的作品,我想我一定很心滿意足。


    謹慎地把禮服包了一層又一層,我這才放進了空氣壓縮袋裏。這已經不是一件禮服這麽簡單,是丹丹的心意,是我自己的靈機一動,還有老師傅的勤勤懇懇,以及那份至死不渝的熱愛。


    摸摸餓了的肚子,我想到鴨血粉絲湯,走快了幾步,巷子外麵左拐好像就是了。


    然而我這時候才發覺,身後有異於尋常的腳步聲,似乎是我走一步,後麵跟著一步,步伐出奇的一致,我試著快了兩步,後麵也快了;一慢下來,後麵也跟著慢。


    就是再笨我都知道我被跟蹤,可是這老街,並不算偏僻的地方,怎麽就有人敢這樣跟蹤我?


    越想越不對勁,我攥緊了包包什麽也顧不上就往前跑,用力地跑。


    背後的腳步聲也急促起來,似乎越來越近,我的心髒像要跳出來似的,可腳下不敢停頓,一直向前跑。


    突然背後的人不知用什麽朝我一砸,我一吃疼就向前撲去,一雙手就這麽襲向我的脖子。


    我沒機會再望一眼前麵,又是巷子,又是巷子。我他媽到底為什麽這麽背,老是在巷子發生不好的事。我又氣又急,一把抓起手裏的包反手敲在脖子上的那雙手。


    我就不信,我總是那麽背。


    背後的人似沒料到我會掙紮,一腳踢了過來,一雙手拿著手帕就上前。


    一股酸腐的刺激氣味讓我害怕,更讓我強起來,想迷暈我,他媽的老娘跟他拚了。這麽一想,我頓時來了力氣,硬生生從地上撐起來。


    “別碰我,包裏有報警器。”我扭頭瞪了背後的人一眼。


    身著黑色皮衣的家夥傻了眼,大概以為能一下就把我迷暈,沒想到還被我看到了長相。


    “不信就過來試試,看你能逃哪裏去。”我趁他沒注意,一腿踢過去,短靴早就鬆了,飛到他臉上。


    我趁這機會發了狠往前跑,後麵那人反應過來,罵了聲什麽又衝上來。


    “救命,搶劫!強/奸了!”我喊破了嗓子。


    這下巷子裏湧出一個又一個人,身後那人停了腳步,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我身側掠過,我反應過來時,已經看到老師傅拿著熨鬥往那人身上招唿。


    我躲過一劫,卻也耗盡了力氣,我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能跑得這麽快,太厲害了。


    短靴不知被誰撿迴來的,我蹲在地上很久很久,雙腿都麻了,也很後怕。


    “姑娘,打電話讓家裏人把你接迴去。”老師傅過來攙了我一下。


    我點頭想從包裏拿手機,結果包裏什麽都在,就是手機掉了。我連什麽時候掉的都不知道。


    心裏湧上一陣前所未有的不安,難道剛才那人追我是假,手機才是他想要的?他要我的手機做什麽?


    我借老師傅的手機撥給宋濤,他估計在忙,很久都沒接,我無奈隻能撥給厲兆衡,他手機一連串相同的數字,想不記住很難。


    我沒想到有一天會在這種情況下打給他,還好響了兩聲他就接了。


    “讓許洋來接我。”我沒等他說話就把地址報給他。


    厲兆衡居然問都不問,就說了兩個字,“等著。”


    我把手機還給老師傅,他見我沒事就迴去忙了,我站在路邊十來分鍾,終於來了熟悉的車子。


    厲兆衡跨下車大步闊闊向我走來,我發現我從來沒有此刻這麽想見到他。


    不等他走到我麵前,我幾步跳過去抱住他,將頭埋在他胸前,肆意哭出來。


    他的身子滯了滯,幫我圍好圍巾,又把我撈進他風衣裏摟著,大掌在我背後輕拍,“沒事了,我來了。”


    “我,我很害怕,這一次又遇到那種事情。”我模糊的視線裏什麽都看不到。


    厲兆衡將我緊緊摟著,“有我在,永遠不會。”


    我抖著手抓住他的衣襟,淚眼婆娑看著他,“你說到要做到,”


    他輕吻我的鬢角,“相信我,我會護著你。”


    我相信了,不管是什麽,這句話都能讓我安心下來。疲倦緊接而來,我不想再動,勾著他的脖子讓他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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