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漫著檸檬清香味道的病房裏,靜悄悄的。


    病床上,已經被換上了一身幹淨病號服的孟欣抬了抬眼皮,她想要睜開眼,卻因為眼皮太沉隻能撐起一條縫。


    病房門那邊,透過模糊的縫隙視線裏,孟欣好像看到了孟仲愷正在跟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談論著些什麽。


    “爸——”孟欣張張嘴,她想要將站在病房門口的孟仲愷喊過來,她好渴想要喝水。


    然而……


    迴應她的卻孟仲愷和那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一前一後地走出了病房。


    看著病房門被孟仲愷輕輕帶上的孟欣,最終因為意識越來越模糊而沉沉地睡了過去。


    隻是,在她睡過去的那一刻,孟欣的嘴裏還在呢喃著:


    “渴,我好渴……”


    ——喂,這是我喝過的,你這樣不就等於我們,我們在……


    ——我們怎麽樣?間接接吻麽?


    ——你……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去舞蹈室排練了。


    夢境裏,雙頰緋紅的女孩拿起挎包就要離開,卻被剛跟他開著玩笑的男孩禁錮在他和門板之間;男孩收斂起剛才的調侃,一雙深情款款的眸子凝視著女孩:


    ——做我的女朋友好麽?


    男孩突如其來的告白,是女孩始料未及;然,她卻深陷在他那雙深情款款的眸子裏;


    ——好。


    當女孩輕咬著的唇瓣裏溢出這個字時,男孩的吻也隨之鋪天蓋地襲來。


    ——你別生氣,你先聽我解釋。


    ——解釋?你們都去拍婚紗照了,你還要解釋什麽?解釋你們再過半年就要結婚麽?


    男人氣急敗壞地在丟下這一句話之後,憤然轉身要走;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女人急得上前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腰,哀求著他:


    ——你不要走,求你不要走,我愛的人是你,怎麽可能跟別的男人結婚?你聽我說,我已經想到辦法了,到時候我就能和你一起離開南都。


    聞言的男人鬆開了女人環著他腰身的雙手,轉過身來,他什麽話也沒有說,隻是皺著眉頭看著掛滿淚痕的女人的臉。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當女人一遍又一遍撥打那個對於她來說早已經爛熟於心的,男人的手機號碼,迴應她的卻是聽筒裏麵傳來的冰冷而機械的女聲。


    女人不死心,繼續打;就在她第十五次撥打男人的手機時,手機終於通了:


    ——你終於肯接我的電話了。


    欣喜不已的女人將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這一通電話上,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人行道信號燈這會有綠燈跳轉成為了紅燈。


    而她卻是繼續朝著馬路對麵走。


    ——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我知道那天是我誤會你和你同事了,但是那也是因為我太愛你了;還有,這邊的事情我都處理好了,我們以後……


    ——孟欣,我們已經分手了。以後不要再打電話過來了,我馬上要去做手術了,就這樣!


    男人沒有溫度的聲音打斷了女人後麵還想要繼續往下說的話,在表達完自己的意思之後,幹淨利落地就將電話掛斷了。


    ——不要,我不要分手,我以後再也不會查你的崗了,我……


    男人的決絕,讓女人泣不成聲,她對著電話聽筒繼續哭訴著,像是個被全世界遺棄了的小孩般的可憐。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輛直行的大卡車疾馳而來,因為避讓不及闖紅燈的女人,結果是……


    斑馬線上,散落一地的是那隻原本被女人緊握在手中的手機零部件;而女人則是橫躺在血泊之中。


    在她閉上雙眼的那一刻,一直有兩道聲音在她的耳畔迴響著。


    ——我叫孟欣,孟子的孟,欣欣向榮的欣,是一名芭蕾舞演員,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我叫江卓凱,台灣人,是剛來市人民醫院實習的腦外科醫生,也很高興認識你!


    夢境裏,當穿著白大褂的江卓凱做完自我介紹,躺在病床上的原本昏睡著的孟欣也緩緩睜開了雙眼。


    “江卓凱!”


    ………………


    vip病房樓層,樓梯安全出口處


    顧晉宇抬起右手,擦拭了一下嘴角;入目的,是他右手手背上的一抹嫣紅的血。


    這是他剛跟人打了一架所致的。


    而這個跟他大打一架的對象是……


    剛被他那一拳揮倒正在地上的江卓凱。


    眼角,同樣也腫了一塊烏青;嘴角處的皮也擦破了,兩個人的受傷程度可謂是——不相上下。


    是了,就在半個小時之前,顧晉宇和沈祁南大打了一架。


    準確地說,是江卓凱先動的手。


    ——顧晉宇,你tm還算個男人麽?連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護不了。


    這是江卓凱第一次爆/粗/口,而他之所以會爆/粗/口的原因,是為了孟冉“打抱不平”。


    盡管江卓凱骨折的右手還沒有痊愈,但是他畢竟是經常在鍛煉的,他結結實實的一個左拳正中顧晉宇的右眉骨處。


    被江卓凱挑釁,顧晉宇自然是要做出反擊的。


    就這樣,兩個大男人在樓梯安全出口處大打出手,就這麽幹了一架。


    在看了一眼江卓凱之後,顧晉宇便撿起了之前被他扔在地上的西裝外套;用力地抖了幾下,將西裝外套上的灰塵抖落之後,他轉身就往著樓梯門口走去。


    然……


    顧晉宇的手才剛落在樓梯門把手上,正想要拉開門的動作,因為江卓凱的出聲而一頓:


    “顧晉宇,我還是剛才那一句話‘你如果沒有能力保護孟冉的話,那就請你放了她’,你不珍惜她,自然會有人珍惜。”


    “江醫生,我也還是那一句話,‘你沒有那個機會’!”


    背對著江卓凱,顧晉宇扯唇,冷聲地迴應著:“我的女人,不需要別的男人來珍惜。”


    潛台詞就是,他的女人,自然是他會珍惜。


    在說完一句話之後,顧晉宇便打開了樓梯門就離開了。


    看著顧晉宇離開的背影,江卓凱也站起身來,卻是憂心忡忡。


    孟冉腹中的小黃豆因為正是出於三個月的不穩定期,被孟欣撲倒和之後的那一次倒地,這兩次便是致使她流產的“元兇”。


    因為清宮手術麻醉作用,孟冉這會還沒有醒過來,那若是她醒來……


    江卓凱不敢去想。


    重新將那一副剛在打架當中被打落在地上的眼鏡戴上,他也走了出去。


    直到……


    看到顧晉宇和江卓凱一前一後離開了樓梯安全出口處,那一抹原本躲在轉角紅色消防栓後麵的身影這才走了出來。


    是穿著病號服的孟欣。


    恢複記憶的她,原本是打算著來找江卓凱的。


    不曾想,卻是這麽碰巧地讓她撞見了正在大打一架的顧晉宇和江卓凱。


    躲在消防栓後麵的孟欣,聽得一清二楚是顧晉宇和江卓凱之間的對話:


    一個是從小就定下了“娃娃親”的“青梅竹馬”,而另外一個是深愛自己的男朋友,這兩個男人卻是為了自己的親妹妹而大打出手。


    這,還能說明什麽?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顧晉宇對孟冉的愛,在五年前孟欣就已經察覺到了;而令她完全沒有想到的是,江卓凱現在也愛上了孟冉。


    為什麽是孟冉?


    齒貝狠狠地咬著下嘴唇,孟冉那一雙滿是嫉妒的杏眸憤憤地盯著那兩個人男人的背影。


    不,這樣的事實她不能夠接受。


    ……………………


    ——媽媽,你過來找我呀!


    ——小黃豆,你不要跑得太快,媽媽追不上你了,你等等媽媽。


    ——媽媽,你快來快來追我,嘻嘻嘻……


    ——小黃豆,你不要跟媽媽躲貓貓了,你出來媽媽找不到你了。


    “小黃豆,你不要走,媽媽不要你走……”


    不知道孟冉在夢中夢到了什麽,但是顧晉宇卻看真切了她這一張因為剛做過清宮手術,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痛苦不已的模樣。


    小黃豆!


    孟冉帶著哭腔的囈語聲,讓顧晉宇隻覺得整個人一震,瞬間,他琥珀色的瞳仁裏劃過一抹傷痛。


    顧晉宇知道“小黃豆”是孟冉給她肚子裏的孩子取的小名;他也知道,她很愛“小黃豆”。


    男人的眸光從女人皺緊著眉頭,痛苦不已的臉上,轉移到她平坦的小腹之上:


    是不是真的有“母子連心”?是因為感覺到小黃豆已經不在了,所以孟冉才會在夢裏也夢到了“小黃豆”離開了她?


    顧晉宇越是這麽想著,他原本就擰緊的眉宇間的那一份“擔憂”就越發深了。


    尤其是,在迴想起剛才已經暈倒了的孟冉在被推進手術室時,她的雙手還緊緊護著自己小腹處的一幕。


    男人的心,莫名的疼了一下。


    跟著沈祁南想到的是一樣的,若是等下麻醉過了,清醒過來的孟冉知道“小黃豆”已經不在了,那麽她……


    顧晉宇正擔憂間,躺在病床上原本閉著雙眸的孟冉卻是在這個時候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唔……疼……”


    “顧太太!”


    顧晉宇俯身輕喚,爾後,他看到的便是剛過了麻醉作用的孟冉,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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