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了刺耳的尖叫聲——


    兩個民工,從窗口縱身跳了下來。


    他們的身體,就這麽硬生生地摔在我跟前,像是兩個鮮活的西紅柿,在我麵前摔的粉碎。鮮紅的汁液濺了一地。


    兩個民工,自殺了。


    這簡直就是噩夢。


    我從未想過,跳樓自殺的人會是這樣的慘狀,每一寸骨頭都像是斷裂,身體扭曲成不可思議的詭異形狀。


    這一幕,將是我永遠的夢魘。


    身邊傳來尖銳的叫喊聲,有人喊著救命。沒過多久,就有護士推著病床來了,兩個摔的支離破碎的身體,就這麽被撈到了病床上——


    我看著那兩個破碎的身體,忽然感到遍體生寒。


    我和裴墨都認為這兩個民工是突破口,先是證據被偷,然後是兩個民工摔死……


    這一切,就像是一個惡毒的陷阱,環環相扣。


    而我們永遠比狩獵的獵人晚一步


    在最初的恐懼中反應過來後,我瘋狂地衝進醫院。


    兩個民工被推進了搶救室,我站在搶救室的門外,就像是民工的家屬一般著急。


    這個時候,沒有人比我更希望那兩個民工活著了。


    隻有他們活著,鼎鑫才有希望!


    沒過多久,兩個民工的家屬也來了。


    其中一個老婦人我見過,是一個民工的母親。她一眼就看到了我,飛快地撲了過來,揪住我衣領。


    “是你!!你是黑心的地產商!!是你害的我兒子終身殘廢,你非但不賠錢,他都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不願意放過他麽?!”


    老太太的勁兒很大,猩紅的眼睛狠狠的瞪著我,恨不得把我給生吞活剝。


    我心裏特別的煩躁,因為以前見識過何淑雲,所以我特別反感這種胡攪蠻纏、不可理喻的野蠻婦人。可是這會兒我又不能和她理論。一是她根本不會跟你講道理,二是我的任何言論都會被別人放大、歪曲,認為我是對老人不尊。


    “阿姨,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兒子還搶救,你現在說這些不吉利的話真的好麽?”


    老太太臉色一怔,陰仄仄地瞪著我:“黑心肺,我告訴你,不管怎樣,今天的事兒你必須負責!你必須賠償!少一個字兒都不行!”


    說罷老太太沒理會我,滿肚子氣的跑道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身旁有些像他兒媳婦的中年女人,滿眼怨恨的看了我一眼。


    兩個民工的其他家人,也是一臉厭惡地看著我。


    我心裏暗自搖頭,真是一群無可救藥的人。在這個時候,竟然第一關心的不是自己親人的性命,而是錢。


    兩個小時後,醫生從搶救室裏出來。


    醫生疲憊地摘下口罩:“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我宛如雷擊,心仿佛跌進了冰湖底。


    我不敢相信,這個唯一的突破口……就這麽斷了。


    這時,那個老婦人就像是一頭發了瘋的母牛,雙眼猩紅,憤怒地朝我衝了過來,一耳光就打在了我臉上。


    老太太畢竟是常年在鄉下幹農活的,手勁兒特別大,再加上手掌粗糙,打在我臉上就跟刀子刮似的。


    “賤人!你還我兒子命來!”


    我被這一巴掌打的怒血上湧,下意識就抬起手掌,打算還迴去。


    然而,我剛一太手,就察覺到不對。對方畢竟年紀比我大。雖然她犯賤,可我這一巴掌如果打了迴去,就等於把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給了別人指責我的把柄!


    可我這一巴掌還來不及收迴去,老太太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嚎啕大哭:“黑心的地產商打我這老太婆啦!大家快來評評理啊,這個婆娘害死了我家的獨苗苗還不肯罷休,還要害死我這個老太婆……”


    醫院裏本來很空曠,老太太這麽扯著嗓子一嚎,整個走廊都能聽見她的叫嚷聲。


    其他幾個民工的家人也過來幫腔,將我團團圍住。


    “你還是不是人了?竟然連老人也打?”


    “賤人,你害死了我家的男人,你還不滿意?!”


    “賠錢!今天不賠錢,你別想走出這裏!!”


    我被兩個民工的家屬團團圍住。


    “我沒有打她。”我指著兩個醫生,“他們可以為我作證,我沒有打她,是她自己一屁股坐到地上。”


    醫生點點頭:“這位小姐確實沒有打這個老太太,但是也有打這位老太太的衝動。”


    我心道我這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就是因為我舉起了手,甚至來不及把手收迴去,他們就認定了我是要打老太太。


    哪怕我連邊兒也沒挨著老太太。


    “你們也是醫生,說話做事兒要對得起你們身上那一身白衣。別說我根本沒有打到老太太,就算我打了她,那也是天經地義。她剛才打了我一巴掌,難道我就應該白挨麽?我的臉就是白白長來讓人打的?什麽時候醫生也改行幫人碰瓷了?”


    我這一番話說的那兩個醫生羞愧難當,可是麵前的這樣的亂撞,他們也幫不了什麽忙。


    這兩個民工的家人加起來一共有十來號人,一個個都沒怎麽接受過教育,都是不講理的人。這樣的人,醫生們避而不及,哪裏敢上去招惹。


    “md,打了老人還敢瞎bb。”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抬手就是一耳光,狠狠掌摑在我臉上。


    我頓時感覺眼冒金星,腦袋嗡嗡作響,嘴巴裏傳來一股子鹹味兒。


    “我告訴你,我表哥的死跟你脫不了幹係。你得賠錢,一個人八百萬,少一分錢都不行。否則老子今天讓你死在這兒。”


    這個男人身強力壯,可身上一股子痞氣,對於威脅人拿錢的事兒駕輕就熟。一看平時這種事兒就沒少幹。


    “賠錢!”


    “賠錢!”


    民工家屬們的一致喊道。


    他們把我重重包圍,那個地痞更是像拎小雞一樣把我的腦袋死死摁在床上——在他們麵前,我就像一個很沒有尊嚴的囚犯。


    他們每一個人眼裏,都透著貪婪、瘋狂的光芒。


    我下意識地看向那兩個醫生,希望那兩個醫生能夠出手相助……


    然而,他們卻滿臉愧疚地別開了臉……


    我的心,忽然就冷了,漫起一股子自嘲來。


    是啊,對於醫生來說,最頭疼的無非是醫*患*關*係,這幫家人一看就是不講理的地痞流氓,一個個為了錢連親情都罔顧,他們怎麽迴輕易去招惹。


    我來醫院的時候,讓西子留在了醫院的停車場,這會兒她也幫不了我。


    “臭表子!你別以為不吭聲就行了!說,你到底配不賠錢?!”男人一臉兇神惡煞地盯著我。


    我心知這個時候,最要緊的是不要激怒這群地痞流氓,可是我太倔強了。


    我想到了謝花,那個孤苦倔強的女人,就因為那兩個民工的貪欲,失去了丈夫。


    而兩個民工的家人,也跟他們是一丘之貉。


    我就是不肯低頭。


    “別做夢了,我就是把錢丟進大海了,也不會給你們這群禽獸不如的你渣滓。不對,罵你們是禽獸,簡直是侮辱了禽獸!”


    我的嘲諷顯然激怒了那個男人。這個男人很像是有前科的,心狠手辣。他勃然大怒,將我的腦袋按在牆壁上,狠狠的又大了兩拳。


    我鼻血狂流,腦子裏嗡嗡作響,感覺天旋地轉。


    而那兩個醫生,則是畏畏縮縮的縮著腦袋,一臉的歉意,就好像沒有看到這一切一般。


    “打的好!!俺家的獨苗苗都沒有了,揍她兩下都算輕的了。”老太太一臉尖酸刻薄地盯著我,“像他們這樣的有錢人,隨便打個牌,輸贏都不止一千萬。我們這些窮人的性命在他們的眼中,比狗屎還不如!今天非要讓她把錢吐出來不可!!”


    老太太的眼神裏,透露出扭曲的貪欲。


    “要錢?”我故作驚訝,“你們不是已經有了一千萬了麽?”


    我注意到,當我說出他們已經有一千萬的時候,那兩個醫生豎起了耳朵。


    而那個地痞和老太太臉上迅速閃過一抹驚慌,兒兩個民工其他的家人則是一臉憤恨的模樣。


    我大概對這個情況有了些許了解。。


    兩個民工的錢,都是打在親戚的賬戶上。一個民工應該是打在這個地痞的賬戶,另一個就是這個老太太了。


    而這兩人則對內完全隱瞞了這筆錢的存在,當然是想獨吞這筆錢。


    “什麽一千萬?”一個人耳朵很尖,立刻眼睛放光地問。


    “你們不知道麽?”我故作訝異,看到其他人的貪欲都被我吊了起來,我正要解釋,挑撥他們的關係,這時那個老太太就像瘋了一般朝我衝了過來。


    老太太瘋狂地掐著我的脖子:“賤人!你還敢給我造謠!我們如果有錢,俺家的獨苗苗怎麽會自尋短見?!”


    我被老太太死死地掐著脖子,一句話也說不出。那個地痞死死的按著我的腦袋,讓我根本就沒有辦法掙紮……


    我感覺肺部的氣流越來越少,臉漲的通紅……


    我拚命地唿救著,可是卻無人伸手援助……


    “滾!”


    忽然,我感覺脖子上的手猛的一鬆。


    我就像擱淺的魚一般,大口大口的唿吸著新鮮的空氣。因為唿吸的太猛,一個勁兒地咳嗽著。


    心裏不免泛起一陣苦意,自從迴到江城之後,我似乎就沒遇到過什麽好事兒。


    “荼蘼,你沒事兒吧。”一隻大掌溫柔地拍著我的背。


    我抬起頭,看到徐昊一張焦急的臉,眸中還帶著些許冰冷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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