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進修課程單調而枯燥,但深入接觸這門課程,穆衡才發現他原先了解的不過冰山一角。


    表演需要創作跟理論相結合,演員是通過熒幕間接跟觀眾交流的,最後呈現出的效果須經攝像藝術處理和導演運用蒙太奇手段的藝術再創造才能完成。


    這意味著表演不隻是單純的表演。


    還要求演員具有鏡頭感以及對非連續創作的適應。


    演技得培養,理論也得加強,當然對穆衡來說,理論並沒有什麽難度,他缺乏的是實戰經驗,以及對不同身份的人在某種特定場景下應有反應的理解。


    有時即使能設想到該有的反應,在將這種反應付諸實踐的時候,往往也達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給他們上課的是位老教授,頭發花白,總是穿著筆挺的西裝,他一針見血指出了穆衡的問題所在。


    “什麽是解放天性?很多演員半輩子都摸不透,不是你放得開,大大咧咧、當街撒潑,這是貫穿演員表演生涯的必修課,你要能發掘出自己內心的潛意識,相信你所演的東西,否則你演出來的就隻是個玩偶,沒有能打動人心的靈魂。”


    “位高權重的達官貴人也好,家徒四壁的流浪乞丐也好,你得忘掉自己,忘掉你本身的存在,不然導演喊開始,你還端著個架子站那,觀眾看了以為你是個有發展潛力的,沒準又出個洪七公,其實你就是個連下一集都活不過的乞丐。”


    簡單來說,就是穆衡無法接受跟他三觀不合的行為。


    他因此還認真考慮過,自己或許並不適合演戲,他沒法向人卑躬屈膝,就算那些其實都是假的,他也不能。


    比起這點,宋輕禮就有天賦多了。


    無論是演向賭場跪地哀求的賭徒,還是家暴妻子的暴力丈夫,他都能做的毫不猶豫、無所顧忌。


    課後宋輕禮特地翹著尾巴在穆衡麵前秀了一把存在感。


    “其實演一個角色也不錯嘛,起碼你連思考都沒必要,熟能生巧,沒準演著演著真有人把你當皇帝供著。”


    穆衡沒搭理他。


    “你說,你的粉絲看見會不會失望?你有演技嗎?你文憑別是作假的吧?”


    “……”


    “我跟你不同,我是很熱愛表演的,我要成為世界頂級的演員,以你的水平隻會被我越甩越遠……“


    穆衡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突兀地說:“你傻得太天真。”


    “什麽?”


    “你能成為世界頂級演員是我聽過最無聊的笑話。”


    宋輕禮怒道:“你——”


    他話音還沒落,便被旁邊從綠化帶裏出來的沈蕭瀟捂著嘴拖到了牆體後麵,這裏恰好形成視覺阻礙,能防止被人察覺到不對勁。


    宋輕禮卯足勁拚命掙紮,這才意識到他中計了,穆衡是故意將他引到這兒來的。


    他一路還傻了吧唧地諷刺穆衡說他傻。


    沈蕭瀟掐著宋輕禮胳膊將人按在牆上,“我警告你,不想死就別亂喊亂叫,我們是來幫你的,別他媽不識好歹。”


    宋輕禮目光警惕,在沈蕭瀟鬆手之後,懷疑地看看穆衡,又轉頭看了眼沈蕭瀟。


    “你們是一夥的。”


    “別把話說得那麽難聽,我們是來拯救你的正義使者。”


    “我沒錢。”


    沈蕭瀟扯了扯嘴角,“我們看起來缺錢嗎?”


    “那你們想幹嘛?”


    “我都說了是來做正義使者的,”沈蕭瀟側頭朝穆衡無奈攤手,“我就說做好事沒人領情。”


    穆衡極不耐煩地質問,“廢話少說,我問你,你怎麽會跟沈晴在一起?”


    宋輕禮梗著脖子,“跟你什麽關係!”


    穆衡目光微沉,猛地揪住宋輕禮衣領將人摁到牆上,冷聲道:“聽著,我不管沈晴許諾了你什麽好處,她一定是在騙你,你不想死就把事情都交代出來,否則沒人能救你!”


    宋輕禮攥緊穆衡手腕,“我憑什麽信你,你根本就是嫉妒我,你嫉妒我比你有天賦!”


    “就憑你?”


    “你不信嗎,隻要我從學院畢業,就會有人安排好資源,拍好的電影,然後獲得獎項,實至名歸,何況我還有張能讓女人沉迷的臉。”


    “別逼我動手,”穆衡掐在宋輕禮脖頸上的手不斷施加力道,“快說,沈晴來學院到底有什麽目的?”


    宋輕禮總算感覺到了危機,因為唿吸不暢而臉色漲紅,他咬牙切齒地斷斷續續說:“你,你們瘋了,我什麽都……”


    就在這時,一道帶著笑意的歡快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


    “你們在,玩什麽遊戲?”


    宋輕禮猶如看到了救星,狠狠推開已經鬆手的穆衡,滿臉都是惱羞成怒的恥辱跟不堪。


    沈蕭瀟轉身想跑,見到沈晴就跟老鼠見到貓一樣。


    沈晴很愉悅地跟他打招唿,“弟弟,見到你可真不容易,我還以為你在故意躲著我。”


    “哪……哪能啊,”沈蕭瀟腳步頓住,極不情願地轉過身,臉部肌肉僵硬,“能見到姐你我實在太高興了!”


    “是嗎,那你怎麽不迴來看看我?我整天擔心你吃不飽穿不暖的。”


    “我挺好的,不是覺得姐你太忙了嗎,老是給你找麻煩也不好。”


    “你給我找的麻煩還少?”


    沈蕭瀟孩子氣地笑,“誰讓你是我姐呢。”


    兩人敘舊敘得特別愉快,頗有幾十年後親人再聚的溫情氛圍,接著還擁抱在一起,壓低聲音不知又相互說了些什麽。


    從穆衡的角度,隻能看見沈蕭瀟聽完那些話以後,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雖說學院安排了單人宿舍,但多數時間宿舍都是空置的。


    趙戈會定時定點開車來學院接穆衡,實在遇到接不了人的情況,也會讓沈蕭瀟送穆衡迴來。


    沈晴的出現讓趙戈提高了警惕,並且開始後悔讓穆衡到學院進修。


    即使知道沈家現在沒有針對穆衡,趙戈心裏還是會覺得很不安。


    隻想將穆衡放在一個絕對安全的房子裏,沒辦法受到任何可能存在的潛在威脅的傷害。


    抵達別墅天色已晚,漫天繁星點綴出璀璨絢爛的夜景,襯托著兩人此刻沉重的心情。


    趙戈遞了杯熱牛奶給穆衡,在他旁邊的沙發上坐下,頭枕著沙發的軟墊。


    “所以你們懷疑宋輕禮?”


    穆衡雙手捧著杯子,熱牛奶暖著胃帶來極其舒適的感覺,“沈晴把他看得很緊,我們根本找不到和他單獨相處的地方,今天好不容易抓了人,什麽都沒問出來便被沈晴發現了。”


    “她也可能聲東擊西,宋輕禮或許並不一定就是她選中的目標。”


    “他是的可能性很大,或者我們可以再試探一下。”


    趙戈不置可否,隻輕描淡寫說出殘酷的事實,“宋輕禮不會信你們。”


    穆衡莫名覺得煩躁,“沒人能阻止他們?”


    “沈家據說是有靠山的,那人暫時還沒人能動他,你知道沈家是很特殊的,他們能接觸的達官貴人比你想象的還要多,更何況嚴格來說他們針對的是靈魂,並不算是殺人,以後就算是屍檢也查不出任何的問題,他的身體不會留下任何傷痕。”


    “沈蕭瀟呢?他為什麽離開沈家?”


    趙戈放下杯子,走到穆衡身邊攬住對方的肩膀,姿勢輕昵地徐徐道:“大概是跟沈家觀念不和吧,他原先跟沈晴關係很好的,後來父母意外失蹤後,他們就分道揚鑣選擇了不同的路,沈蕭瀟其實很反對沈家的做法,畢竟再怎樣也是一條人命,但沈晴堅持認為父母還沒死,她為沈家做事也是為了尋找父母。”


    “用無數的人命來換取未知的可能?”


    “也許還有其他的可能,沈蕭瀟不會把所有事都告訴我。”


    “他可信嗎?”


    “可信,”趙戈手指磨著穆衡指甲,“我救過他的命。”


    他從茶幾抽屜裏翻找出指甲刀,換了個將穆衡摟抱在懷裏的姿勢,抓著他的手低頭認真地剪去稍長的部分。


    穆衡順勢半倚在趙戈身上,對這種親昵的肌膚碰觸感到非常舒適。


    “如果沈家要對付的人是我呢?”


    趙戈動作頓了下,差點剪到穆衡指頭的肉,他皺著眉頭將這種可能性強製地想了好幾遍,然後一字一頓地沉聲道:“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你有什麽計劃嗎?”


    “別把沈家的人看得多麽三頭六臂,他們也不過是普通人罷了,照樣怕死,受了傷照樣會流血。”


    “這次的法陣儀式呢?我們就這麽置之不理?”


    趙戈輕笑出聲,“你不愧是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


    “宋輕禮雖然聒噪無禮,但也罪不至死。”


    “我懂你在想什麽,也很喜歡你的愛民如子,”趙戈聲音帶著寵溺說,“沈晴雖然聰明,其實對沈蕭瀟還是挺沒辦法的,就讓沈蕭瀟犧牲一下,把沈晴暫時引開,我們再去跟宋輕禮會一會。”


    穆衡舒適地闔上雙眼,輕輕哼了一聲,“他會答應?沈蕭瀟見了沈晴跑得比兔子還快。”


    “他沒得選擇,照沈蕭瀟的話說,那就是他得替沈家人贖罪。”


    他們就這麽悠閑散漫地摟抱著坐在客廳裏,麵前的電視放著無人理睬的狗血複仇劇,頭頂精致優雅的水晶吊燈綴著流光熠熠的流蘇。


    靜謐的氣氛流淌著溫馨的暖流,將彼此的心緊緊係在一起,衝破了所有的障礙跟阻隔。


    穆衡抓著趙戈手腕,碰到了有些冰涼的佛珠。


    他禁不住好奇問,“這到底是什麽?你一直戴著。”


    以往穆衡每次這麽問,趙戈便會推說這隻是普通的佛珠,戴著不過是圖個吉利好看,但這次他沒再表現的那麽敷衍。


    盡管解釋聽起來仍然帶著些敷衍意味,“它有很特殊的意義。”


    “怎樣特殊?”


    “這裏麵藏著從沈家取出來的東西。”


    穆衡抓著趙戈手腕翻來覆去的看,發現佛珠除了有些冰涼,以及表麵刻著複雜的符咒之外,根本看不出有其他的特別之處,更別提從何理解趙戈這句,佛珠裏麵還藏著東西。


    “是什麽?沈蕭瀟說這件東西如果還迴去會死人。”


    趙戈目光幽深地盯著佛珠,看不透到底在想些什麽,“隻是個猜測,當初能把你帶過來多虧了這裏麵的東西,我不知道這件東西損壞後是否會對你造成傷害,索性就隨身帶著。”


    穆衡還沒聽完便猛地坐了起來,轉過身目不轉睛的緊緊盯著趙戈,“你之前說的,那件很危險的東西就是它?你竟然就放在這麽顯眼的位置?!”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放心,他們還不敢明目張膽的動我。”


    “沈家既然那麽有權有勢,這些年就沒懷疑到你身上?”


    趙戈輕聲笑道:“我跟沈蕭瀟臨走時給他們製造了點小麻煩,估計沈家這一年都忙著修補麻煩,沒空理會我們。”


    “那現在呢?”


    “別擔心,事情沒你想的那麽嚴重,至少現在還沒有嚴重到那種程度。”


    穆衡“嗯”了一聲,仍然微微皺著眉頭,好一會兒說:“你絕不能出任何事。”


    趙戈笑著點頭,“你也是,我們要一起到老。”


    “嗯。”


    “困了嗎?去睡覺吧。”


    穆衡腳踩在地上站起身,頭忽然暈了一下,他微微踉蹌很快穩住身形。


    趙戈變了臉色,緊張道:“沒事吧?”


    “沒事,”穆衡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無所謂地說,“可能坐久了有點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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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廳優雅明淨,簡潔的布局看起來大氣精致,悠揚的大提琴曲調將氣氛調劑得浪漫柔和。


    沈晴推門而入,特意裝扮過的妝容精致華貴,她穿一身粉色點綴著牡丹的長裙,挺拔修長的身材將其襯得明豔動人,末梢卷曲的長發盤在頭上,用精美的發卡卡住,肌膚白淨、笑起來很有魅惑力,但渾身的氣場又透著疏離跟生人勿進。


    沈蕭瀟同樣很注重著裝,穿著筆挺昂貴的西裝,頭發用發膠梳得整整齊齊,這使他看起來有些陌生。


    他座位旁放著一束玫瑰,在沈晴走近時紳士般送到她麵前。


    沈晴將昂貴的手提包放下,抱著玫瑰掩嘴笑著說:“沒想到我的弟弟也懂得怎麽泡女孩子了。”


    “我跟姐你比還差得很遠。”


    沈晴隨口說:“我已經快兩個月沒男朋友了。”


    “之前那個丹尼斯呢?我記得你說過非他不嫁,人家可是碩士研究生,聽說還有個貴族身份,背景可不比沈家差。”


    “他早成過去式了,你的消息有點落後。”


    “什麽落後,還不是你換的太快,我哪次跟上過你的節奏。”


    服務員將咖啡送了過來,意大利的卡布奇諾醇香濃厚,小巧的表麵印著精美花紋的咖啡杯襯著卡布奇諾表麵的泡沫愛心。


    沈晴輕輕攪拌著咖啡,“你約我應該不是為了討論我有沒有男人吧。”


    “我對那個的確沒興趣,”沈蕭瀟認真道,“沈家來這裏到底想幹嘛?”


    “我一直不希望你摻合這些事。”


    “我已經長大了,姐!”


    “長大?你還嫩的很,否則也不會給我找一堆麻煩事。”


    “沈家做的事早就違背了原則,爸媽是因為沈家才失蹤的,你為什麽還執迷不悟,我隻是想讓這一切都結束掉!”


    沈晴抿了口咖啡,低頭顯得格外冷靜,“在找到人之前,一切都不可能結束。”


    “找到又有什麽意義?”


    “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就敢說自己長大了?沈家的確早就違背了原則,但這裏麵的水-很深,不是你或者我能阻止的。”


    沈晴停了幾秒,又壓低聲音說:“沒有下次了,弟弟,他們就算找到宋輕禮也沒用,被沈家盯上的獵物還能逃掉嗎?你們最好祈禱這次能找到人,否則……”


    似乎後麵的話沒必須再說下去,沈晴斷句斷的非常理所當然。


    她話裏所透露的信息以及了如指掌的神色,都使沈蕭瀟感到極度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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