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天空,有些深沉,灰色的雲層遮住了整個天宇。


    梧桐樹的落葉,在清風中搖搖曳曳,簌簌聲響,而後飄落下來,似那無根的浮萍飄向遠方。


    豫南城外,那一座斷橋之上,矗立著一道身影,灰衣,長發,遠遠看去猶若那高山之上挺拔著的古樹,有一種堅強的氣息彌漫著。


    不多時,另一端一道銀色的身影走了過來,他抬起頭,步伐停頓,望著那道身影,他的眼眸中露出了震驚。


    嗡!


    灰衣人抬起頭,撐開眼簾,浮現出一雙金色的眸子,他一言不發的殺了過來,五通境五重天全麵爆發,驚天動地。


    轟隆!


    大戰開啟了,落葉紛紛,遠遠看來就像是兩頭兇獸在廝殺著。


    “為什麽?”


    “你是她的兒子?”


    “為什麽她要害我?”


    “為什麽你還活著?”


    “為什麽你要殺我師兄?”李樸咆哮,憤怒無比,十萬丈氣海,十萬道靈氣印記,五重天的陰陽道種,全麵爆發,他殺出了真火,神通交集,內心深處的憤怒猶若那火山噴湧出來。


    然而,銀槍王也很強大,他並不進攻,隻是一味的抵抗,麵對憤怒的李樸,他選擇了沉默。


    沒錯,昔日那老婦孺木姨便是他的母親,親生母親,而他這一脈來自於早先支持李瀟的兩位支脈代表之一。


    不久前,在畫壁內的畫麵雖然結束的早,但李樸還是捕捉到了很多細節,包括木姨與及年幼時的銀槍王。


    此時,他很憤怒。


    終於,幾個時辰過去,李樸氣喘喘的停了下來,他力竭了,麵對一味防守而不進攻的銀槍王,他也麻木了不少。


    “為什麽不進攻?”李樸怒吼。


    “為什麽?你說話啊!”李樸拎著九不像遙遙相指,雙眸冰冷,金色寒芒似要斬出來般,有一種威懾。


    銀槍王沉默,麵對憤怒的李樸,麵對過去的真相,他不再是‘銀槍王’,反而像是一柄失去銳利失去光澤鏽跡斑斑的鐵塊。


    沉默,苦澀,惆悵,麻木,窒息。


    銀槍王的心很亂,他有想過這一天,卻沒有想過會這麽快,他甚至希望李樸永遠離去,又或者雙方永遠不會見麵,但他無法遠離,無法逃避這一切。


    因為他的母親欠他的,他也欠他的,如果時間倒流,一切可以重新來過,他發誓,他不會傻乎乎的跑過去告訴他們關於那一切的真相。


    沒錯,李豐體內有個東西,這一道消息是他走漏出去的,但那個時候他還小,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為什麽?”李樸猙獰著,眼角濕潤,金色的眸子也變得猩紅了起來,他如同一頭野獸般衝了過來。


    這一刻,他似乎忘卻了一切,忘卻了施展法,施展力量,唯有肉身之力在。


    李樸拽住了銀槍王的衣襟,他大聲吼著,咆哮著,淚水混淆著猩紅著的眼珠子,他失去了理智,內心深處的憤怒充斥著他身體內的每一寸血肉。


    砰!


    李樸一拳砸了下來,將銀槍王砸入泥甲,但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為什麽?


    李樸一遍又一遍的嘶吼著,每一道‘為什麽’都伴隨著強而有力的一拳,每一拳都夾帶著李樸內心深處無法釋懷的憤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李樸的拳頭下,銀槍王失去了最後的意識,他昏昏沉沉,麵無全非,體內的生命氣息若隱若現,或許死亡就在下一刻。


    但這一刻,銀槍王卻在努力的笑,隻是還沒有呈現出來,便被李樸的拳頭終止了。


    解脫了,死亡是最好的解脫。


    也或許,唯有這樣,他才能擺脫十八年來的內疚與不安。


    唿唿!


    秋天的風送來了清涼,這一抹清涼裏卻摻雜著絲絲縷縷的悲傷之意,晃悠間,讓李樸仿佛迴到了十八年前。


    在那個黑暗而冰冷的小房間裏,他無力呻吟,痛苦絕望,整個空間裏都充斥著濃鬱而刺鼻的血腥味,那是他的血。


    而今,銀槍王也如此,近乎血肉模糊,生死懸於一線。


    “我也是劊子手嗎?”李樸抬起頭,注視著天空,仿佛在告訴自己這樣的一個道理。


    最終,他喂下銀槍王一枚丹藥,轉身離開這裏。


    兇手有很多,他可以無情而殘忍的斬殺他的敵人,甚至是昔日的那些冰冷而無情的親人。


    但他無法對一個毫無抵抗,甚至心懷愧疚與不安,苦苦自責多年的人下手。


    李樸心有善,有愛,他知曉自己不可能成為那樣的劊子手,故而,他走了。


    當然,如果一開始銀槍王選擇反抗,他會毫不猶豫的將銀槍王斬殺掉。


    秋,很涼很涼。


    李樸發現,如今的自己除卻憤怒,根本沒有什麽情緒可以引起自己體內的血液沸騰。


    這是好?還是壞?


    他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隻想前行,如李瀟所說,腳踏神雲,萬眾矚目,他隻想迴到那裏證明一切,讓那些人付出血一般代價。


    李樸換上了黑色的長袍,他從另一邊入城,進入到豫南城深處,那片廣場。


    從爭霸賽結束到現在,已經是三個月過去了,這段時間裏,寧塵一直守在這裏,從未離開過去。


    因為寧塵知道,他守的不僅僅是一個天體,也不止是一個無極山的希望,更是十八年前對於那對年輕夫婦的承諾。


    行人很多,但沒有幾個人會多看寧塵一眼,似乎對於這一幕已經形成了習慣。


    李樸就佇立在大街中央,遠遠看過去,看著那道有些落幕,有些憔悴的背影,他的心忍不住抖了一下,胸膛起伏,唿吸急促而窒息。


    甚至,李樸注意到了,在寧塵那搖曳著的長發裏,出現了幾縷白發。


    “師叔。”李樸聲音很小,有些顫抖。


    要知道,寧塵還很年輕,不過四十,正值血氣旺盛之際,又怎麽可能會出現白發?


    那一根根的白發,似乎是歲月,是時間,是寧塵心中的滄桑與及悲哀,也代表著了他的疲倦。


    是的,他太累了。


    李樸沉默,沒有試圖靠近,因為人們還以為他身陷廢棄大州深處,故此,他不想過早暴露自己,至少現在不想。


    最終,李樸用一張白紙,花了幾顆靈石,找人將白紙送入寧塵的手中。


    廣場上,寧塵猛然睜開眼瞳,體內那強大的氣息也在這一刻爆發,他如同一尊神邸覺醒了。


    白紙:師叔,是我,不要迴頭,我迴來了,現在情況很不好,敵人太多,我需要準備。


    話語很整潔,但卻代表了很多,寧塵內心狂喜,他冷靜下來,快速壓住體內的氣息。


    豫南城內外皆有他們的敵人,甚至暗中還來了一位無敵王者,若非忌憚這座城邸忌憚廣場上那五座石碑,他們很有可能已經動手了。


    當然,長久下去也不是辦法,等到他們的敵人失去耐心了,即便是豫南城、五座石碑,也可能擋不住那些人的殺戮了。


    而在此,或許李樸還有時間去準備,也或許時間不多了。


    寧塵明了,他下意識的扯了扯嘴角的笑意,而後用力一震將那張白紙震個粉碎。


    “我走了,等我迴來。”李樸低聲輕語,最後看了寧塵一眼,他轉身沒入人群中,眨眼間消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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