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丕的想象中,陳留太守張邈是個文官,即便不是羽扇綸巾,士子風流的形象,也不至於外形太差。


    可是,當一臉橫肉的張邈就站在曹丕麵前,曹丕也隻能接受想象和現實之間的落差。


    “賢侄,哈哈,賢侄!”張邈見到曹氏兄弟,不禁爽朗笑道。


    此時張邈身上穿著厚重的鎧甲,頭上卻做一個巾幘,兩鬢有幾絲銀發,騎馬來到渡口之後,下馬迎接曹氏兄弟。


    “曹昂見過明公。”曹昂先向張邈行禮。


    曹丕聞此,立刻跟著行禮道:“曹丕見過明公。”


    明公是下對上,晚輩對長輩的尊稱,稱唿太守還可以用專屬稱謂“府君”。


    至於“伯父”、“叔父”這種稱唿,一般隻用於親戚之間,畢竟帶個父字,就表示是父親一級別的尊稱。


    沒有血緣關係,可以用亞父,尚父,以示尊重,而帶伯仲叔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張邈是曹操的好朋友,年紀跟曹操差不多。


    按理說現在年齡應該不會太大,就在四十歲左右,可現在已經有了明顯的白頭發。


    曹丕見著張邈之後,心中暗道:“世家的生活真是荒淫無度啊!”


    張邈的家庭應該很有錢,而此番看張邈的體格也還行,那麽在四十歲左右就開始白頭,除了腎虛之外,沒其他什麽好解釋的了。


    這讓曹丕想到一個段子:你以為腎虛的生活是你想象中那麽快樂嗎?腎虛的快樂你根本想象不到。


    看的出來,張邈直到此時此刻還非常快樂!


    “賢侄,與我上馬!”張邈突然對曹丕說道。


    張邈原本駐守封丘縣城,在曹丕一行人抵達封丘之後,曹昂派人去封丘城送信,告知張邈,他們兄弟倆來封丘了。


    張邈收到消息,直接帶著小股部隊前來迎接。


    最近黑山賊襲擾兗州,封丘這邊雖然還太平,但此地不宜久留。


    張邈示意上馬迴城,看到曹丕這個小不點之後,就表示要載曹丕一程。


    至於曹昂,都十六歲了,哪能不會騎馬?


    張邈身為陳留太守,胯下也是一匹名馬,在張邈的幫助下,曹丕第一次坐上了“寶馬”,心情非常激動。


    然而片刻之後,曹丕就激動不出來了。


    此時還沒有高橋馬鞍,曹丕屁股雖然坐在馬鞍上,屁股底下有一層布墊,但抗震效果非常差。


    而曹丕雙腳離地,手上抓著馬鬃,還是沒什麽安全感。


    張邈雖然抓著韁繩,雙臂護著曹丕。


    可在騎馬過程中,張邈肥重的身子時不時壓向曹丕,曹丕感覺自己的後背不斷在被野豬亂拱。


    特別是張邈還穿著鎧甲,鎧甲上的甲片不斷在給曹丕敲背,曹丕感覺這是在承受八十大板的刑罰啊!


    在這一過程中,曹丕領悟了,什麽叫做生命無法承受之重。


    抵達封丘之後,曹丕僥幸沒死。


    張邈看著曹丕臉色不好,以為是小孩子身體差,受不得騎馬時的顛簸。


    張邈對曹丕還算照顧,立刻找奴婢過來照顧曹丕,而張邈則帶著曹昂卻商議要事。


    封丘距離陳留不遠,曹氏兄弟還沒到封丘,陳留已經有官員派人過來,告知張邈昨晚在陳留發生的事情。


    張邈知道曹昂來意,自然就拉曹昂去大廳談借兵一事。


    “賢侄此番前來,所謂何事?”賓主落座,張邈明知故問道。


    曹昂聞此,開門見山道:“特為借兵而來。”


    “家父數日前領兵出征,至今渺無音訊。我觀黑山賊勢大,甚憂之,故來陳留借兵。”


    “明公或許不知,陳留借兵乃我家三弟之見,其人雖小,卻知孝義,今憂家父,特親自跟我前來借兵,還請明公全我兄弟拳拳孝心。”


    曹昂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大漢以孝治天下,而張邈又是士族中頗有聲望的黨人名流,按理說借兵不會太難才是。


    不過,從一開始,張邈的行動就表明,借兵不難隻是曹氏兄弟的空想罷了。


    天下大亂,群雄相爭,誰都不會嫌自家的兵太多,隻會嫌兵不夠用。


    張邈爭雄的野心雖然不多,但也有守土自保之心。


    如今黑山賊來襲,張邈自然不願意憑三言兩語,就將麾下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將士轉交給曹昂。


    張邈想了一下,迴答曹昂道:“賢侄可能不知,我陳留亦有難處。


    數月前橋瑁、劉岱相爭,東郡易主,我陳留隨之動蕩一番。


    我身為陳留太守有守土之責,今黑山賊勢大,我不可輕易分兵與人,視陳留百姓危險於不顧。”


    張邈以大義推辭,我手下兵力不夠守黑山賊,如果把兵借給你,那麽我陳留百姓又該怎麽辦呢?我這個沒兵沒將的陳留太守拿肉身去守嗎?


    曹昂聽得出來,張邈是什麽意思。


    而曹昂也知道,張邈光是張家的門客仆僮就有數千,更別說陳留數十萬人口的大郡,張邈手下兵將少說也有數萬之多。


    光以張邈手下的兵力,外加陳留世家、豪強自守的兵力,就足以將黑山賊解決掉。


    可現在曹昂沒辦法將心底的話說出來,也不敢揭穿事實。


    其實張邈被曹昂看著也有些羞愧,借曹昂一兩千守城、運糧民夫,將此刻借兵之事應付過去,這也不是不能操作。


    但張邈就是不樂意將兵借給曹昂,即便現在到張邈麵前借兵的是曹操,張邈也不會借。


    因為袁紹,袁紹對張邈有仇恨,而曹操跟袁紹走的太近了,張邈怕曹操對他不利。


    所以,此時張邈看到曹操進攻黑山賊,還有坐觀成敗的想法。


    曹操死在黑山賊手中,這對張邈來說還是有利的,反倒是曹操擊敗黑山賊,在東郡站穩根基,那麽曹操很有可能會成為張邈的心腹之患。


    此事讓張邈很糾結,此事成了張邈的心病。


    不過,畢竟曹操還沒有對他不利。


    所以,為了名聲著想,張邈還是不得不應付一下曹昂,希望曹昂能夠知難而退。


    可曹昂呢,作為曹操的長子,之前十幾年歲數也不是白長的。


    曹昂不提借兵,轉而道:“既然如此,昂也不強求借兵之事,昂隻願明公能支援一些兵甲器械。”


    “這……”張邈顯然是沒料到曹昂會換個角度討救兵。


    曹昂想要武器和鎧甲,甚至還包含一部分糧食的意思。


    而這些都是能夠壯大軍隊的軍需物資,張邈自己還嫌不夠多呢,怎麽肯給呢?


    張邈有些焦急,此事一道聲音突然傳出,幫張邈渡過了這道難關。


    “非也非也,但求明公一份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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