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自家的床上,原本應該是件很踏實的事,可是如果你身邊躺個陌生男人,那麽情況就沒有好了。


    將近兩個小時,喬南全身堅硬縮在被子裏,整個人動也不敢動。


    她本來就是一張單人床,一個人睡剛剛好,突然擠入一個大塊頭,她緊靠著床邊,好幾次都差點掉到地上。


    窗外天色漸漸泛白,喬南數著時針,一分一秒艱苦忍受。忍到天亮就好,天亮她就可以把人轟出去。


    身邊的男人輕輕閉著眼睛,喬南分不出他到底睡沒睡著。她的被子有一半被他霸占,她隻能牢牢護住另外一半,拉高被腳遮住肩膀。


    鬱錦安,你家有床有被,非要跑來搶她的睡,臉呢?


    可惜無論她心裏怎麽詛咒,鬱錦安都睡相安穩,大刺刺占領她的身邊位置,她趕不走這個男人!


    六點一到,喬南立刻下床,打開窗戶。


    「唔。」


    窗簾拉開後,明亮光線刺激到床上的男人,他皺起眉,緩緩睜開眼,「把窗簾拉上。」


    「到點了。」她隱忍大半夜,不就為等天亮嗎?


    天色大亮,鬱錦安蹙起眉,隨後慢悠悠坐起來,「早餐不用準備太豐盛,煎蛋培根,脫脂牛奶。」


    汗!


    又是培根又是脫脂牛奶?


    喬南瞪他眼,「我家什麽都沒有。」


    男人挑了挑眉,「那你早上吃什麽。」


    「路邊攤。」她嘴快一時沒忍住,果然見他笑眯眯點頭,「好啊,一起吃。」


    「……」誰要跟他一起吃?


    然而她很快發現,這個早上還有n多個一起等著她。


    比如一起洗臉,一起刷牙,一起穿衣服……


    「你能不能正經點?」


    喬南被堵在衛生間,紅著臉吼道。


    鬱錦安瞥眼她,手上攥著她的牙刷,「我怎麽不正經了?」


    用她個牙刷就不正經嗎?


    算了,大不了全都重新換。喬南一把推開他的肩膀,艱難從他身邊走出衛生間,「牙刷毛巾你用吧。」


    晚上她再換新的!


    男人洗漱後,站在浴室裏整理衣服。喬南盯著他身上熨燙筆挺的襯衫,再度皺眉。他吩咐司機把東西送到這裏來,會不會被人泄露出去什麽。


    「那個……」喬南低著頭,聲音緊繃,「我們的關係,我希望能夠保密。」


    鬱錦安眯了眯眼,「可以。」


    等到他的迴答,喬南終於鬆口氣。她收拾好背包,走到大門前望著門鎖愣神。


    既然他能去找房東要一次鑰匙,也能要第二次,所以她換鎖的行為毫無意義。


    「以後不要來我家。」她抿起唇,想起昨晚被他壓在床上的驚嚇,臉色還發白,「你說個日子,我,我可以過去你那裏。」


    幸好她的床板太單薄,經不住大力折騰,這男人昨晚才什麽都沒做。


    日子?


    鬱錦安深棕色瞳仁一閃,薄唇微勾,「一三五陪睡,二四六洗內褲,周日可以放你一天假。」


    喬南:「!」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喬南義憤填膺的吼道:「我不同意!」


    男人眼眸一沉,反手將她壓在門上,「boss的話你都敢不同意,知道這月你除了本金要還,還欠我多少利息嗎?」


    「本金?」喬南眨了眨眼,「不是肉償嗎?」


    「嗬嗬……」


    鬱錦安笑了笑,「那是利息,一年醫藥費是六十萬,按照二十年貸款,你每月需要還三千本金。」


    噗!


    喬南差點吐血,他比高利貸還黑啊!


    「幫你擺平其他麻煩,算是給你的福利,所以你還要洗內褲來抵消本金。」


    「靠!」


    喬南一把推開他,忍不住爆粗口:「姑奶奶不玩了,這買賣沒法繼續了,根本就是不平等條約!」


    眼前突然壓下來一片暗影,喬南來不及躲閃,唇瓣便被他緊緊吻住。


    直到她唿吸困難,鬱錦安才微微鬆開她的唇,「不可以,這筆交易你沒資格終止。」


    我去!還能再欺負人嗎?


    「鬱錦安!」喬南氣炸,這男人真是簡直了!


    「肚子餓了。」


    男人表情未變,抬手指向她,「給你兩個選擇,吃你,或者吃早餐。」


    喬南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生氣事小,保命要緊,她果斷打開門,把這個禍害帶走。


    普通民宅有個好處,周圍買東西的攤位多。走出小區沒多遠,好幾家早點鋪都開了門。


    因為這個男人,她比平時早出門一個小時。


    「那是什麽?」


    小鋪門前支起一個涼棚,長方形的不鏽鋼油鍋內一條條被撐開的麵團放入滾油中,迅速膨脹變色,十幾秒後一根香酥的油條出鍋。


    「油條啊。」喬南咽了咽口水,她昨晚也沒吃飽,看到吃的就感覺餓了。


    「去買。」男人丟過來兩個字,喬南翻個白眼,「誰吃誰去買。」


    鬱錦安摸了摸口袋,半天掏出一張卡問她,「刷卡行嗎?」


    「……」


    五分鍾後,涼棚下一張小圓桌前,老闆娘端來兩碗熱騰騰的豆漿,還有新出鍋的頭條,笑嘻嘻招唿他們,「帥哥美女趁熱吃,我們家的豆漿可是自己現磨的,保證營養豐富。」


    「謝謝。」喬南把錢遞給老闆娘,擦幹淨手拿起根油條,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脆。再喝一口豆漿,媽呀,人間絕配。


    「唔。」愜意的眯起眼,她隻有這種時候,才會覺得人生真美好。


    鬱錦安學著她的模樣,先把油條沾到豆漿裏浸一下,然後再吃,最後喝豆漿。味道說不出多麽精緻,但是普通的令人隻想趕快吃掉。


    填飽肚子,心情似乎都變好。喬南瞥眼身邊的人,蹙眉:「你可以去上班了。」


    「你怎麽去上班?」


    「地鐵。」


    鬱錦安看眼時間,道:「跑步吧。」


    「跑步?」喬南瞪著他,「你車呢?」


    「司機開走了。」


    「那就撒由那拉。」她轉身就要走,不想手腕一緊,被鬱錦安拽住。


    他一手拉住喬南,一手鬆開西裝袖口,「我上次就說過,你的速度太慢,搶不到頭條。」


    「什麽?」喬南想要甩開他的手,不料被他扣緊五指,硬是被帶動起來。


    「喂!」


    喬南掙紮不開,胳膊被他扯開。他邁開大步,跑動的速度很快。


    嗚嗚嗚,她不要跑步啊!全身關節還在疼,雙腿還沒恢復力量,她哪有力氣跑啊!


    吧嗒吧嗒——


    男人步步生風,人行橫道中他的西裝革履並沒有顯得格格不入,反倒是他身邊的喬南,頻頻受到歧視的目光。


    喬南沒跑多久便感覺唿吸困難,頭暈腳軟,耳邊嗡嗡響,一顆心更是撲通跳差點跳出嗓子眼。她特別想停下來,可是鬱錦安攥緊她的手,他不停,她就要跑。


    以前每天坐地鐵,她還總抱怨人多太擠。可經過今早,她恍然發覺能坐地鐵是多麽幸福的事情啊!


    四十分鍾後,鬱錦安漸漸停下腳步。他每早跑步鍛鍊都是這個時間,不多不少。


    喬南雙手撐住大腿,人差點栽倒在地上。要不是看在電視台門前,她真想直接倒在地上躺著不動。


    「你,你……是不是人?」眼見男人氣不喘,汗不出,喬南恨得想打人。


    鬱錦安低頭整理好西裝外套,掃了她一眼,「今晚下班別墅見,不許迴家。」


    不等她迴答,人家轉身走了。


    走出電梯,喬南唿吸還沒平復。曲咪出來正好撞見她,不禁驚訝道:「你這是怎麽了?遇見劫匪了嗎?」


    喬南說不出話,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她真是遇見劫匪了,還特麽是個高級劫匪!


    上班第一件事,喬南消了假。她迴到自己的位置,依舊頂著大家的議論聲。


    沒所謂,那些流言蜚語傷不到她。


    整個上午,薑哲都在演播廳內錄音。助理泡了潤喉的沖劑,等他出來立刻送上去。


    「薑主播,您午飯想吃什麽?」


    薑哲抬手揉了揉眉心,「簡單點就好。」


    助理點點頭,轉身出去買飯。薑哲鬆開襯衫第一顆扣子,正準備上樓,恰好看到從電梯裏出來的人。


    不過兩天時間,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薑哲站在原地,視線隨著走來的人一點點移動。


    四目相對,喬南握著相機,先是一怔,隨後朝他彎起唇,露出一抹笑。


    她的笑容極其平淡,薑哲全身的力氣都被她的平靜抽幹。想要上前的步子怎麽都邁不開。


    既然同在一家電視台上班,碰麵自然無法避免。喬南不是不尷尬,隻是除去尷尬,更多的反而是接受。


    她不是邵家的女兒,她沒有親生父母,她更不是薑哲的心上人。


    所有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卻又是她無法避免的。


    採訪結束後,喬南坐車迴到電視台。她抱著相機,還沒進門就被人堵住。


    「二,喬小姐。」司機不適應的改口,道:「老爺子想見你。」


    路邊停著一輛黑色轎車,喬南轉身走到車前,「爺爺。」


    「南南。」司機打開門,攙扶邵至公出來。他前天才出院,身體還沒徹底恢復。


    喬南望著他稍顯憔悴的臉,低下頭,「您什麽時候出院的?身體恢復的好嗎?」


    「挺好的。」邵至公彎起唇,「醫生說我沒有大礙,平時注意血壓就行。」


    喬南點頭,「您要記得按時吃藥。」


    平時爺爺經常鬧脾氣不肯吃藥,每次他一鬧,不是姐姐哄,就是喬南勸,如今……


    「天色晚了,您要是沒事就迴去吧,別讓家裏人擔心。」


    這話令邵至公眼神一暗,以前他最開心的事就是站在院子裏,望著兒孫們一個個迴家。


    如今他再怎麽望,都不能見到她了。


    相顧無言,太過悲涼,喬南轉身打算離開,但被邵至公叫住。


    「這個拿著。」老爺子遞過來一個袋子,喬南猶豫了下,才伸手接過去,「謝謝。」


    「上班別太辛苦,要記得吃飯。」


    「好。」


    喬南鼓足勇氣轉過身,眼眶濕潤。


    「南南!」


    邵至公突然出聲,握住拐杖的雙手顫抖起來,「無論結果怎麽樣,在爺爺心裏,你永遠都是我的孫女,隻要你想迴來,爺爺隨時都在家裏等你吃飯。」


    怎麽可能還迴去?


    喬南背對他,快步離開。


    叮——


    迴到五樓,同事們大都準備下班。喬南先把相機交迴去,迴來後把電腦打開。


    她想把採訪稿寫完,便留下加班。


    大家陸續離開,安靜的辦公區隻有鍵盤發出的噠噠聲。喬南聚精會神把稿子寫完,檢查後發到主任郵箱。


    她關了電腦才看到桌上的袋子,袋子裏有個保溫飯盒,她打開盒蓋,紅燒雞腿的香氣撲鼻而來。


    雞腿還是熱的,泛著油光。


    喬南眼睛緊緊落在雞腿上,好半天才伸手捏起一個,張口咬下去。


    雞腿肉入味酥爛,味道一如既往。她跑了大半天,肚子剛好鬧空城計。


    一隻雞腿很快吃完,喬南舔舔嘴角,驀然嚐到一股鹹澀的味道。她抬起手,伸手抹了臉,晶瑩剔透的淚珠早已不知何時滾落。


    自從三歲那年,她就是失去父母的孩子。在她看不到希望時,邵家的人出現了。


    如今她好不容易找到一點家的溫暖,為什麽又要把她打迴原形?


    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給她希望?


    那種幻想再次破滅的滋味,真的太絕望了。


    走出電視台,街道兩邊的路燈一盞盞亮起。喬南手裏提著袋子,往地鐵站走。等她走出出站口,恍然發覺竟然忘記要去別墅。時間已經浪費,沒辦法隻能肉疼的打車。


    別墅中的景觀燈亮起,喬南推開遠門,發現門沒鎖。她一路低頭進去,每走一步都要忍住逃跑的衝動。


    吧嗒。


    關上身後那扇門,她仿佛走進另外一個世界。


    對麵沙發中,男人雙腿交疊,顯然正在等她。喬南沒有抬頭,規規矩矩站在茶幾前。


    「你吃飯了嗎?」


    喬南點頭。


    鬱錦安瞥眼她的表情,道:「上去洗澡。」


    無論他說什麽,她都沒有說不的權利。放下手裏的袋子,喬南聽話的上樓。


    三樓浴室她不想用,推開二樓的浴室門,進去後將門鎖上。


    淋浴房的衣架上,擺放著一套換洗衣服。喬南拿起來一看,衣服標籤還沒剪掉,應該是為她準備的。


    他早就猜到她會在這裏洗澡?


    深吸口氣,喬南懶得計較這些。她脫掉衣服走進浴室,打開花灑,動作緩慢的清洗。


    既然是交易,她按時完成就好。隻是她希望,能夠早點結束。


    大概十分鍾後,喬南洗好澡出來。她站在鏡子前,把衣服一件件穿好。換下來的衣服口袋內,有她來時路上買的藥。


    一個很小的白色藥盒,她摳開錫箔紙,把裏麵的白色藥片吞進嘴裏。


    浴室裏沒有飲用水,她皺眉硬生生吞咽下去。


    五年前的事發生後,她就再也不是小姑娘。有很多事情她都懂了,所以來的路上她買了避孕藥。


    打開浴室門,樓梯台階邊亮著照明燈。喬南深吸口氣,一步步走下樓梯。


    茶幾前的沙發裏,鬱錦安右手握著一隻雞腿,吃的津津有味。


    「啊!」


    喬南咻的跑過去,餓虎撲食般奪過他嘴裏吃的還剩下一半的雞腿,「誰讓你碰我的東西?」


    她撞過來的力量不小,鬱錦安肩膀被她硬生生頂開,惹得他好看的劍眉蹙起,「這不是給人吃的?」


    「不是給你吃的。」


    喬南打開飯盒,把半隻雞腿塞進去。


    「喬南!」


    男人不悅的沉下臉,「因為一隻破雞腿,你竟然跟我鬧脾氣?」


    「這不是破雞腿!」


    喬南鼓著腮幫子,全身尖利的刺盡數張開,「爺爺給我做的雞腿,是爺爺的心意!」


    爺爺?


    鬱錦安抿起唇。


    她咬唇看著被他咬過的半隻雞腿,突然伸手丟出來,「算了,你咬過的東西我不要!」


    鬱錦安一把捏住她的下顎,口氣冷下來,「你敢再給我說一遍?」


    男人手指的力氣很大,喬南下巴火辣辣的疼。她抬起黑亮的眸子,望進他的眼底,「你們為什麽都欺負我一個人?」


    鬱錦安一怔,不就吃她個雞腿嗎?至於嗎?


    啪!


    喬南狠狠拍掉他的手,眼眶漸漸濕潤,「我找不到爸爸也找不到媽媽,沒有家,沒有親人。唯一愛我的人,躺在醫院裏半死不活。哪怕我知道他們並不喜歡我,可我還是想做他們的女兒,小心翼翼守著那份對我來說如履薄冰的親情。我以為隻要我努力,他們總有一天能夠重新接納我,可是……現在竟然連這種機會都不肯給我嗎?」


    頓了下,她哽咽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我被人綁架,為什麽我要遇見人販子,為什麽我的爸爸媽媽不來找我?」


    「……」鬱錦安眼神沉下去。


    「我的雞腿。」喬南抬起雙手攥緊飯盒,再次望向鬱錦安時,眼底已是一片淚花,「你知道嗎,除了這個,我什麽都沒有了!就連迴憶,對我來說都是奢侈品,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一隻雞腿引發的控訴,竟然能夠如此激烈。不過鬱錦安並沒生氣。他伸手把麵前的人拉起來,反手扣住她的腰,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我肚子餓,所以吃了你的雞腿。」鬱錦安瞥眼懷裏的人,見她眼淚吧嗒吧嗒掉,「說吧,一隻雞腿多少錢?」


    喬南眼睛盯著腳尖,「不是所有東西,都能用錢買到。」


    「你想找父母嗎?」鬱錦安突然發問。


    喬南咻的望向他,片刻後眼底又恢復平靜,「如果能找到,他們早就來了。」


    「我可以幫你。」


    幫?喬南恥笑,還要她再賣一次?


    「不用。」她別開目光,道:「我死心了,不想再找了。」


    剛剛還傷心的哭,這會兒又掩藏起所有情緒,鬱錦安低下頭,鼻尖湊近她的臉。


    她的髮絲上染著洗髮水的香氣,鬱錦安不自覺貼上去,掌心落在她腰間輕柔,「好香。」


    喬南手心冒汗,推開不行,迎合又不能。


    男人手臂一緊,她的身體騰空而起。喬南本能張開雙手,環抱住他的脖子,上半身貼向他的胸膛。


    樓上準備的衣物中沒有內衣,鬱錦安抱起她,轉身往樓上走。


    茶幾上還有保溫盒,她動了動嘴,驀地又垂下目光。


    算了吧,早晚都要放下,不如早點斷了念想。


    臥室中隻有一盞檯燈,喬南縮起肩膀,望向身上的男人,「不是說好一三五嗎?」


    鬱錦安眯了眯眼,伸手拿起床頭櫃上的檯曆,往後迴翻一頁,「今天周一。」


    噗!


    喬南看傻了眼,這樣都行?


    「唔!」


    男人的唇落在她的嘴角,喬南沒有力氣掙紮。幸好她沒有相信他的話,事先做好準備。


    眼角餘光瞥見床頭櫃上的日曆,她秀氣的眉頭緊緊蹙起。如果他一直耍賴怎麽辦?


    「關燈。」


    喬南出聲,猶豫了下,鬱錦安伸手把燈關掉。


    當他的指尖觸上她右腳踝那個疤痕時,深棕色瞳仁定定盯著她的臉,「你還記得我麽?」


    「唔……」


    身體疲倦至極,喬南沒有聽清他的話。身體仿佛被人丟進熱水裏煮,幾乎沸騰的溫度要將她整個人融化。


    一整晚,這種感覺周而復始。直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襲來,喬南咻的睜開眼睛。


    急促的喘息聲如同擂鼓,喬南的眼眸中那抹深深的驚恐還來不及褪去。


    身邊的位置空空的,鬱錦安早已離開。


    她抬手抹了把冷汗,全身的每個毛孔都在痛。這個噩夢是她最深刻的痛,五年前是,五年後也是。


    在找到那個男人前,她想這個噩夢,她永遠都無法擺脫。


    ……


    湖城西北方向的區域,屬於灰色地帶。這裏魚龍混雜,各種見不得光的交易通常匯集在這片區域。


    每到傍晚,酒吧街一字亮起的霓虹燈閃耀。這邊的酒吧,比起那些高雅的娛樂場所,更加能夠為所欲為,也更能讓某些高消費的金主們,玩的暢快盡興。


    夜幕降臨,這裏所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釋放束縛,釋放欲望,這裏成為整個湖城人的銷魂窩,令人迷戀上癮,趨之若鶩。


    一輛紅色跑車停在酒吧門外,門童見到從車裏下來的人,急忙上前,「卿姐。」


    邵卿踩著腳下十厘米的細高跟鞋,揚手把車鑰匙丟給門童,「停在老位置。」


    「是。」門童迅速把車開進停車場。


    銅錢造型的兩扇巨大銅門打開,身穿黑色製服的店員齊刷刷低下頭,「卿姐。」


    進門的女子身材高挑,一張小臉五官精緻,瀲灩紅唇微微抿起。她身上穿件緊身黑色短裙,露出白皙筆直的兩條大長腿,步伐優雅的穿過舞池,一路吸引眾多男人們的目光。


    舞池旋轉的五彩射燈耀眼,音樂聲震耳欲聾。邵卿麵不改色,目光清冷的越過眾人,直接往樓上的方向走去。


    吼吼吼——


    貼身熱舞的男男女女氣氛玩到h,四周不斷湧現出限製級畫麵。不過場子外麵一圈,有很多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們看管,他們排查嚴格,閑雜人等不允許入內,保證留在場子裏的客人,能夠玩的盡興,玩的心安。


    酒吧二層樓全部為普通包廂,隻要花錢就能進去。順著二樓往上,三樓開始戒備三嚴,整個三樓隻有八間vip包房,並且每間裝修風格都不一樣。


    vip一號包房內,金色大門緊閉。門外守著兩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兩人雙手交握胸前,麵容冷峻,目光筆直望向前方。


    「啊……嗯……」


    包廂內傳出的聲音曖昧銷魂,門外圍守的男人們麵無表情,顯然早已習慣。


    三樓樓梯口,邵卿腳步停了停。隨後仰起頭,大步走上前。


    「卿姐。」


    門外兩個男人見到她出現,神情有片刻的緊張,「您最好等一會兒再進去。」


    等?


    邵卿眯了眯眼,壓根沒搭理那個男人的話,抬起手便推開緊閉的包廂大門。


    男人不敢對她動手,隻得眼睜睜見她闖進去。


    「啊!」


    「哐當——」


    果不其然,包廂中一片劈裏啪啦響動。酒瓶落地,沙發翻滾的聲音刺耳。兩名保鏢隻能眼觀鼻鼻觀心,半點意見不敢發表。


    幾分鍾後,一名隻著內衣褲的女人被丟出包廂。她一張妝容精緻的小臉滿是紅色五指印,嘴角滲出血跡,棕紅色的長髮被撕扯成一團亂麻。


    「律哥,你救救我!」


    女人貼著光裸的身體上前,雙手緊緊抱住前方男人的褲腳,哭的驚天動地,「救救我,我知道錯了。」


    男人上半身什麽都沒穿,隻有一條黑色西裝褲遮住下身。他膚色古銅,線條分明的肌肉分割出完美的身體比例,稜角分明的五官隱藏在暗影中,透著慵懶性感。


    他慢慢彎下腰,伸手捏住抱住他褲腿的女人下巴,笑道:「說說看,要我怎麽救你?」


    女人驚恐的眼睛落向邵卿,「對,對不起卿姐,您饒了我吧。」


    眼見女人的瓜子還抱著男人的褲腿,邵卿立刻伸手,一把揪住她的長髮,把她拖到樓梯口,「給我把人丟進舞池,誰也不許多管閑事!」


    兩名保鏢怔了怔,下意識望向男人,卻見他淡淡一笑,「照辦。」


    「是,律哥!」


    「不要!」


    全身上下隻穿著內衣褲的女人尖叫聲不止,「不要!放開我!」


    樓梯間動靜不小,不少客人紛紛探頭出來。可見到這陣勢,沒人敢多說話,隻當沒有看見,又退迴包廂內繼續喝酒玩樂。


    須臾,邵卿深吸口氣,兩道淩冽目光瞪向對麵的男人,「你做的好事?」


    「嘖嘖嘖。」


    關律笑著走上前,抬起邵卿的手捏在掌心,「有沒有打疼?你說你為什麽非要自己動手,隨便交給他們去打就行了嘛。」


    「不解恨。」邵卿咬牙切齒,精緻五官泛著怒氣。


    見她氣鼓鼓的小臉,關律雙手圈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扣入懷裏,「卿卿,你總是這樣打斷我,萬一我以後落下毛病,不舉了怎麽辦?」


    「那不是正好嗎?」邵卿偏過頭,盯著他蕩漾著笑容的深邃雙眸,踮起腳尖張開嘴,一口狠狠咬在他的肩膀上。


    混蛋!


    「嘶——」


    肩膀驟然一痛,關律閉上眼睛,享受著從肩部肌肉一點點傳來的撕裂感。這丫頭的小牙,怎麽還跟以前一樣堅硬?活生生想要咬掉他的一塊肉!


    齒間淡淡傳來一股血腥味道,邵卿咬的牙床發麻,漸漸鬆開嘴巴。


    關律伸手扣住邵卿的後腦,將她的臉頰抬起。隨後他低下頭,菲薄的兩片唇瓣夾帶絲絲壞笑,精準吻住她的唇。


    好狠的心呀,看他怎麽懲罰她!


    碰!


    包廂金色大門被男人踹上,緊接著邵卿整個人便被抵上門板,身上那件緊身的黑色短裙,幾下子便被男人趴下來,丟在腳邊。


    「說吧,想要什麽姿勢?」


    邵卿長發黏在臉頰邊,氣喘籲籲的瞪著他,半咬唇瓣,「我在上麵。」


    「好。」關律低頭,薄唇落在她的鎖骨間輕吻,雙臂一收將她抱起來,掃掉茶幾上的酒瓶,把她放在冰冷的茶幾檯麵上。


    咚咚咚——


    包廂內不時發出類似撞擊聲,門外的兩名保鏢目光平靜,對於這種噪音,早已有了抵抗力。況且律哥同卿姐每次都玩的很大,他們更是司空見慣。


    律哥小心眼,醋罈子,別說有人多看卿姐一眼,就是背地裏有yy的想法被發現,那也是犯了律哥心中十惡不赦的大罪!


    邵卿喘著粗氣,因為過度用力而手腳發軟。包廂內有一盞暗色水晶吊燈,她眨了眨眼,暖色光線落在男人的肩頭,那裏有她剛剛咬過的清晰牙印。


    「唔!」


    關律俯下身,強而有力的身軀火速將她包裹。邵卿掌心滾燙,緊貼他噴張的肌肉,她微微瞄了眼,恰好見到他伸手解開西裝褲。


    包廂內空氣炙熱,邵卿微微仰起頭,喉嚨中火燒火燎。她撐開五指,猛然環抱住男人的脖子,水潤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關律!」


    她顫顫巍巍的開口,溢出的聲音沙啞,「不可以。」


    伏在她身上的男人瞬間停住動作,他低頭瞥眼懷裏臉色潮紅的女人,深邃的眼眸深處閃過一抹冷意。


    片刻後,他拉起邵卿,讓她整個人背對自己。


    男人雙手穿過她的肩膀,上身緊緊貼著她的後背,從身後擁住她。他薄唇含住邵卿的耳垂,劇烈的喘息聲一下下迴蕩在她耳邊,「卿卿,總有一天,我會弄死你……」


    邵卿緊咬唇瓣,在他倏然緊繃的身體中,整個人也癱軟在他懷裏。


    不久,包廂內的動靜漸漸沉寂。門外的兩名保鏢依舊昂首挺胸,盡責守護。


    晚上十點前,邵卿把車停在別墅外。她打開皮包,先補了個妝,揚起脖子仔細看了看,確定並無吻痕及異常才重新發動引擎將車開進去。


    傭人見她迴來,立刻上前,「大小姐,您迴來了。」


    「嗯。」邵卿換了鞋往裏走,客廳裏一個人都沒有,「爺爺呢?」


    「老爺子心情不好,迴臥室休息了。」


    邵卿眉頭輕蹙,「爺爺今天出去了嗎?」


    「去看過二……喬小姐。」


    對麵的小女傭竊竊低著頭,一下子改嘴真是不習慣。


    有人端著托盤下樓,邵卿看到碗筷,問道:「媽媽又沒吃晚飯?」


    「太太頭疼。」


    須臾,邵卿提著包上樓。


    二樓走廊鋪著厚重的絨毛地毯,細微的響動都能吸附。邵卿走到門前,臥室門沒有關嚴。


    邵欽文坐在床邊,遞給妻子水杯,「快點把藥吃了,早點休息。」


    馮馥用溫水服下止痛藥,神情一直都不好,「老公,你說咱們的小女兒,還能不能找迴來?」


    提起這個,邵欽文不禁暗了眼神,「我又去重新登記了失蹤資料,隻要有消息,一定會通知我們。」


    「哎!」馮馥搖搖頭,眼底的神情極為複雜,「其實這些年,我總是看不慣她,可是當我知道她真的不是我們的女兒時,我這心裏又空落落的。」


    邵卿收迴伸出去的手,靜靜站在門外。媽媽口中的她,指的就是喬南。


    「別在想了,」邵欽文拍拍妻子的肩膀,安撫她,「說到底這孩子就是跟我們緣分淺,幸好我們還有卿卿,她才是我們的希望。」


    「對,我們還有卿卿。」馮馥欣慰的勾起唇,笑道:「等過段時間,咱們跟爸商量一下,撮合卿卿跟小哲交往吧,兩個孩子很般配。」


    「好。」邵欽文應允,也有此意。他起身把臥室門關上,同妻子一起休息。


    浴室中播放著輕柔的鋼琴曲,圓形浴缸內充滿白色泡泡,邵卿把頭枕在浴缸邊沿,左手中舉著一杯紅酒。


    肩膀以下都被泡泡覆蓋,露出的纖細脖頸線條優美。邵卿輕輕閉著眼睛,手腕晃動著杯中的紅酒。


    「姐姐,你害怕嗎?我去找爸爸媽媽來救姐姐好不好?」


    「妹妹乖,你一定要找到爸爸媽媽才能迴來,知道嗎?」


    「嗯,姐姐等我喲。」


    「好,出門一直走,不要轉彎。」


    啪!


    手中的酒杯突然掉落在地,邵卿睜開眼睛,定定望著大理石地麵上那灘妖嬈的酒漬,目光變的深沉。


    入秋以後,天氣時好時壞。邵至公拄著拐杖站在房簷下,定定望著園中那兩株棗樹發呆。


    「爸。」馮馥笑吟吟過來,將外套披在他身上,「您一個人站在這裏看什麽呢?」


    「棗子紅了。」


    「是啊,」馮馥彎起唇,道:「昨天卿卿給我摘了些,今年的棗特別甜。」


    邵至公目光一暗,「南南喜歡這棵樹上結的棗。」


    前院兩株棗樹老爺子三年前新移植迴來的,他年紀大了,公司所有事都交給兒子和孫女,平時喜歡種些瓜果蔬菜,供給全家人吃。


    馮馥眉頭輕蹙,神情瞬間也起了變化。昨晚她做夢了,夢見那年喬南第一次踏進邵家大門,隻穿件簡單的牛仔裙,還有雙磨白邊的球鞋。


    「爸,」她輕嘆口氣,「欽文已經又去警察局登記了,隻要有任何關於小妹的消息都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哎……」


    邵至公慢悠悠轉過身,抬腳進去,「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馮馥動了動嘴,剛剛好些的偏頭痛又難受起來。


    早餐邵卿特別煮了粥,她分別給長輩們盛好,自己才坐下,「爺爺,您今天下午要去醫院複查,我請假帶您去吧。」


    「不用,你公司事情多,我陪爸去複查。」馮馥主動把責任攬過去。


    「那也好。」邵卿笑眯眯喝粥。


    「大家早!」


    邵欽文西裝革履下樓,心情顯然不錯。


    「爸爸,有什麽開心事?」


    女兒一問,邵欽文不禁得意的說道:「剛才助理告訴我,這月邵氏保健品的銷量增長了百分之五十,要是照這個勢頭下去,年底我就能再開一家分廠。」


    「哇!」邵卿豎起大拇指,「我看好爸爸。」


    自從將邵氏企業交給女兒打理,邵欽文這兩年致力於研究開發保健品,邵氏旗下研製的增加免疫力的保健品非常受歡迎,上市短短兩個月,已經供不應求。


    「爸,您以前總說要穩紮穩打,可我自從研發保健品才知道,原來這裏麵利潤很大。」


    邵至公胃口不好,沒吃幾口就放下筷子,「這種東西是給人吃的,你可要仔細些,不能隻想賺錢,錢可是賺不完的我們邵家聲譽比什麽都重要。」


    「這個您放心,」邵欽文信心滿滿,「小馥最近一直再吃,她也說吃過精神好,您要不要也吃一點?」


    「我年紀大了,吃什麽都沒用。」邵至公拄著拐杖站起來,神色黯然,道:「你們有時間多跑幾趟警局,早點把我孫女找到才是真。」


    這個話題瞬間令氣氛降溫,邵欽文抿起唇,「您放心吧,我們一定可以找到小妹。」


    邵至公沒在多說,又走到院子裏去看棗樹。邵卿輕輕攪動碗中的粥,小口慢喝。


    喬南買了兩杯咖啡,藉機來到七樓總務部。她平時跟上下層同事們關係還說得過去,很容易找到藉口查查員工資料。


    「你確定工號是27065?」


    「對。」喬南彎下腰,眼見同事三次錄入這個工號,但都沒有查到這名員工。


    「安錦沒有這個人。」


    那天訂婚禮中途讓她送資料的男人,胸卡上分明寫著這個工號。喬南記車牌很準確,她有把握沒有記錯。


    「也許是我弄錯了。」


    迴到五樓,喬南蹙眉走進辦公區,忽然感覺氣氛不對勁。


    「主任,小南迴來了。」


    大家齊刷刷看過來,喬南訝異,「怎麽?」


    「小南啊,事情這樣的,」嚴主任笑哈哈過來,道:「不是要交頭條了嗎?你的有著落了嗎?」


    「還沒。」


    嚴主任遞給她一份資料,「那正好,這新聞你去跑跑。」


    接過資料看完,喬南才明白過來。郊區有片葡萄園大豐收,可惜今年行情不好,賣不上價格,農民們打電話到電視台,希望派人拍點照片,幫忙宣傳。


    這種沒有新聞價值的苦差,自然沒人願意去。喬南倒是不挑揀,隻問主任,「什麽時候去?」


    「現在行嗎?」


    喬南眨了眨眼,立刻點頭。


    電視台安排司機送她過去,但是迴程要她自己解決。喬南帶好相機,背包離開。


    車子駛向高速路,天色逐漸暗沉。包裏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喬南掃眼號碼,淡定的接通,「餵。」


    「你在哪裏?」


    男人低沉的嗓音透著不悅,喬南瞥眼窗外,道:「採訪,台裏臨時決定讓我去,今晚我不能去你那裏了。」


    「什麽採訪?」


    「餵?喂!哎呀,我這裏信號不好,聽不清你說什麽……我先掛了啊。」


    喬南故意把手機拉遠,果斷掛斷。然後她又把電池摳出來,緊提的心瞬間放鬆。


    明天怎樣她不知道,反正今晚她可以逃過一劫。


    得過且過吧。


    大概兩個小時後,司機把車停在村口。


    喬南下車後,周圍黑漆漆一片,連個路燈都沒有。車子轉頭開走,她還沒來得及多說。


    汪汪汪——


    一陣狗叫,嚇得喬南抱住頭,「有人嗎?」


    啪!


    眼前射過來一束光,喬南本能擋住眼睛。舉著手電筒的孫大爺盯著她看了看,問道:「姑娘,你是安錦電視台來的記者嗎?」


    「是。」喬南趕緊把記者證遞過去,「大爺您好,我叫喬南。」


    「喬記者。」孫大爺點點頭,用手電照亮進村的路,「跟我來,路不好走。」


    「好。」


    喬南背著包,快步跟他進村。


    ------題外話------


    明日精彩預告:081—放他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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