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趙德芳光天化日之下伸手攬著,焦婉婉也顧不上害羞了,雙手在趙德芳身上來迴折騰:“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兒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晚上沒睡覺,整個人都顯得憔悴了很多,以前趙德芳就像是正在盛開的蘭花,現在看起來就像是缺水的花兒了,沒精打采的,眼眶下麵一片青黑。


    趙德芳忙伸手按住她的手腕:“沒事兒沒事兒,不用擔心,我好的很,沒有受傷,也沒有哪兒不舒服,我真的好得很,你怎麽迴來了?不是去了西京嗎?什麽時候迴來的?”


    “你還說!你是不是早知道昨晚上會發生什麽事情,所以提前先將我送走的?是怕我拖了你後腿嗎?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說不定我離開了,才是最危險的,路上會遇見刺殺什麽的嗎?”焦婉婉一邊拽著人迴屋,一邊說道:“對了,剛才那號角聲,是京城戒嚴的消息?為什麽要戒嚴?可是宮裏出了什麽事情?”


    趙德芳抿抿唇,坐下來先灌了一杯茶,這還是焦婉婉迴來之後廚房送來的茶水,她自己一直沒喝,放到現在都有些冷了。趙德芳卻是不在意,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連喝了三杯才放下茶杯,看向焦婉婉:“你路上遇見刺殺了?”


    焦婉婉點頭:“也不知道是什麽人,穿著黑衣服,身上也沒帶什麽標誌性的東西,長相也都是很普通的,胡勇他們也都不認識,接連三次,目標是我,不過那些人倒像是沒那麽聰明,後來我用了個假屍體糊弄,竟然也糊弄過去了。”


    “也可能是他們本來就不想殺你,隻是礙於命令,不得不動手,然後有了屍體能交差,就不再追著你不放了。”趙德芳麵無表情的說道,焦婉婉卻是搖頭:“若是這樣,我哪天若是活著出現,他們的主子難道不會遷怒他們嗎?”


    “說不定到時候就找不到人了呢?這些人,可能是臨時聽命與他的。”趙德芳抿抿唇,上下打量了焦婉婉一番,見她也沒受傷,就歎口氣:“也幸好你沒事兒,要不然,我怕是要後悔一輩子。是我想的不周全了,隻想著讓你遠離京城,卻是沒想到竟有人會對你個婦人家動手。”


    焦婉婉擺擺手:“先不說我這事兒,宮裏,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可是二叔……”


    焦婉婉沒說完,趙德芳沉默著點了點頭,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我和爹都沒想到,二叔竟然是這麽迫不及待,他這迴來連三個月都還不到,竟然就敢出手了,一時疏忽之下……”


    “爹現在呢?”焦婉婉忙問道,趙德芳眼圈就紅了:“突發急症,昨晚上已經……”


    焦婉婉覺得自己跟被雷劈了一樣,果然是趙匡胤沒能保住性命嗎?


    “那太子呢?”焦婉婉忙又問道,趙德芳微微吐了一口氣:“太子還很好,隻是,二叔手裏有金匱盟約,不知道什麽時候,這朝堂上已經有三分之一都是二叔的人手了,這皇位,怕是太子那兒,要懸了。”


    頓了頓,又說道:“娘也落在二叔手裏了,我若是輕舉妄動,娘那裏……”


    焦婉婉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趙匡胤總共兄弟四個,老大早死,隻剩下趙光義和趙光美這兩個弟弟。杜太後當年為了讓親生兒子也享受一番這皇權,逼著趙匡胤立下了金匱盟約。趙匡胤這一死,按照金匱盟約,就是趙光義繼位。趙光美心裏也不是沒有念想的,為了他自己的利益,他得支持趙光義。


    而宋皇後現在落到趙光義手裏了,若是趙德芳支持趙德昭,怕是宋皇後今兒就能“殉情”了。可若是趙德芳支持了趙光義,他隻是個次子,有太子在前麵擋著,趙光義若還要名聲,就定不會動他。


    可是,趙德昭才是親兄長,趙光義甚至還是氣死了自己親爹的兇手。但是,宋皇後怎麽辦?


    焦婉婉隻想想都覺得頭疼,更不要說趙德芳這個當事人了,恨不得能自己進宮代替了宋皇後。他不怕死,但他不能讓自家娘親去送死,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兄長代替自己去死。可偏偏,現在,最不能死的就是他了。


    “娘管理後宮幾十年,連個口信也送不出來嗎?”焦婉婉問道,趙德芳兩眼有些無神:“現在,皇宮已經完全被趙光義給控製了,他又有金匱盟約,就算是想定他謀反的罪名都沒辦法定。”


    朝堂上是有支持嫡出繼位的,但趙光義也是杜太後的嫡子。


    “爹在位這麽些年,皇宮裏連一個能救他的都沒有嗎?”焦婉婉簡直要無語了,原先她覺得趙匡胤多高大勇武啊,能當皇上的都不是凡人,可現在,忽然覺得趙匡胤簡直就是個沒腦子,明知道弟弟可能會謀反,皇宮竟然沒能整治成鐵桶,居然讓人輕而易舉就給拿下了,簡直就是……太無能了點兒。


    “爹也是個明君,皇宮裏的侍衛,不可能全部投叛變投向二叔那邊的,你要不然,就和那些人聯係一下,看他們能不能先護住娘親,然後,你讓人去搬救兵,我爹那兒,還有太子手裏可有什麽武將?都叫來,繼承皇位這種事情,向來都是有本事的人說話,誰更強誰上位,二叔就算是有金匱盟約,但太子二哥還是爹親封的太子呢,又是正統,自然也有繼位的權利的……”


    焦婉婉皺眉說道,趙德芳卻是擺擺手:“按照金匱盟約,二叔三叔都過世了,這皇位,還是能迴到二哥手裏的。”不過是早晚的問題,趙光義也將這一點兒說的很明白了。


    所以,就算是支持正統,也不得不承認,這金匱盟約考慮的很周到。


    若是讓人領兵進城,那才是真正的謀反。


    “那咱們就眼睜睜的看著二叔繼位?”焦婉婉都有些恨鐵不成鋼,以前覺得趙德芳是溫潤如玉的君子,現在卻覺得,這性子真是有點兒太婆婆媽媽了些,太君子了點兒。皇位這種事情,是能君子對待的嗎?你是你死我活的事情!


    “不是我危言聳聽,為了皇位,二叔連自己的親大哥都能逼死,他一旦得了皇位,還能容得下太子二哥?就是爹爹,在有金匱盟約的情況下,還是立了二哥當太子,想將皇位傳給自己的親兒子,你覺得二叔會放著親兒子不管,將來百年後再將皇位給還迴去嗎?王爺,你自己是君子,卻不能將別人也想的和你一樣君子。這皇位是什麽?是天底下最大的誘惑,坐上了皇位,普天之下皆是臣民。坐上了這皇位,享用的是天底下最好的東西,享受的是全天下的跪拜,這樣的威風,這樣的權勢,誰會舍得放下?”


    “古往今來,為了皇位,再好的人都不會不擇手段,唐太宗是個壞人嗎?咱們大宋的建立,不也是靠了手段嗎?”焦婉婉看趙德芳:“不管二叔現在承諾的有多好,等他坐穩了皇位,頭一個要除掉的,必定是三叔,接下來就是太子二哥,然後,就會輪到你了。”


    趙德芳臉色有些難看,他並非是沒想到這些,而是不願意去想這些。身為次子,上麵又有個很是優秀的太子二哥,不管是趙匡胤還是宋皇後,都不打算讓他們兄弟二人為了這皇位拚個你死我活,所以從小,趙德芳學的就是君子之道。又有趙德昭頂著外麵的一切,可以說,趙德芳從小就沒遇見過什麽特別齟齬齷齪的事情來,更不用親自去解決那些陰暗裏的事情。


    頭一次遇上這種事情,他下意識的就是想躲避,可又有趙德昭和宋皇後的性命在那兒吊著,他就想選擇息事寧人,先將人都保住了才行。


    至於給他保證的那個人是不是能值得信任,他卻是從不敢去想的。


    現下,被焦婉婉給說了個透徹,趙德芳臉色就有些發白,身姿也有些萎靡。但他到底不是那種沒擔當的男人,君子之道,也是教人學會承擔責任的,君子不光是坦蕩光明,君子也得有勇有謀。君子有九思,君子有四不,君子也不是養在溫房裏的花朵,半點兒都經不起風雨的。


    “我知道了,你且守好府裏。”趙德芳眼神逐漸堅定起來,拍了拍焦婉婉的手背,起身:“這宮裏的事情,我自有主意,很快就能解決了,你不用擔心。”


    說著就打算起身,焦婉婉忙將人拽住:“你打算如何去做?能不能先給我透個底兒?宮裏,到底還有沒有爹爹的心腹?太子這麽些年,不會連幾個忠心的下屬都沒有吧?”


    “自然是有的,昨晚上的事情,二叔也隻占了個出其不意的優勢,真要到了要爭鬥的時候,二叔必不會如此輕鬆。”趙德芳勉強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焦婉婉的頭發:“你隻管安心在府裏呆著,外麵的事情,有我呢,等這宮裏的事情解決了,我就帶你去貴州,隻咱們兩個,再不管這京城裏的事情。”


    焦婉婉也勉強笑了一下,哪兒能不管呢,隻要有這個身份在,有這個血統在,躲的再遠,還是要被找迴來的,除非,能躲到海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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