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截肢?”


    試問,現在哪所醫院的醫生敢對病人說這樣的話?還是嬉笑著玩笑的語氣,一時間叫我們四個都給愣住了。


    “是呀,你的病情,截肢是最好的辦法,再晚點可就來不及了。”他抬手看了下手表,懶洋洋的說,“你還有最多半個小時的考慮時間,過了半小時,神仙也無法救你了。”


    他從頭到尾一副閑散的樣子,大概三十多歲,頭發也有些亂糟糟的,下巴的胡渣也沒有整理幹淨,白大褂穿在他身上就像廚房裏的幫工,從頭到尾是一點也沒有醫生的樣子。


    尤其是這種懶散的態度,給人一種極為不靠譜的感覺。


    好在男店員脾氣不錯,換做是一般人,被這樣的告知,估摸著早就揮拳打人了,我真心給這個醫生的膽大捏了把汗,在醫患關係如此緊張的社會中,還敢開這麽大的玩笑。


    “我可不是開玩笑的哦!”醫生望著我們一個人都不信他的表情,繼續笑嗬嗬的說,“你手臂的傷口一看就是野獸的爪牙抓傷的,而且帶有毒素,才會讓白糯米變成黑色,我想你現在除了最基本的痛覺,這隻手已經沒有其他感覺了吧?等這些糯米全部變成黑色,你就算截肢也沒得救了。”


    “這位大叔,你該不會是宿醉沒醒吧?他明明是被人的手指抓傷的,隻是傷口深了點,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


    顏玉顯然不信,但我和趙怡然卻是深信不疑,人的手指無法造成這樣的程度的傷害。


    “你可以不信,幾個小時前救護車送過來的一個男子,也和你一樣,是手臂受了傷,他拒絕截肢,一個小時前嗚唿哀哉了,現在人在太平間。”他突然湊到顏玉麵前,臉色一扳,沉了下去,用陰惻惻的聲音說,“你可以去看看,他死不瞑目的樣子,指不定嘴裏咬下自己手上的那塊肉還在喲!”


    “啊——”顏玉嚇得本能的抱住了我,臉色慘白,“你、你別嚇人好不好?”


    “我哪有嚇你,我隻是陳述事實。”他雙手一攤,做了個很無所謂的樣子,“你們還看不看?不看,下一位。”


    他正要伸手去叫號的時候,男店員的手機響了,我看到他拿出來的時候,上麵顯示的名字是蘇止。


    微微一驚,就看到他接聽了電話,沒一會兒就掛斷了,然後男店員很堅定的對醫生說,“醫生,我要截肢。”


    醫生的表情也是微微一愣,用那種不敢相信的眼神望著男店員,“你確定?我可能是忽悠你的,也可能是精神病患者假扮的醫生。”


    我翻了個白眼,這個醫生,還真的很欠揍,有這樣戲弄別人的嗎?


    “有。”相對於我們來說,男店員倒是突然顯得非常的堅定,“我確定要截肢,我不想死。”


    “好。”醫生當即一拍桌子,發出很大的聲響,“我立刻安排急診手術,你們去辦住院,記得交錢。”


    男店員點點頭,轉頭望著我們,“可以麻煩你們幫我去辦理一下手續嗎?這是我的卡。”


    他從錢包裏拿出一張卡給我們,趙怡然搶先一步拿過,“我去。莫逢,你和我一起吧!”


    “好。”


    我知道她有話單獨對我說,所以囑咐了顏玉幾句就跟了上去,排隊的時候,便問道,“你是不是想說什麽?”


    “這個人的傷口我見過,是被僵屍劃傷的,傷口泛濫,血液偏黑,是屍毒入侵的征兆。就目前來看,截肢是唯一的辦法。否則一旦屍毒擴散,他就真的隻有死。”


    我點點頭,把蘇止店裏的事告訴了她,並且說,“那個傷人的男人,若不是被僵屍咬傷的那兩個人中的一個,就是被那兩個人咬傷的其他人,現在袁野已經去追查,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


    趙怡然應了一聲,“我昨天聽到厲懷瑾和人打電話,說是工地出事死了兩個人。當時沒覺得怎樣,現在來看,他指的應該是厲家投資袁家的那塊土地。那地價值斐然,所以出了這事,兩家人不會報警。那塊地表麵看上去是一塊極佳的風水寶地,前有水,後有山,在那裏開發絕對會大賺一筆。但才開始動工,就出了事,而且我看到那裏有一片土質漆黑,底下絕對有什麽東西。若那兩個死者當真是在那裏遇害,或許地下藏著的也是一具僵屍。”


    頓了頓,她補充道,“一具被封印的僵屍。”


    我微微驚訝,“怡然,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的?連袁野都沒有發現的,你是怎麽知道的?你去過那裏嗎?”


    我的一連串問題,叫趙怡然一愣,眼神快速的眨了眨,將手中的卡遞給辦理住院的工作人員,才說,“我隻是猜測。難道你不覺得嗎?如果下麵的不是僵屍,是鬼害死人,那麽人最多隻會死,不會詐屍。”


    我點點頭,趙怡然說的沒錯,但我總覺得她是在掩飾什麽,看她也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於是也不再說話。


    等她拿了住院的東西,我們就一起往迴走。


    走到急診室門口的時候,我發現今天這裏的人比往常少了很多,覺得有些奇怪。


    “僵屍現在這樣到處傷人,怎麽也沒聽到外麵警方唿籲大家注意安全?也沒看到有傷者送過來。”


    “這種事誰敢輕易傳揚?你剛才自己在那店裏應該看得清楚,群眾對這種事的反應是怎樣的。”趙怡然說,“所以莫逢,我想今晚去看看那個死在醫院裏的男人,如果他真的是被僵屍咬傷,醫院不會有任何處理的,任由屍體那樣放置,會有危險。”


    “你要夜探太平間嗎?”


    “是的,我十分好奇,這也是為了幫助你家袁野嘛!一起去吧,不然我一個人心裏也沒底。”


    “那,我和袁野說一聲?”


    趙怡然眼神微垂,一直走到診室門口才說,“好。”


    既然這麽決定了,我就在男店員去手術的時候給袁野打了個電話,本以為他會拒絕,但他聽到我和趙怡然一起去,也就答應了,還說他處理完一些事就會過來找我們。


    “那個男人找到了嗎?”


    “被蘇止帶走的那個是其中一具屍體。不過我過去的時候,屍體又再度跑了,等我找到,已然變成了一地焦炭。”他頓了頓,才說,“是不死人做的。”


    “不死人?”我握住手機皺起了眉,正想問不死人是誰的時候,他的聲音再度傳來,打斷了我的話,“現在還有另一具屍體不見蹤影。你待在醫院裏,一旦發現有人被類似野獸抓傷者,立刻和我匯報。我這邊還有些事,晚點來找你。你記住,別一個人悶頭往前衝,凡事有我。”


    “恩,我會的。”


    我聽得出他聲音中的焦急,雖然不知道他還要忙什麽,但我也不會因此要求他在我身邊保護我。既然我決定要和他一起並肩而行,就必須讓自己成長起來。


    因為手術時間有些長,趙怡然有事先離開,所以我就和顏玉一直等在邊上,一直到黃昏的時候,手術室的燈才滅了。


    那個醫生率先走了出來,見到我們微微一笑,做了個自認為很帥氣的摘口罩的動作,卻不料被口罩邊上的皮筋給彈在了臉上,我和顏玉不客氣的笑了。


    “笑什麽笑,小心晚點笑不出來。”


    顏玉先是一急,“大叔,他沒事吧?”


    他撇撇嘴,滿臉不開心的說,“叫我一聲歐巴,我就告訴你。”


    我翻了個白眼,鄙夷的說,“不叫你糟老頭已經夠給麵子了,大叔!”


    “小丫頭片子,一點都不可愛。”他瞪了我一眼,才說,“手術很成功,現在麻醉未醒,還需要觀察一夜才能知道是不是能夠脫離危險,你們最好通知他的家人,有些事必須當麵談談。”


    “我就是他的家人,有事可以和我談。”


    蘇止從入口處踏步過來,步履清閑,麵上帶著微笑,但總不如之前的雲淡風輕,有著細微的疲乏,他直接走到醫生的麵前,說,“我是家屬,方便的話,我想先去看看他。”


    醫生見到蘇止走來的時候,就逐漸眯起了眼,言語中帶著一層的審視,但那抹光輝在蘇止走到他麵前的時候就消失了,仍舊開玩笑似得笑眯眯,“既然是家屬,這邊走,還有字需要你簽。”


    “好。”蘇止頭也不迴的跟著醫生離開,走到出口處才似乎想起了我和顏玉的存在,轉過身來,微微一笑,“兩位辛苦了,今天早點迴家休息,下次我請你們吃東西,以表感謝。”


    他說的彬彬有禮,給人一種無法挑剔的感覺,但我卻很明顯的接收到他言語中趕人的意思。


    不是那種翻臉無情的趕人,而是為了我們的安全著想。我想起外麵的危險,趁著現在天還沒有黑,就叫顏玉先迴去。


    顏玉待了大半天也有些累了,所以我就送她去打車,等她上車後,我才去找趙怡然。


    和趙怡然準備吃飯,我就接到了顏玉安全到家的消息,等吃完飯,我們一直待到九點多,才去太平間。


    而這之前,趙怡然已經全部打聽好了,也做好了偷偷進入的準備。


    門口除了一個看門的老者就沒其他人了,於是我倆躡手躡腳的往裏麵走。


    醫院的太平間我是第一次來,一進去就覺得陰冷的氣息迎麵撲來,氣溫很低。


    空曠的走道裏一個人都沒有,天花板上亮著的燈,也沒有病房的那麽明亮,幽黃的深諳,帶起這裏的古怪氛圍,我的視線往牆上望去,頓時倒吸一口氣。


    “怎麽了?”


    “牆上有很多鬼影——在跑。”


    是的,在我麵前的牆麵上,無數隻鬼影在來來迴迴的跑動,那數量堪比百鬼夜行,是我第一次見到這麽多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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