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陰雨綿綿的天氣,時間進入到四月中旬,給人一種時光匆匆流逝,而我們都還什麽都沒有做的錯覺感。


    雨嘩啦啦的從南五舍的宿舍屋頂落下,黃胤宇黃大俠以一個思想者的姿勢站在陽台上很久了,他目光深沉有力,陽台外還在下著瓢潑大雨,雨幕中的城市燈火通明,就像一根巨大的白色蠟燭,永遠燃燒著模糊不清的光亮。


    也許是這個姿勢擺得太久了,他覺得脖子有些酸澀,稍微活動一下脖子和脊椎,覺得舒服許多了。


    過了半響以後,思想者黃胤宇說了一句話,“這天氣啊賊難琢磨。”


    “什麽時候又變成了東北人了?”蘇燦走了過來,手上端著兩杯咖啡杯子。


    咖啡是速溶的,牌子是雀巢,不是什麽有名的咖啡,當然對於蘇燦來說,手磨咖啡和速溶咖啡的味道都是一樣的,他沒有那麽高雅,牛嚼牡丹,焚琴煮鶴,說的就是這種人。


    “謝了。”黃胤宇接過一杯咖啡。


    “昨天的社會實踐你過了沒有。”蘇燦喝一口咖啡,吐出熱乎乎的白氣,望向那迷蒙的教學樓區域。


    “過了。”黃胤宇目光落到了升華公寓街道上撐著雨傘一起走的小情侶。


    “宿舍裏麵,老韓找了重小煙做女朋友,潘大爺在大學裏麵看來是沒戲,大學還有三四年的時間,這麽長的時間,你難道不準備去找一個妹子麽。”蘇燦有些揶揄,“說起來,黃日秀長得也不錯,性格也溫婉,身材好,還是你的青梅竹馬,我很好奇你為啥總是討厭和她在一起?”


    黃胤宇挑了挑眉,“你是她找來當說客的?”


    “並不是,我隻是好奇,僅此而已。”


    “哦。”黃胤宇迴了一個哦字,淡淡地道:“如果按照一般劇情的發展,這樣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確實有很大的幾率成為我的戀人,而且事實上連我們父輩們都是這樣認為的,甚至給我們定了親事,但或許是因為太熟悉的原因,要是對方連你小時候尿過幾次床都知道,實在是很難將她當成一個可以戀愛的對象。”


    “唔……我大概可以理解了。”


    黃胤宇微笑,舉杯朝他蘇燦敬一下。


    蘇燦打傘下去買盒飯,路過升華公寓旁邊的時候,發現宿管阿姨那邊宿舍樓的告示牌上貼了新的東西。


    “停電通知:


    升華公寓南五舍以及男女生宿舍,將於二零零一年四月十四號,十八點到二十二點,周六到周日暫時停電維修,於四月十六號周一恢複正常供電,對由此給各位同學帶來的不便,我們深表抱歉,也希望您能諒解。”


    蘇燦托著下巴,想了想,才恍然醒悟過來,這停電的範圍也將南五舍也就是自己住的宿舍給包括在內了,停電是在周六和周日兩天,雖說對於現在信息時代尚未普及,手機移動端還不是很發達的年代,停電也沒什麽,但該死的是這兩天恰好是雨天,就算是想出去玩也沒有那個可能。


    他很快從中南食堂裏打好飯菜,返身迴到宿舍裏麵告訴了眾人這個大好消息,得到的迴應是:“哦~”然後該幹嘛的幹嘛,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


    “你們怎麽這麽淡定?”蘇燦詫異。


    潘大爺在電腦上打著星際爭霸,汪洋般的小狗將對麵的人族坦克給湮滅,然後戰爭結束,他打了幾個遊戲術語就退出遊戲了,轉過椅子麵朝著蘇燦說道:“因為我們已經商量好了準備去通宵。”


    說起這個的時候,他滿臉青春痘通紅,一臉昂奮。


    “都有誰去啊?”


    黃胤宇走了過來,說,“就我們宿舍幾個兄弟去。”


    “哦哦,那好。”蘇燦點點頭。


    韓雨寒從床鋪上下來,穿好外套,借蘇燦的手機給重小煙打了個電話。


    中南大學外麵依舊下著大雨,如果有航拍的照片,就可以從照片上看到整個星城市在夜幕下變成了冷漠的鋼鐵之都,黑色的車子在高速公路上飛馳,雨刷器來迴翻飛雨水飛濺,萬家燈火絢燦組成了光明的蜘蛛網般的物體,以嶽麓區重心點,四通八達的輻射出去,在這暮色的雨幕下,忽然有一種猙獰的憂傷,難以言說,那是一個城市的孤獨。


    孤獨的城市,孤獨的社會,孤獨的你,每一個人都是孤獨的個體,平凡而渺小的存在著。


    美國社會研究學家詹姆斯雷特對這種孤獨的症候群取了一個名字,叫‘城市孤獨症’,這種有別於其他症狀的“孤獨症”是一種社會現象,是一種喧囂裏的孤獨。


    你生活在燈紅酒綠、繁華喧囂的都市裏,白天西裝筆挺精神緊繃,和同事談工作,和客戶談生意,忙得不亦樂乎,一副上精英驍楚的模樣,晚上下班迴家擠著一成不變的地鐵或者公交,或是驅車走在擁堵的馬路上,迴到家,終於有了片刻的安靜,心卻是孤獨的,沒有歸屬感和安全感,沒有停靠的港灣。


    你忙的時候,全世界都是你一個人的,你是你世界裏的國王,但當你停下的那一刻,你與‘他們’就沒有任何關係,你還是一個人孤獨的存在於自己的世界中。


    這就是詹姆斯學者說的城市孤獨症。


    對於城市裏麵的人們來說,孤獨症很正常,很多人背井離鄉來到大城市,大城市的發展吸引了很多來自落後地區的人們湧進,他們想要在這裏獲得更高的收入,也想在這裏找到自己的夢想,實現自己的價值。


    但是,大城市的生活切斷了他們與以前朋友的聯係,以前的人不理解你在這裏的生活,你有沒有辦法融入現在的生活,你覺得身邊的朋友都不值得信任和依靠,你們隻能維持表麵的謙和,你沒有可以說話的人,做的飯菜也沒人可以共享。


    於是你漸漸的學會了抱怨這個城市給不了你歸屬感,畢竟這個城市沒有你的親人和朋友,沒有家鄉的味道,但你離不開這個城市,你想有光鮮的生活。


    於是,漸漸地,你就隻能獨自一人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們或許在其他人看來微不足道或者很平凡,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們背後究竟有著怎麽樣令人心酸的故事。就像以前蘇燦家樓下那一對經常吵架的夫妻,他們的吵架伴隨著蘇燦童年的成長的記憶。


    胡子渣渣的大叔整天酗酒,醉倒不省人事,渾渾噩噩,有一次他在小區院子裏麵又喝的醉醺醺的,那時候還小的蘇燦就站在他的麵前,靜靜地看著他,也不知道怎麽了,原本喝醉了的大叔又醒了過來,一個勁要喝酒,但是周圍的酒都被他喝光了,於是他蹲下來坐在了榕樹底下,抱著腦袋痛哭流涕,再後來或許是想要有一個傾述的對象,不管蘇燦屬不屬於那種人,他拉著蘇燦的手一個勁的說了話。


    後來的事情蘇燦記憶都已經模糊不清,但也大概知道大叔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他們夫妻原本有一個孩子,後來因為孩子在河邊玩耍溺死在水裏,女人精神有些失常,變得間接性精神病,送到精神病醫院以後,沒過多久就接過來了,說是痊愈了,但後來性情大變,天天和丈夫吵架,男子也思念孩子過度,天天酗酒……


    蘇燦望著那暮色的雨幕,緩緩地收迴了自己的目光,對旁邊收衣服的潘大爺說道:“潘大爺,你有故事嗎?”


    潘大爺一愣,低垂著下眼睛,緊接著說道:“我一個平凡的人怎麽會有故事呢。”


    星城市雨花區,萬家麗中路喜盈門範城商業廣場三棟瑪莎莉亞ktv。


    這是一個很有名的ktv,每天的進出的流量很大,瑪莎莉亞的檔次在湖湘一線省會中心城市不算是最高的,但也不差,至少你在雨花區的路邊隨便問一個老居民都可以打聽到瑪莎莉亞的地點位置,之所以這麽出名,主要還是因為瑪莎莉亞雖然是ktv娛樂場所,但它是幹淨的,沒有藏汙納垢,而且這所娛樂場所每年還捐款給落後地區的人們,做慈善事業。


    這聽來很不可思議,但這確實就發生在雨花區的這裏,而且這裏的人們都習以為常。


    蘇燦四人從出租車裏走出來,打開傘跨入黑色的雨幕中,他這次沒有帶他粉紅色的小傘,而是換了一把新傘。韓雨寒抖了抖傘上的雨水,跳上瑪莎莉亞ktv的防水台階,白色的肩崁被雨水淋濕,額前的一丟丟長發也被打濕貼在腦門上,鏡框裏麵全是水霧,一片迷蒙,他把眼鏡的鏡片取下來用紙巾擦拭,這才嗬了一口氣,“不是說今年是旱災年將會旱澇麽,怎麽還有這麽大的降水量?”


    蘇燦抬頭望一眼灰蒙蒙沒有邊際的天空,沒有說話。


    黃胤宇上午在這裏訂好了包房的,所以他們四人徑直就奔包廂去了,位置不大,剛好容納得下五六個人嗨歌的小型包廂,裏麵的娛樂設施卡拉ok唱歌設備,音響設備,中控設備,麵板牆,服務麵板,pl燈控設備一一具全。


    包房效果燈光是紅藍綠黃四閃pl燈,在燈光效果探照下,娛樂氣氛十分濃鬱。


    西裝筆挺,戴著耳機的男服務員麵帶微笑,手垂下來貼在筆直的褲腿縫隙上,推著酒水推車的女服務員推門走進來,說了一句打擾,開始在玻璃茶幾上放置先前就點好的酒水以及水果拚盤,然後微彎著腰身調控觸屏的點歌設備,最後麵帶職業化的微笑退出去。


    包廂外麵響聲喧囂,把隔音門關了以後,就寂靜下來了,然後剩下幾個大老爺們麵對麵互相瞪眼睛,藍綠色滾動的燈光照耀在他們的臉上,呈現詭異的綠光,一副怪力亂神的樣子。


    “別發愣了,我們來唱歌吧,不唱歌的就來吃東西,反正就我們幾個人,隨意點。”韓雨寒說話了。


    黃胤宇點點頭,他在點歌設備裏點了一首白樺樹,在那忘我的唱著,蘇燦左顧右看,潘大爺嘴巴裏塞著香蕉,含糊不清地問蘇燦在找什麽。


    蘇燦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麥霸黃胤宇,搖搖頭,“他這唱功我估計我的耳朵都要廢掉了,準備找耳塞堵著耳朵呢。”


    “哈哈。”潘大爺沒心沒肺的笑著。


    黃胤宇唱完以後,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把話筒放下來,遞給蘇燦,“蘇燦,你來唱一首。”


    “我不會。”蘇燦直接裝傻。


    “沒事,唱歌很簡單的。”


    其他幾個人哄笑,蘇燦就接了話筒,點了一首笨小孩,微妙的曲調響起來,先是一聲怪叫,把正在喝水的潘大爺差點給嗆到了,直翻白眼。


    “哦~寧靜的小村外,有一個笨小孩,出生在六零年代……”蘇燦站起身開唱,反正就隻有他們幾個室友,無所謂唱的好與壞,哪怕是扯開嗓子唱歌,也沒有人會嘲笑你的。


    蘇燦變了變嗓音,模仿劉天王的調子繼續開唱,“十來歲到城市,不怕那太陽曬,努力在七零年代!”


    韓雨寒他們安靜下來了,出奇的安靜,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到了蘇燦的身上,沒想到蘇燦這小子深藏不露啊,隻是微微的唱了幾句,就知道蘇燦的功底絕對很深。


    蘇燦停頓了一下,手向上揚起,手掌來迴擺動,如果忽視包廂裏狹小的範圍,還真的以為是在搞現場巡迴演出。


    “哦~他們說城市裏,男不壞女不愛,怎麽也想不明白!”


    這句話像是觸動了潘大爺內心深處的某一根弦,原本隻是坐著吃水果的他頓時就感覺脊椎都在微麻到不能自己,拿著話筒也加入蘇燦的行列,“媽媽說真心愛會愛得很精彩,結果我沒有男孩!”


    “哎喲~~向著天空拜一拜呀別想不開,老天自有安排。”


    唱到動情處,連韓雨寒和黃胤宇兩人都撲上來了,在燈光的照耀下扯著嗓子嚎叫,脖子都漲紅了,啤酒杯被倒滿,舉杯碰在一起,一口飲盡。


    這一晚上蘇燦他們唱了通宵達旦,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的酒,但可以知道的是,大家都喝的酒醉如泥,連一向自控力十分好的蘇燦都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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