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弄過老媽之後,藉口備課我又閃迴房間裏。


    心裏有點惴惴不安。等跟卓浩正是分手以後,還不知道怎樣跟老媽說呢。老太太對於這一段印象中彷佛天賜一樣的政商結合妙姻緣簡直中意死了。


    ……


    終於到了開學那一天。我穿上事先買好的那套據蕭蕭說是國家經濟倒退五十年的象徵、據老媽說卻是非常端莊得體大方的小套裝,踩著半高的高跟鞋,一路噠噠噠的上班去了。


    走到教室外的時候,心裏有些緊張。快速又整理一次頭髮,盡量做到一絲不苟;扯了扯衣襟,把胸前極其不顯眼的最後一道褶皺也果斷抻開,然後,深吸一口氣,臉上掛起微笑,推開教室的門,大步走進去。


    走到講台上站定。下邊有隱隱的噓聲。


    我一聽噓聲,腳底就有些不由自主的發軟。上課前跟別的老師打聽了一下,有個特別嘴快的老師跟我說,這個高三五班,代號貴族班,又號後門班。學生家裏都是非富即貴。這一班的人,是全校出名的難剃的骨頭。


    我於是有點明白,為什麽我一大學剛畢業的菜鳥能來教畢業班了。或許不是辦事那人麵子大,而是根本沒人願意答應來做這個班的數學老師!


    站在講台上,我力保鎮定的抬起眼皮向下邊看了一圈。這一看完,心裏不禁哀嘆一聲:骨頭果然難剃!


    下麵gān什麽的都有,說話的,嬉笑的,看雜書的,耳朵裏塞著耳機的,還有一個大刺刺的趴在桌子上睡覺的。


    我覺得頭有點疼。這亂糟糟的狀態,我是管還是不管?管要是沒人聽的話,多沒麵子啊……於是,我可恥的決定假裝下邊的人都在認真仰頭看黑板……


    我自我介紹說,我是新來的數學老師。下邊立刻有學生衝著我叫喚:“老師為什麽我看著你覺得這麽眼熟啊!”另有幾個學生一起跟著出聲附和。


    我腳底更軟了。奶奶的,我才說一句話,就讓這幫小崽子給調戲了!這是群花季少年還是洪水猛shou?


    我想點名。結果發現點名冊忘帶了。於是我對著滿屋子形態各異的學生們說:“今天先不點名了。誰沒來上課站起來跟我說一聲。”


    下邊有學生不是好動靜的樂著:“老師,你腦子不太靈光啊,這能教好我們數學嗎?那沒來的主,真人都不在,他怎麽站起來跟你說自己沒來啊!”


    我……kao!又被抓到小辮子了!真囧!


    這邊我還沒有囧完,下邊又有一個男生笑嘻嘻的問我:“老師,你滿十八周歲了嗎?你有男朋友嗎?放學之後我可以請你喝一杯嗎?”


    下麵立刻變得嘈雜起來。我認真的低下頭審視了一下我身上的衣服。蕭蕭不是說,這身衣服絕對是經濟倒退五十年的象徵嗎?我穿著這麽一身質樸的服裝怎麽還能讓下麵那些少年郎們如此蠢蠢yu動?難道說我天生麗質太過?


    下邊那些男生見我站在講台上有點無措,膽子越來越大,說話也越來越放肆,漸漸的幾乎已經有些起鬧的架勢。我窘得發慌,覺得再這麽下去,我都能沒出息的被這群可惡小崽子們逗哭!


    正準備咬牙擺出點威儀來,忽然的,下邊那個一直帶著耳機的男生,猛的把耳機摘下來,很激動的搖著他那正趴在桌子上大睡特睡的同桌,說:“老大老大!快醒醒!你不是讓我幫你聽新聞嗎,你說那個什麽珠寶設計師瑞恩斯,他真的來了!他來中國了!”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眼睛裏還有我這個活人老師沒有!我是踢車啊!怎麽可以這樣無視我!


    我吸口氣,做出一臉武則天當權慈禧垂簾的莊嚴表qing,剛要唿喝,卻在趴在桌上睡覺那個學生抬起頭的時候,整個人“砰”的一聲,僵化癡呆了!


    他坐在下麵,挑著眉梢,一眨不眨的看著我。我腦中一片白。腳軟得像沒了知覺,雙手開始發涼。他旁邊的學生以我正好可以聽到的竊竊私語對他熱心介紹著:“那是我們新來的數學老師,怪嫩的哈!看著好像比我們還小似的!”


    我耳朵裏嗡嗡的叫喚。腦門手心都開始出汗。我把講台上的課本慌慌的往懷裏一抱,對著下邊說:“這節課我突然有事,大家上自習吧!”


    然後,從教室裏,我落荒而逃。


    ……


    我怎麽也想不到,趴在那裏睡覺的人,竟是寧軒!


    怎麽會是他呢?!他不是大學生嗎?!怎麽一下子又變成高中生了?!


    而我,竟然讓個高中生給親了!啊啊啊啊啊啊!這都是什麽事啊!


    我究竟比他大了多少?他究竟比我小了幾年?


    老天爺,如果你是長了眼睛的,為什麽會擺個這麽無恥可笑的大烏龍出來!你讓我今後該怎麽麵對他才好!


    ……


    第二天我低著頭硬著頭皮蹭進教室。抬起頭之前我做了絕對充分的自我麻痹與欺騙工作。我催眠自己,下邊坐的那個什麽什麽,我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我。然後壯士斷腕一樣猛抬起頭——


    白做那麽長時間的心理建設工作了。那個什麽什麽他根本不在!


    下麵還是嗡嗡嗡一片。我說:“點名!”有個男生說:“老師,寧軒請假!”我故作鎮定,問:“怎麽迴事,什麽原因不來上課?”


    ……該不是,會和我,有關吧……


    ——“老師,他爸高燒不退臥chuáng不起!”


    ——“老師,寧軒高燒不退臥chuáng不起!”


    兩個男生一起在下邊開口。


    我臉上布滿黑線,掙紮出一副嚴肅的表qing繼續問:“到底是誰高燒不退臥chuáng不起?”他們安排得的這病倒是默契十足;可得病的人怎麽就沒事先商量好呢!


    那兩個男生幾乎異口同聲:“都是都是!jiāo叉感染!”


    下邊的學生全都鬧笑成一團,局麵再次超出我所能駕馭的範圍。


    別的任課老師之前曾告訴我,這個班級的學生逃課是一絕,逃課理由不論男女全都一律是八字箴言:


    ——為什麽不上課!


    ——病了!


    ——什麽病!


    ——高燒不退臥chuáng不起!


    這八字箴言,沒想到上班第二天我就見識到了,而且還是從那個什麽什麽他身上得來的機會!


    一堂課下來,我講我的,下邊他們講他們的;我提問的問題通常得由我自己迴答;因為下邊根本沒人搭理我。而他們在下邊也有問題問我,問的最多的是:老師,還有多久下課?


    我很崩潰!想當年我也是混世魔王一樣的學生,可如今和這些活妖jing們比起來,我覺得我道行實在太淺,根本不足以禍害人間!


    講課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是有點心神不寧。尤其當眼神掃過那個什麽什麽的座位時,兩眼總是有要發直的跡象。


    快下課的時候,有個男生終於忍不住問我:“老師你心眼就那麽小?寧軒不就沒來上你一節課嗎,你都快把他桌子燒著了!”


    我……kao!這叫什麽話!什麽叫“寧軒不就沒來上你一節課嗎”!我總共才上兩節課,頭一節還是自習!


    打鈴的時候,我咬牙說:“下次課誰再高燒不退臥chuáng不起,期末考試卷麵扣十分!”


    下邊一片噓聲,我兩隻腳底心立刻又開始聞噓發軟。不敢多留,留久了很可能會腳軟得的坐倒在講台上,我趕緊夾起書外qiáng中gān故作凜然其實卻是逃一樣的走掉。


    晚上我把我這番上課經歷跟蕭蕭學了一遍。學著學著聲音裏竟然矯qing的帶上了點哭音:“蕭蕭,他們總起鬧,你說我可怎麽教他們呀!”


    蕭蕭差點沒吐,惡狠狠地說:“蘇雅!你看你那點出息!忘了當年你是怎麽上躥下跳折騰咱們老師的了?換了身份你就菜了,也太讓我瞧不起你了!拿出你折騰死人不償命的無恥本事,跟那幫小崽子們對抗到底!”末了還很著重的qiáng調了一句:“你丫千萬別給我丟臉!”


    我沒告訴蕭蕭那天親我那個小正太如今是我班裏學生這件事。我覺得這件事qing實在是太囧。如果蕭蕭知道跟我有一嘴的人竟然還是個高中生,她一定能從今時今日一直嘲笑我到天荒地老去。


    想到寧軒,我很頹廢的嘆口氣。


    他怎麽就能是個高中生呢!


    第一十○章


    第二天,寧軒來上課了。他本尊不在的時候,我咬牙切齒的盯著那張桌子瞧啊瞧;可當本尊出現了,我又變得很沒能耐的眼睛連往他身上瞟一下都不敢。一堂課下來,我就像個斜視患者一樣,視線每掃過教室一半時便會嘎然停滯。而我一直能感覺到,兩道像x光she線一樣的眼神,灼灼的黏在我身上,差不多快要把我胃裏的早餐都要透視個一清二楚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我毅然決然的忽略掉身後n道“老師等等我需要答疑”的殷殷唿喚,幾乎有如尿急一樣的衝出教室。


    答疑?p!問題還不都是圍繞著我的一些隱私xing問題。讓他們圍住,我早晚連三圍尺寸都不保!


    就這麽躲人如躲鬼一樣的過了幾天,我被教學組長召見了。


    組長含蓄的對我說:“蘇雅啊,有人反映高三五班上數學課的時候,紀律不怎麽好,多少有些影響到鄰班同學們的學習了!”


    我很委屈,也很無語。學校把這麽難教的班級丟給我這麽隻菜鳥,難道還真的期望我能化身為戰無不勝的女神去降服那些吊兒啷噹的紈絝兒郎們嗎?


    心裏雖唏噓,可是臉上要謙虛,我連連點頭受教的保證:“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從組長辦公室裏出來,我心裏憋悶得要命。走出教學樓,一路奔著校園北側的小亭子穿行過去。想到那裏去透透氣。到了亭子,我頹然一坐,開始唉聲嘆氣。心裏苦苦想著,到底怎樣才能讓那群野生放養的少年們變成溫順家禽。


    正哀愁的發著呆,忽然耳邊有人說:“你怎麽總是在發呆發愁?”


    我渾身一個劇顫,差點跳起來。轉頭看,又是他!有如yin魂般總是不散的寧軒!


    ……


    我努力擺足老師派頭故作一本正經的問:“現在是上課時間,你怎麽不去上課?在這高燒不退臥chuáng不起?”


    寧軒歪著嘴巴一笑,然後挑起眉梢,直直的看著我,看得我幾乎渾身汗毛倒豎時,他才慢慢開口:“你躲我!”不是問句,絕對不是問句,這是個十足的肯定句!


    我騰的站起來要走;寧軒一把拉住我。我像被電到似的使勁往一邊跳躲,然後有些喘,然後看著他,然後有些不知所謂的說:“我沒躲你!我躲你gān嘛!你逃課我還沒說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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