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昨日之事是呂不韋無能對不住夫人。”呂不韋滿臉歉疚地看著趙姬,宮宴結束,呂不韋好不容易抓住機會才能進宮與趙姬一會,二人一見麵,首要的自然是安慰趙姬。“不韋,你不用多說,你的苦心,我明白的。我雖然服侍大王,可是這麽多年,我的心一直沒有變過,你應該知道。”


    此時趙姬看著呂不韋眼中含情脈脈。呂不韋到底是個成熟男子,被趙姬這麽一凝視,昔年二人有過的魚水之歡的情景又一一浮印在眼前:妙曼的身軀,勾人的嗓音,絕美的容顏,無一不撩撥著呂不韋的心。想到此時大王朝堂有要事要決,這裏又偏僻,當下也顧不得什麽禮儀廉恥,呂不韋猛地將她壓在身下,三兩下去了所有阻礙,酣暢淋漓地發泄起來。


    與此同時趙政尚在蒙武處練劍術。“不需要你讓,認真些。”今日趙政和成蛟對戰明顯感覺到他雙手無力。可是二人又打了片刻趙政便敏銳地察覺到成蛟的異狀了:“你手怎麽了?”出於對對手狀態的關心,趙政蹙眉下意識問道。


    “沒……沒什麽,王兄你別問。”成蛟後退一步,頭搖得像撥浪鼓,此時他額頭上雖然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但聽到自家王兄關心,心中還是控製不住地一暖。


    昨日宮宴迴去他就被母後責打了,那時候母後很生氣:“你是嫡出公子,將來還要當太子,當大王,荒廢學業就為了和一個庶孽攪在一起,成何體統?”


    成蛟覺得自己的心思母後從來不懂,若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更令他無奈的是母後整天逼著他治學、練武,母子間除了王位,仿佛就再也找不到話題,是以這些年和母後間的情分越來越疏淡,他也越來越覺得宮中的日子孤獨難熬。


    趙政見平日裏笑得最是燦爛的家夥,眼下這副形貌,隱約猜到了點端倪,當下將他的衣袖拉開,果見成蛟細嫩的小臂上布滿青紫交錯的傷痕,趙政微不可查地皺了眉,旋即轉身對一旁伺候成蛟的宮婢道:“你去燒壺熱水,再打些涼水來。哦對了,別忘了拿上幹淨的布。”


    “公子……您……”那宮婢願是王後的人,被趙政一個庶公子吩咐,自然有些怠慢。誰知趙政冷眼一掃道:“你要和我談條件?”那話不過是尋常問句,卻帶了幾分不怒自威的味道,宮婢聽後心中一凜,匆匆向他行了個禮,果然照辦了。


    迴去莫忘拿浸了涼水的帕子敷在淤青處,等不痛了再換成熱敷。如此往複幾次,傷不出兩日就可大好。這是小高從前教他的法子。那時候他被趙遷折辱受傷用過,還挺管用。


    “王……王兄?”此時的趙政雖然像往日一樣老氣橫秋地寒著臉,但看樣子卻是要……某人仿佛忘了手上的傷,搖搖晃晃地走過去,給了趙政一個熊抱,雖然他身小手短把人圈不完,卻也是結結實實的抱了一個滿懷。趙政任由他抱著沒動,卻陰惻惻地問:“你手不痛了?我讓她迴來。”


    成蛟一聽訕訕罷手,杵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饒是如此,他臉上也早已漾滿了笑容。而蒙武在遠處看著這邊的情景,至始至終未有一言。


    另一邊,幽室中春情漸退,趙姬一麵穿迴衣衫,一麵在呂不韋耳邊小聲說道:“不韋,阿政那孩子……”那細如遊絲的聲音尚還帶了*時未盡退的情致,呂不韋心頭的火又被勾了起來,卻算準時間差不多了,再留下去恐事情敗露,於是正色道:“放心,夫人迴去告訴公子,眼下他隻需在學業上下足苦功,前朝諸事一律由呂不韋擔待。”


    得了滿意的答案,趙姬也將身上的衣服整理好站起來,等到呂不韋也站起來,再次伏進他的懷裏道:“知道了,大王每隔五日才會來信陵殿留宿一次,你若有空我隨時等你。”呂不韋托起她的下頷湊到她唇邊一吻,旋即點點頭:“好了,我先出去,你隨後再出來。”


    兩年後。


    有異人的信任,呂不韋自從接掌相印那天起,便開始逐漸在朝中擴張勢力,這兩年多已從被動挨打,發展到了便是華陽太後也忌憚他三分的地步,而且自從異人上個月臥病到如今病情一直反反複複,儲副之爭已進行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然而,作為前朝後宮爭論對象的兩個人,卻……


    “王兄,王兄,這裏是什麽意思?”趙政隨意瞟了瞟成蛟指的那處,又看迴自己的書道:“就是說有的人與君主相距遙遠,反而受君主親近;有的人與君主近在咫尺……”趙政解釋得頗為耐心,成蛟以手支頤側身看著自家王兄也聽得專注。


    其實趙政心知,以成蛟的聰慧,這些何嚐需要自己解釋,他都明白。之所以願意費口舌,卻是因為他的心意。剛見麵那時,成蛟每天總要找各種各樣的機會同他親近。開始他也煩過,可是後來突然有一天成蛟沒有來煩他,他反倒不習慣了,主動尋過去時發現他因荒疏學業和同自己說話正被他母後責罰。那時看著他落寞的身影,趙政一言不發的迴去,第二天對他就開始耐心了起來。


    成蛟本來也是個勤學的孩子,但是他母後和華陽太後因為太子的事將他逼得太緊,反而讓他感到厭惡,甚至開始自我放逐。從前他想不通為什麽成蛟會黏上同為公子的自己,那天問他,他苦笑一聲坦言:父王忙於政務,宮裏的人其他人都懼怕我,就算是母後他們……對她們來說,成蛟也不過就是一個可利用的工具罷了,隻有王兄至始至終真誠相待。


    聽完趙政心中著實慚愧,那時候自己沒有理會他對他冷淡,居然被認為真誠相待……其實趙政不知道的是,成蛟自小生長環境優渥,雖然極少得到關愛,卻沒有經曆過什麽大風浪,在知道他的境遇後,一直心疼他佩服他。所以身為弟弟,對他格外上心……


    這天上課,蔡澤不小心扭了腰,趙政派自己身邊的侍從送他迴去,而自己和成蛟看天氣好則選擇獨自走迴後宮。路上二人選了條平時不怎麽走的路繞遠,成蛟原本還在纏他說話,路上卻殺出來一個人。宮中守備向來森嚴,這人能輕而易舉地進來,而且左右的人都在此時被遣走,是誰吩咐的大家心裏都清楚。


    成蛟當即站出來擋在自家王兄的麵前,那刺客不敢傷他,便繞過他與趙政纏鬥起來。雖然趙政這兩年騎射劍術樣樣學得精湛,但對方畢竟是個大人,他隻能應付得一時。不過他想隻要這邊動靜鬧大了,這人就不敢再這麽囂張,所以他放棄纏鬥,盡量以周旋為主。


    成蛟見情勢對自家王兄不利也上來幫忙,刺客卻突然改了主意提刀向成蛟砍去,趙政見勢抬手替他擋下,自己的手臂卻被劃出一條血口子。刺客原本隻是試探,怎麽也沒有想到趙政真地會如此迴護成蛟,一時愣在當場。趙政抓住機會,拉著成蛟拔腿便跑。


    此間宮室眾多,他們一跑入其間,刺客尋他們也就沒那麽容易了。好不容易躲進一處安全隱蔽的地方,二人終於歇了舒一口氣。


    趙政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遞給成蛟,成蛟讓他褪下外袍和中衣,裁下自己的衣服替他簡單包紮了一下,包紮完,又幫他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這些都做完,成蛟卻突然冷下了臉。這還是成蛟第一次這麽生趙政的氣:“其實王兄你應該知道,他們是母後的人,那一下其實不擋也無礙的。”


    趙政無所謂地說道:“那時候哪裏會想那麽多?”他說完又在心裏道:即便要想,也斷然不敢意拿你的性命去賭。想起以前趙高怎麽摸他的,他也有樣學樣地摸著成蛟的頭安慰道:“你王兄沒事,快看看他們追來了沒有?”


    成蛟見他臉色十分蒼白,哪裏像沒有事的樣子,卻不敢耽誤他的治療,往外探了探。正當以為外麵沒了動靜,二人預備從這間宮室走出去時,卻不料自另一扇門傳來一陣響動,他們當即又縮了迴去。


    然而二人怎麽也沒有料到,來人竟然是……呂不韋和趙姬。


    看到母親和呂不韋剛把門關好就迫不及待地纏在一處,那一刻他心中湧起的是滔天的憤怒與無盡的屈辱。而後他雖然已經把目光移開,沒有再看向正忘情打得火熱的母親和那個自稱是他“假父”的男人,卻還能聽到他們糾纏時發出的那令人惡心的響動。


    “近來大王身體欠佳都不怎麽近我的身,你倒好,龍馬精神,嗯……輕……輕些……”二人的情話源源不斷地傳到趙政耳中,此時他已經漲紅了臉,渾身顫抖,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燒著,半晌找不到說話的能力。


    成蛟雖然也被這樣的場麵嚇到,卻知道王兄還需要自己安慰,於是忙將渾身顫抖的王兄抱住,並加了點力道求他冷靜下來切莫發出響動。二人就這樣在漫長難熬的情形下站了良久,久到趙政已經麻木得連趙姬和呂不韋什麽時候出去的都沒有注意。


    又過了須臾,趙政木然問道:“為何阻止我殺他?”成蛟故作輕鬆一笑,答道:“在成蛟心目中,王兄才是未來的儲君,未來儲君的心誌絕不能因為這樣的事情動搖。”趙政看成蛟的目光早沒了焦距,此時他苦笑一聲道:“你就沒有想過要當儲君麽?出了這樣的事情,隻要說出去,太子之位就是你的了。”


    “可那樣我卻失去了唯一的王兄。”頓了頓,成蛟又說:“成蛟也不是真的那麽大度。隻是一想到沒了王位,卻還有一個王兄,可若得了王位,成蛟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便覺得不劃算。而且成蛟自認光明正大地爭,決計爭不過王兄。再則,這孤家寡人高處不勝寒,又得背負萬鈞重任,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成蛟還是留給王兄來擔當好了。”


    在趙政心裏成蛟不過是個稚童,卻不想他心中如此清明,不由挑眉錯愕地問道:“你就這麽信我?”成蛟拉起他的手問:“王兄的境遇,王兄的為人,王兄的才學,王兄的胸襟和氣魄,這些兩年來成蛟都看在眼裏,為何不信?”


    “所以王兄,不要去找呂丞相報仇,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好不好?”看著成蛟滿目期待的神情,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嘴角總是掛著柔和的微笑,也對他寄予了莫大的期望,盼他能肩負起秦國乃至整個天下的重任,若是在此處前功盡棄,今後還有何顏麵見他?


    浩歎一聲,咽下心中無盡的屈辱與憤怒,趙政拍拍成蛟的手平靜地說道:“成蛟放開我罷。”成蛟見他雖然臉色還是不好,但至少身子沒有再發抖了,猜他一定是想通了,於是強打起精神朝他笑道:“走了走了。”


    一路上趙政任由成蛟拉著,破天荒沒有掙脫開,他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今日若沒有成蛟,沒有小高,他還能不能撐過去?


    然而沒走多遠,二人又一次遇襲,這一次選在人多的地方,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偷襲對象卻不是趙政,而是成蛟。趙政心裏轉著事情沒有注意,反應過來再阻止,卻還是生生讓成蛟挨了一劍,隻是劍的軌跡偏了一點,不至於重傷,僅僅是讓他痛昏了過去。那人一得手,便扔下劍沒了蹤影。


    華陽太後和王後適時趕到,就連異人也在,看著地上的劍,趙政突然意識到什麽,看向華陽太後和王後冷笑一聲,心道:今日當真熱鬧。


    一刻鍾過後,趙政跪在地上,一旁的侍醫正在給成蛟醫治。王後拉著異人隻管哭鬧,什麽:小小年紀心思歹毒,竟然對自己親弟弟下手、什麽小童與大王這麽些年就隻有這麽一個孩子,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異人本來就因此震怒,當下被王後這麽一哭更是心亂不已,當即爆發口稱“逆子”上去就是給趙政一巴掌。那一掌帶了十成的力道,連異人自己都覺得掌心火辣辣的生疼,更別說趙政一個十三歲少年受了那樣的毒打,半邊臉當下就腫了起來,頭昏眼花,耳朵嗡嗡直響。


    這一扇,趙政倒在地上,倒下時不動聲色地將適才從懷裏拿出的東西丟了出去,異人瞧見拾起來一看,卻愣住了。那是他昔年離開邯鄲時送給他們母子的唯一一樣東西,聽說他們母子曾經窮困潦倒吃了上頓沒下頓,竟從來沒有想到拿去賣了換錢麽?異人不由怔怔地看向趙政,這一看終於發現了他手臂上的傷,上麵包紮的布料赫然就是成蛟衣服上扯下的。


    呂不韋和趙姬姍姍來遲,看著二人一前一後地進來,趙政趴在地上,心頭更是覺得被刀割蟻噬一般,生疼。其實不是父王對不起自己,而是自己對不起父王。這一巴掌就算是替母親償還父王了罷。


    “這傷……”異人蹲下去,不確定地問道。“大王息怒,政兒自小是個好孩子,絕不會做出那等天良喪盡之事。”天良……喪盡?呂不韋也說:“公子手臂上的傷也是疑點重重,還請大王明察。”趙政沒有看那兩個人,卻自顧笑了:今日之事何其諷刺。


    那日趙政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到信陵殿的,侍醫為他包紮了傷口,又在他的臉上塗抹了消腫的藥。他雖然覺得痛,但連半點呻囧吟都沒有發出。侍醫又說了些要注意的東西便離開了。


    “政兒,還痛麽?”趙政背過身去,小小的身子突然縮成一團,無助地將頭埋在被子裏。趙姬見他不肯說話,心裏也無可奈,隻道他心情不好,便何吩咐婢女看著,自己出去找呂不韋商議今日之事了。


    待母親的腳步聲漸遠,趙政揮退所有宮人,自顧看著屋頂出起神來,那一夜竟是徹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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