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食堂吃完午飯,在床上睡了一覺,下午又上了會網,才感覺終於清醒了些,電腦上便利貼上貼了許多近期要完成的重點工作,趙譽按著上邊標注的日期一樣樣有條不紊的做完了,直到晚上八點才關了電腦,關好燈,出了單位。


    站在停車場,趙譽又恍惚了一下,然後才想起來他的小白停在哪裏,在包裏固定位置找到鑰匙,動作像是不需要思考身體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坐上車,緩緩啟動車子,朝著一個模糊又確定的方向駛去。


    到家之後,打開玄關的黃色燈帶,借著昏暗的光線煮了碗麵,打開電視看了會晚間新聞,九點的時候,手機收到視頻請求,趙譽楞了一下,看著上邊“老媽”二字有些不敢置信,很快又覺得理所當然,是啊,每周都要跟媽媽視頻一兩次的……


    視頻接通,那邊傳來中年女人的聲音:“小譽啊,怎麽這麽黑,把燈打開。”


    趙譽起身,將客廳的燈打開,房間裏頓時明亮異常,手機屏幕裏顯示出一個眼尾帶著較淺紋路,臉色卻白嫩有光澤的看起來隻有四十多歲的女人的圖像。


    趙譽看著那個漂亮的中年女人,喊了一聲“媽”。


    “哎?小譽怎麽了,怎麽哭了呢?工作上有不順心的事兒了?是不是病了?用不用媽過去照顧照顧你?”


    趙譽摸了摸臉,手上摸到一串眼淚,看著手指上的水光,有些愣神。


    他怎麽哭了?也沒什麽悲傷難過的事情啊。


    “沒事,媽,剛才做了圓蔥,手上沒洗幹淨,辣到眼睛了……”


    “真的?”趙媽媽懷疑的看著。


    “真的,我這一切順利,身體也很好,明天單位新調來的領導要來了,不過這跟我也沒什麽關係,我還是做我那些工作。”


    趙媽媽見趙譽說起話來神色也都正常,這顆心才放下來。


    趙譽跟媽媽視頻了好久,直到對方說要睡覺了,才依依不舍的掛斷,明明如今網絡這麽發達,想要視頻隨時可以,卻不知道為什麽看也看不夠,還約好了明天不許爸爸出去打麻將,一起來跟他視頻。


    視頻掛斷之後,趙譽有些累,衝個澡就睡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趙譽手機上的鬧鈴到點就把他叫醒了,趙譽收拾好自己,去樓下喝了碗粥便開車上班去了。


    九點整,單位的人都坐在了二樓最大的會議室裏,等著迎接新領導。


    趙譽坐在一個不太顯眼的位置,拍了拍腦袋,總覺得這兩天腦袋不清楚,不過他又不喝大酒不熬夜,不可能這麽早衰吧……


    會議室的門打開,跑進來一個人,跟大夥小聲說:“上樓了,馬上來。”那人隨後便將門推開,等著新領導進來。


    所有人便都調整了一下,坐得更好一些。


    十多秒之後,會議室門外傳來皮鞋踩在瓷磚上清脆而利落的聲音,隨後便見一個將近一米九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裝邁步走了進來。


    西裝的角度極其貼合,將整個人襯得俊朗有型,五官比身材更完美,立體而深邃,雙目冷峻有神,順著會議室看了一圈,看到趙譽時,趙譽覺得那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很久,但其實隻有一瞬。


    隨後新領導坐在放有他名牌的座位上。


    從趙譽的角度,可以看到新領導露出鋥亮的皮鞋。


    趙譽在看到新領導的瞬間,那種恍惚的感覺更嚴重了。


    沒道理,他不可能認識這位剛從外市調來的領導,但他卻一眼便認出對方,甚至能叫出對方的名字,蕭寒,不不,是韓逍,不是因為那名牌,自始至終,他還沒注意過新領導叫什麽呢。


    散會之後,劉宇走在趙譽旁邊,一副八卦的口吻說:“聽說這個領導不喜歡別人叫他x長,他可是上邊總公司大領導的助理,以後叫他韓助理或者領導就行。”


    趙譽點點頭。


    “韓助理好像下周就要給公司薑總做匯報,這周我們可慘嘍。”


    “下周就匯報?”趙譽想了想,“我還想近期休假調整調整呢。”


    “調整個屁啊,等做完匯報吧,每年年初這個匯報真是能折磨死人。”


    “是啊。”趙譽心不在焉的答複著,突然想到如果下周真的給公司領導匯報,這一周他的大部分時間可能都要無私奉獻了,而且,不免要與新領導捆綁在一起一遍一遍的改材料啊……


    劉宇的小道消息還真準,當天下午,趙譽和劉宇就被叫到小會議室,跟單位領導層開了個小會。


    單位的郝主任給韓逍介紹道:“韓助理,這是我們單位負責材料編寫和綜合管理的趙譽和劉宇,他們倆將負責此次匯報材料的主要編寫工作。”


    趙譽又一次跟新領導有了視線接觸,視線相對的那一瞬,他隻感覺心底猶如暗夜閃過一道明亮的閃電,好像照亮了什麽,卻因為那明亮隻有一瞬而什麽都沒看見。


    而在聽到他名字並且看向他的一瞬間,他感覺到這位新領導的眼神很恐怖,像是要活生生將他吃了一般,隻是那人將表情掩藏得很好。


    趙譽看到那位新領導深深地盯著他看了幾秒,隨後又轉頭看了眼劉宇,點點頭,表情淡漠而顯得巨人千裏之外,道:“上午已經看了各路的匯報,寫得很好,很有能力。這次匯報時間很緊,希望你們克服一下。”


    劉宇點頭如搗蒜,趙譽輕輕點了一下頭。


    他心裏隱約有些失落,雖然那眼神很恐怖,可韓逍對他的態度……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疏離的,卻又說不出為什麽。


    第二天一早,單位各個專業路的負責人已經將要報告的材料全部交了上來,趙譽坐在電腦前,看著那些人提交的材料,歎了口氣……


    寫得都是些什麽狗屁玩意兒!!!


    趙譽將那些材料打印出來,勾勾畫畫,很快將各路負責人叫來,將材料打迴去讓他們重新寫。


    在辦公室一邊整理整體思路,一邊瀏覽著網頁,網頁右側有一些廣告,還有一排小說的廣告。


    趙譽鬼使神差的就點開一本,看了一章,隱約覺得這不是他要找的東西,就關了。


    隨後好像什麽閘門被他打開了一般,他一本本的翻著廣告上鏈接的小說,廣告沒了,就去網站找,去貼吧論壇微博上找,最後卻一無所獲。


    下午下班前,各路終於將第二稿材料交上來,趙譽揉著額頭,瘋狂的翻了一下午小說,頭有些疼,好在這些人總算重視了些,給他提供了些他能用的東西。


    晚上,趙譽將所有材料帶迴去,隨意吃了點東西墊墊肚子,便到了與父母視頻的時間,看到那兩位老人的麵容時,趙譽又險些流出淚來,這一次他清晰地感覺到心底有些細微的酸澀,那種珍而惜之,卻又怕一切隻是一場夢的惶恐感,讓他差點以為他與二老已有數百年未見了。


    掛斷視頻,看材料看到後半夜,大致有了整體思路。


    第二天,趙譽找到領導想請三天假,一是覺得自己實在不在狀態,二是太思念父母想迴家看看。


    辦公室主任看著他,一臉納悶:“我記得你上個月才迴家,怎麽這麽快就想家了?你也二十好幾了,還這麽戀家?”


    趙譽想了想,好像確實前段時間剛迴家過一次,但他現在實在歸心似箭,必須要請假。


    主任見趙譽表情急切,問他:“那匯報怎麽辦?請三天假迴來之後就隻有兩天的周末時間了,劉宇他的能力你也知道,也就隻能幫你查查錯別字。”


    “周末兩天我加班,一定準時弄好匯報,放心。”


    有了趙譽的保證,主任便將他放行了。


    趙譽迴去與父母呆了三天,這三天中,趙譽感覺心中無比滿足,好像錯失了許多許多年的親情又迴來了,可明明前段時間才迴家過不是嗎?


    周六一早,他便趕迴了單位,還給主任打電話報備了一下,對方語氣很急切,念叨著他總算迴來了。


    趙譽不解,“怎麽了?單位有什麽急事嗎?有事怎麽沒打電話通知我?”


    那主任也不知該怎麽說,平日員工請假,三天以內他都有權力給假的,可這次將趙譽放走之後,新領導就來了,還問起材料寫得怎麽樣。


    他清楚趙譽的能力,便實話實說,說趙譽迴家了,周末會迴來加班,結果就見那喜怒不形於色的新領導臉色難看,顯然一副極其不高興的樣子。


    他在機關混跡多年,自然會看領導臉色,立刻便抄起電話要將趙譽叫迴來,結果領導卻又說給他三天假,隨後板著臉走了。


    不過這些經過他自然不能告訴趙譽,隻能藏到肚子裏,此時趙譽準時迴來,還已經到了單位開始工作,他這顆心也算是放下了。


    趙譽坐在辦公室開始編寫匯報材料,下班之前,他將材料傳給主任,對方看完了之後連連誇他有能力有思想有高度,讓他立刻將材料給領導郵過去,看看有沒有需要改動的地方。


    “啊?”趙譽傻眼,“上次開會時韓助理不是說他不看了,全權交給我嗎?”


    “哎呦,他又要看了,你就給他發過去吧。”


    趙譽這心就開始打鼓了。


    之前開會,韓逍明明說過不擅長撰寫材料,也不熟悉本單位情況,又聽說了他能力很強,所以說過讓他專心寫,不需給他審閱,到周一匯報前拿給他熟悉熟悉就可以。


    怎麽又變卦了?


    早知如此,他是不可能會偏要趕在這幾日休假的,哪有大周末的還要讓領導在家看材料的道理?


    此時後悔也來不及了,趙譽將材料字體格式一切都調整好,按照主任說的郵箱發了過去,確認發送成功之後,趙譽拿起電話,猶豫了一會,便按下那個新增在電話簿上的號碼。


    接通之後,對方並未說話,連個“喂?”都沒有。


    趙譽硬著頭皮又自我介紹一遍,告訴對方材料已經發過去了,還連帶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自然不能說是突發奇想要迴家,而是給家裏的親戚安了個小病症,說明迴家是要探病的。


    他解釋之後,感覺氣壓好像沒那麽低了,隨後便聽到對方說道:“明早來我辦公室。”


    “韓助理,明天是——”話未說完,便聽見對方已經掛了電話。


    趙譽後悔不迭,看樣子這領導明明是相當重視這材料,要親自修改,那當初為什麽一副跟他完全沒關係一點都不上心的樣子啊!害他也有些輕視了!


    第二天一早,趙譽又坐在辦公室裏,看著運轉的空調,他突然有些迷糊,他昨晚住在哪?迴家了嗎?為什麽好像一直坐在這裏?但不可能啊……


    電話響起時,趙譽嚇了一跳,不等響三聲,立刻便接了起來,隨後才覺得自己接得快了點,有些突兀。


    “喂?你好。”他的座機沒有來顯。


    “我韓逍,你來我辦公室。”


    電話掛斷,趙譽立刻將材料打印好,一邊檢查最後一遍,一邊朝著樓上韓逍的辦公室走去。


    不知為什麽,材料看著有些模糊,仿佛入眼不入腦,大概是有些緊張,趙譽索性不再檢查,相信自己之前已經完善得很好了。


    站在韓逍門前,趙譽敲了三聲門,裏邊沒有聲音,趙譽推門進去,外邊明明是晴天,屋子窗簾也並未拉,可卻不知道為什麽,整個辦公室顯得很昏暗。


    韓逍從套間出來,一眼便看到正有些恍惚的趙譽,修長的腿兩步便邁到趙譽跟前。


    趙譽立刻將材料遞過去,對方看也不看,伸出手,卻不是接過材料,而是直接扣住趙譽手腕,力道之大,讓趙譽覺得他的手腕可能會斷掉,卻出奇的並不疼。


    趙譽驚訝的抬頭,一眼便跌入一雙深潭之中,那潭水似得雙眼黝黑深邃不見邊際,仿佛能將人的全部神誌吸引進去,再也無法抽身而出……


    “韓……”好像越來越奇怪了,趙譽發現自己有些無法集中精神。


    “趙譽。”對方仿佛確認一般呢喃著他的名字。


    “韓助理?”趙譽想要抽迴手,卻被對方一把拉到會客沙發上,身體立刻跌入進去。


    那沙發上放著一厚摞紙張,每張紙上都密密麻麻布滿了字,均是手寫,那字分明不是漢字,可趙譽卻驚奇的能夠看懂。


    “趙譽,是不是你?”


    韓逍的問題非常奇怪,然而趙譽的注意力卻無法集中到對方所說,全副心神全部被那摞奇異字體寫出來的東西吸引住。


    窗明明關著,卻忽然吹入一陣邪風,那摞紙便被吹得到處都是,隻見一張隻寫了三個大字的那一張正被吹到趙譽腳下。


    趙譽低頭看了眼,看見那完全沒接觸過的文字卻又熟悉異常,那張紙上邊寫了三個字——《逆天道》


    趙譽腦中轟轟轟巨響。


    “弟子趙譽,今日拜迪羅老祖為師,以師為尊,永不叛師。”


    “師傅,師傅!你怎麽了?……怎麽可能無法飛升??什麽陣?師傅!!”


    “李霽原,你若保我百年安寧,百年內我可為你煉製所需一切丹藥。”


    “你叫韓逍?韓……逍??等等,韓逍,太玄宗,九仙門,正罡大陸……不會吧!!!”


    “韓小逍,韓笑笑,逍甜甜,這麽內向可不好,男人要圓滑開朗些,如此才能吃得開。”


    “追魂訣?你告訴我這個幹嘛?是等我哪天死了你要去追我的魂哪?”


    “十年過得真快,走吧走吧,好好修煉,待化神之後來幫我個忙。”


    ……


    一瞬間,仿佛數百年無數人無數事如潮水般倒灌入腦海中,有限的頭腦中擠入太多東西將頭撐得快要爆裂,趙譽控製不住狠狠扣住頭,想要將頭掰開將裏邊的東西倒出來。


    記憶終於延續到他進入九仙門,參加青年弟子潛力大比,他正在青城山上爬山!


    身前那緊緊擁住他之人說了什麽他聽不見,隻是低吼道:“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是幻境,破!我得出去,破破破!!!”


    “我是真的!這不是幻境!我不許你再離開——!!”


    第一個“破”字脫口而出之後,周身的世界開始土崩瓦解,麵前那個俊朗出塵的男人也如碎片一般消失,隻是對方最後那句話卻清晰異常的傳入腦海,對方那暴怒又絕望的情緒讓趙譽心髒陡然一驚。


    一瞬間,他突然無法分辨到底哪裏是幻境!


    是這個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父母雙全,有朋友有同事有電腦有網絡的現代世界是真實?還是那個他生活了三百多年術法遍地靈獸妖獸應有盡有禦風可飛行的修真|世界是真實?


    崩潰的空間全部消失,趙譽頭也不痛了,但卻突然發覺自己不知道來到了何處。


    這裏一片純白色的光芒柔和而溫暖,卻除了他自己,整個不見邊際的空間裏,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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