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趙譽從入定中醒來,想到了什麽,立刻掏出一枚水鏡,手掌在上邊輕輕一劃,水鏡中便由朦朧至清晰顯現出一個場景,仔細看去,正是蕭寒所處洞口之外。


    趙譽支著下巴一瞬不瞬的瞧著,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一盞茶時間過去,那洞口出來一個人,正是蕭寒。


    隻見蕭寒站在洞口,既不出去也不動,似乎察覺到有些異樣,卻也不確定哪裏不對勁。


    水鏡中身形淩厲的男子見看不破機關,便伸手拍向後背,一柄長劍應聲而出,在他身前一步處懸空而指,大有破盡天下一切機關暗算的氣勢。


    “幹嘛這麽謹慎,我又不會要你的命,開個玩笑而已。”趙譽眯眼笑道,一臉期待。


    隨後,就見蕭寒揮臂而起,長劍在他身前為他開路,墨發飛舞,氣勢如虹,隻是才飛出幾丈遠,仿佛突然刺破了什麽看不見的膜,一瞬間蕭寒身前無數鮮紅色的液體向他湧來,由於此前他正全速向前,此時根本躲閃不及,連人帶劍被噴成了紅色。


    “哈哈哈哈。”趙譽拍著大腿笑得樂不可支。


    蕭寒眸中寒光一閃而過,卻並未發火,隻是迅速揮劍將剩餘的紅色液體全部阻擋在外,可全身上下卻被染成紅色。


    他很快便禦劍飛行到之前的小溪中,剛落入水中,原本及腰深的小溪卻不知為何突然變得極深,幾乎瞬間便沒了他的頂,水上隻留一柄嗡鳴的長劍和幾絲尚未來得及浸濕的頭發。


    “師兄,你好好洗洗啊!”趙譽樂的眼淚都出來了,那柄水鏡中的場景早換到了溪邊,蕭寒的所有遭遇他都看了個清清楚楚。


    一息之後,隻見溪水汩汩,幾個水泡之後,仿佛從地底要升出怪物一樣,溪水水麵上形成一個小型漩渦,又一息之後,漩渦中猛地竄出一個長身男子,男子全身濕透,原本柔順的頭發此時淩亂的貼於臉頸之上,又可憐又可笑。


    趙譽又要大笑,卻突然從那人表情中讀到一絲屈辱,表情立刻凝住。


    “他也就隻剩了副好皮相,原以為他早就結丹了,誰想他閉關五十年,兩年前出關,竟還未突破。”


    趙譽突然想起孫洵說的話,以及去往收徒大典時,那人身後的師弟們疏遠的姿態。


    想到蕭寒的遭遇,趙譽突然良心發現,“哎呀,我怎麽做這麽缺德的事兒!”趙譽匆忙起身,水鏡被他拋在床上,來不及穿鞋便朝著溪邊趕去。


    “希望還來得及,師兄你可千萬不要動。”


    等趙譽趕到時,就知道他犯大錯誤了,溪邊那個原本就狼狽不堪的人此時已經成了麵人,正一動不動的站著,應是被一大袋子麵兜頭灑下。


    “師兄……”趙譽猶豫的叫了聲,“你……沒事吧?”


    其實他並沒有多大惡意,隻是蕭寒兩次用劍都差點傷到他,他有一點點不平衡而已,可是報複行動還未結束,就突然又覺得蕭寒很可憐,爹不親娘不疼的,他哪還忍心報複了。


    而蕭寒之所以能屢屢中招,因為他用的都是土法子,凡人的惡作劇,他甚至還親手去小溪裏挖的坑,並沒有參雜一絲靈力,除了用眼看,就是師傅來了也未必能識破。


    如今的修士更相信靈力,探查無礙便會疏於用眼觀察,他就是鑽了這麽個空子。


    ……可見他有多無聊。


    正在趙譽糾結他的做法是不是傷到蕭寒自尊時,隻見對方突然發難,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刹那間向他襲來,這一下子要是透胸而過他就死定了。


    趙譽立刻拍向乾坤袋,卻暗道糟糕!昨晚入定前又整理他的藥材,忘了掛上了!


    趙譽瞪大眼,劍尖以不可見的速度接近,他甚至感覺到冷兵器上釋放的寒意和長劍主人滔天的怒氣。


    死定了!


    趙譽隻來得及下意識退了半步,身形被對方殺意定在原地,完全無法躲開。


    死亡那麽近,趙譽閉上眼睛,然而預料中的疼痛並未襲來,反而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震走。


    趙譽被摔在地上,忍不住狠狠咳了幾聲,他甚至懷疑自己要咳出血了,最終卻是沒有。


    再抬頭時,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原來剛剛救他的是蕭寒。


    蕭寒大概沒想到他會毫無反擊之力,在看到他無法躲避之後又不得不救他。隻是救下了他卻被自己的劍傷到,此時左肩上血流如注,衣服上粘的白麵被染成了血色。


    趙譽徹底懵了。


    蕭寒這是什麽打法?就算臨時改變主意不想殺他,隻要使勁推他一下,以當時蕭寒的速度完全能夠做到,最多是自己胳膊被刮一劍,養個一時半刻就好了,可怎麽會用身體幫他擋?他莫非忘了剛剛自己用惡作劇害了他那麽多次?


    趙譽還斜躺在地上,一隻胳膊支著半邊身子,呆愣的看著蕭寒。


    蕭寒就跟完全感覺不到痛一般,收迴長劍,轉身去看趙譽,眼中神色複雜。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原本想要泄恨殺了這個人,最後腦中卻會冒出“決不允許他受一點傷害”的想法,身體更是做出了以身擋劍的瘋狂動作!


    見蕭寒傷口還在流血,趙譽終於迴過神來,立刻站起來,又習慣性的拍拍乾坤袋,這才想起手裏什麽有用的東西都沒有,立刻幾步走到蕭寒跟前,對方卻不想理他。


    見蕭寒轉身要走,趙譽趕緊道:“對不起對不起,這次我誠心道歉,因為前兩次的事我有些耿耿於懷,所以跟你開了個過分的玩笑,不過我保證,沒有下次!以後再也不會了!”


    那人還是不停,卻也沒禦劍離開。


    趙譽快步跟上:“你的傷因我而起,我那裏有很多有用的靈藥,保準你一個時辰之內恢複如初。”


    趙譽跟著費勁,心裏暗道大長腿犯規!“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交個朋友吧,我叫趙譽。”


    蕭寒此時終於停下,卻也沒迴頭。


    趙譽算是發現了,也就這個名字能讓蕭寒有些反應,莫非蕭寒有個叫趙譽的好朋友?


    趙譽終於追上了蕭寒,從旁邊往蕭寒身前一斜,半擋住對方前路,笑眯眯道:“師兄,我洞口近,隨我去給傷口上些藥吧。”


    見對方不理自己,趙譽又道:“還記恨著我呢,大丈夫心胸寬廣,何況我哪次惡作劇都沒傷你一根頭發,可你已經三次差點殺死我了。”


    說到這裏,蕭寒的視線才終於落在他身上。


    趙譽覺得,與其說對方是在打量他,他更覺得對方是在查探他有沒有受傷,這種對於他人感情的解讀很微妙,不過趙譽總是相信自己直覺的,他隨即又笑道:“當然,因為你大人大量,我沒有一次被傷到。”


    這比哄女朋友難度係數還要大!


    趙譽雖然沒哄過女朋友,卻哄過小朋友,以前把韓逍逗怒了的時候,總要低聲下氣去哄,沒想到,他還真應了李霽原那句“你逗誰就得哄誰,就這命”這句話。


    不過好說歹說倒是終於將蕭寒說動,請到了自己那個洞口。


    進去之後,趙譽立即將水鏡收起,把作案工具消滅掉,然後在乾坤袋裏掏出最好的傷藥。


    “你坐下。”趙譽指著這石室裏唯一能坐的石床。


    蕭寒皺了下眉,顯然還有些防備,表情淡漠,坐在了石床一角。


    趙譽出去了一趟,迴來之後拎著一桶水,將水燒熱一些備在床邊,然後走到蕭寒左臂那側,將對方劃破的衣服撕掉一塊,傷口便暴露出來。


    傷口倒是很整齊,應該好恢複一些,也已經不怎麽流血了,趙譽用濕毛巾輕輕擦拭傷口,水桶裏的水很快便被染成了淡淡的紅色。


    將傷口清理好後,趙譽拿出自製的金瘡藥,將藥塞拔下,低聲道:“有點疼,忍一忍。”隨後便迅速將金瘡藥撒在創口上。


    蕭寒看著正認真為他上藥的趙譽,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這種被人上藥如同被嗬護的場景他經曆過,心裏感覺甜蜜又溫暖,那個人應該長著一副溫柔的眉眼,有著最暖人心的笑容和最動聽的聲音,但當入眼的是眼前樣貌時,那種錯覺就立刻消失不見。


    “在想什麽?”上好了藥,趙譽用布將傷口纏好,“想你認識的那個趙譽?”


    小心的係好了結,趙譽拍拍手,將手上粘的金瘡藥拍掉,“先不要去洗澡,一個時辰後解開,保證你皮膚光滑如初。”


    藥上完,兩個人坐在一間石室內,空間顯得有些擁擠,趙譽竟難得的覺得有些尷尬,關鍵是不論他說什麽,對方都不迴應他,這獨角戲不好唱啊。


    兩柱香過去,蕭寒還是一句話不說,趙譽實在憋得難受,就打算找個借口出去,“我去把剛才那些東西收拾收拾,不然影響你心情。”說的是惡作劇的道具。


    趙譽總算找好了理由,就要起身離開,還未邁出一步,手腕便被人握住。


    “不必。”那人終於舍得開金口,卻隻說了兩個字,說完便放開了趙譽。


    這似乎是趙譽與對方接觸這幾次下來,第二次聽到對方說話,也是聽到的第三四個字,難得啊!可喜可賀啊!


    蕭寒說完,便起身,主動離開了石室。


    趙譽送到洞口,隨後就見那人一襲飄逸“白衣”,禦劍向著他那邊石室的方向飛去。


    自那以後,蕭寒不再對他揮劍相向,見到他也不會轉身就走,卻與視而不見差不多。


    趙譽覺得這個人可能心防特別重,不會輕易相信人,更不會輕易對任何人敞開心扉,不過他不在意,他又不打算走進對方心裏,隻是鄰居,有人陪他呆著,聽他說話,分享他的煉丹心得足矣。


    他也不打算問另一個“趙譽”是誰,也不會揭對方傷疤為什麽閉關五十年還是築基中期,更不會問對方為何會被罰來這思過峰。


    這也算是趙譽找到的跟鄰居和平相處的好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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