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葉舒注視著席慕雲,竟不能立即答應他。


    他這個要求會逼著她改變許多目前正順利進行著項目。


    她想要迴歸學校,而蘇瑞林是她與學校之間的鏈接……


    她的遲疑對席慕雲來說仿佛一個耳光。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不願意?還是放不下他?”


    顏葉舒雙手用力拽住他暴怒得想要甩開的手。“慕雲,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到底是怎樣?你能原諒他這點,就是我無法原諒的!”席慕雲目中如燒。


    他的話讓顏葉舒怔了怔,柔腸忽然繞到一起,喃喃地說:“你不明白……”


    重遇蘇瑞林後,是他將她從為席慕雲父母的死無法自拔的愧疚的痛苦中慢慢拉了出來。


    當然,真正將她解救的,是席慕雲對她的愛。


    可是,如果沒有蘇瑞林轉移了她的注意力,讓她在工作上找到了新的熱情,恐怕她的抑鬱不會這麽快得到治愈。


    何況……還有更深層次的東西……


    見她神色茫然起來,席慕雲的心徹底亂了,她到底在想什麽?


    為什麽這種感覺如此熟悉,多年前她是不是也曾給過他同樣的困惑?


    “那你都跟我說清楚,讓我明白!”他胸口起伏著,“別讓我這樣抓狂!”


    顏葉舒望著他,竟無從說起。


    她能不能告訴他,她對蘇瑞林其實也沒那麽恨。


    相反,撇開男女的問題,她在工作上與蘇瑞林就像知己一樣默契。


    蘇瑞林總是很及時地分享與她一些讓人興奮的設計新理念。


    他們不是為了錢,他們追尋理想的循序漸進,一點點開拓的巨大的滿足感。


    而這一點,席慕雲根本不可能給予她。


    她與他雖然相愛,可是卻從來不是同道中人。


    他能理解她對金錢之外的追求麽?而且也不現實!


    她知道她自私,她依賴他帶來的穩定富足的生活,卻想另外追逐精神上的滿足……


    顏葉舒的沉默,讓席慕雲的心一點點抽緊,仿佛要被判處死刑。


    他忽然深深看進她的眼裏:“你喜歡上他了?”


    “不,絕對沒有!”顏葉舒被他的話驚得一下迴過神來。


    她將他拉得坐下來,懇切地迎上他不安的目光:“你別胡思亂想了,我的心你也懷疑嗎?”


    “葉舒,我受不了你跟他糾纏不清,真的受不了。”他抓住她的手,壓在他的胸口上,“就聽我的,我們迴g市吧,以後再也不要見他了……”


    顏葉舒凝視著他,仿佛下了決心,“如果你真的這麽擔心,我會將與他有關的工作項目都整理了。”


    隻是心裏,卻忽然失落起來。


    很不好受,好像要錯過很重要的東西一樣。


    “為了我,整理吧。”席慕雲緊緊抓著她的手。


    顏葉舒點點頭。


    ……


    雖然受了傷,傷口處還一直傳來不適的感覺,但顏葉舒仍堅持要求席慕雲帶她去考察了幾個村子。


    因為沒有導遊,兩個人經常迷路,還由於無法與當在居民妥善勾通,常常被當成不懷好意的入侵者,遭到拒絕和粗暴的對待。


    但即使如此,顏葉舒也不減一點興致。


    有時,她也不直接衝著那些古老的女織而去,隻單純地看看風景,記錄一些特殊的心境。


    為了方便她移動,席慕雲居然給她弄了一把輪椅,到了地方就將她抱下車,讓她坐在輪椅裏,然後推著她沿著那些鄉村小路慢慢地走。


    顏葉舒是看到村頭一個陶罐,一個石軲轆,都要停下來速寫。


    席慕雲覺得好笑,就問:“你是服裝設計師,又不是畫家,為什麽還幹些畫家的活?”


    “美都是相通的,有畫家的眼睛,就有設計師的靈感啊。”顏葉舒笑道。


    席慕雲想,其實每天這樣遊山玩水,也挺好的,特別逍遙愜意。


    山村空氣清新,天空萬裏無雲的時候,總是特別藍,仿佛含著水的藍色水晶,


    而看顏葉舒在畫紙上行雲流水般揮灑,或清雅,或濃重的色彩一點點潑染,美得精彩紛呈。


    席慕雲愛這樣的她,仿佛給他打開了另一個世界,靜謐,美好,專注,充滿了創作的激情。


    讓他對生活也忽然多了不少想要挑戰的期待。為理想而工作,是件快樂的事。


    有了靈感的顏葉舒,會恨不得將時間定格在夕陽落下前的最後一刻。


    她屏住唿吸,隻為將腦海裏陡然撒開的布料與花式,一點點描摹出來。


    擱筆的那一刻,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那雀躍之心已然要飛起來。


    “看!”她得意之極地向他展示手中的創作。


    “這絕對是可以載入教科書的經典之作!”


    席慕雲寵愛地揉揉她的頭發,不過,真的不會點評。


    “嗯,真好看!”他說。


    顏葉舒歎口氣,好笑地瞥他一眼。他懂什麽啊,一天到晚隻會在商場上撕殺的男人。


    暮色已經徹底籠罩下來,席慕雲將顏葉舒抱上車,收拾了東西,驅車迴度假村。


    迴到度假村,忽然在院子裏碰到他們幾天刻意避開不見的蘇瑞林。


    席慕雲推著輪椅,目光驟冷。


    這老匹夫太沒眼色了!


    “慕雲,我有事想跟葉舒說兩句。”蘇瑞林偏過席慕雲寒劍般的目光,溫和地說。


    “姓蘇的,以後請你不要靠近我太太,不然別怪我不客氣!”聽他叫“葉舒”叫得親切,席慕雲心中妒火噌地又燒起來,不禁沉聲說。


    蘇瑞林也有點氣了:“慕雲,你別無理取鬧,我找葉舒,隻是工作上的事。”


    顏葉舒見他們要因為自己吵起來,忙拉住席慕雲,然後轉向蘇瑞林,說:“對不起,教授,那些學術交流的事,您都幫我推了吧。”


    蘇瑞林一聽就急了:“葉舒,東京文化服裝學院的工藝設計研討會的邀請函已經收到了,你要放棄去研習嗎?”


    顏葉舒心中微震。


    那是非常難得的邀請函,許多有名的設計師爭破腦袋都爭取不到一個名額。當初蘇瑞林說幫她申請的時候,她幾乎不抱希望,沒想到竟成功了。


    然而現在得到也沒用了。


    她移開目光,“謝謝您,那個您還是推薦給更合適的人吧,我想我還是不去了。”


    她扯扯席慕雲,示意他走。


    蘇瑞林忽然走過來攔住他們。


    他的神色很凝重,平時溫和的雙眸也隱忍著怒火。“葉舒,你太讓我失望了,一個男人狹隘的愛情,就足以將你束縛住!”


    席慕雲一聽徹底火了,衝過去一把揪住蘇瑞林的衣領,兩眼噴火地死死盯著他,“姓蘇的,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到底安的什麽心!”


    蘇瑞林輕蔑地看了席慕雲一眼,忽然說:“你就這麽沒安全感?”


    席慕雲被他刺中,憤怒的血液一下衝上頭頂,猛地將他推到地上。仿佛還不夠,突然失去理智地撲上去,對著蘇瑞林的臉就一拳!


    他早就想狠狠地將蘇瑞林往死裏揍,多年前就想,前不久突然看見他出現在顏葉舒的周圍時,更是恨得牙齒都癢了!


    “住手!慕雲你住手!”顏葉舒急了,她轉動輪椅,想要過去拉他們,但顯然做不到!


    “打吧!”蘇瑞林竟笑起來,恨聲說,“你不知道我渴望這拳頭多久了!”


    席慕雲被激得狂怒,大吼一聲,騎到蘇瑞林身上,兇狠的拳頭頓時像雨點一樣落在蘇瑞林的身上。


    幾個老師驚唿著跑過來,舍命拉開席慕雲。蘇瑞林躺在地上,沁著血絲的嘴角還掛著痛苦的笑意。


    程雅君聞聲也跑過來,見此情景,杏眼都瞪大了。


    “師姐你太過分了吧!”憤怒突然湧上她的頭頂,她難以置信般瞪著顏葉舒,“你怎能讓席總和蘇教授為你大打出手成這樣!”


    在場的人都愕然地轉向程雅君,她突然的義憤填膺顯然很不合時宜。


    “明明席總這麽愛你,你竟傷他的心,背地裏還跟蘇教授來往!你真的太壞了!”程雅君看向俊臉比那遠山還黑沉的席慕雲,心痛極了,莫名地想哭。


    席慕雲很無言這個找不到方向的女生,黑著臉向顏葉舒走去,準備推輪椅走開。


    但程雅君卻突然衝著他高大的身影大聲說:“席總,您不能這樣寵著她,不然以後她會更加傷你的心!”


    席慕雲嘴角直抽,他~媽的,今晚盡碰些神經病!


    見他不聽,程雅君腦仁一熱,不顧一切地衝口而出:“您知不知道,第一天晚上師姐喝了酒,竟背著您偷偷去找蘇教授!我親眼看到他們抱在一起!”


    在場的人就像突然遭遇霰彈,身形皆是一滯。


    程雅君不知道自己到底幹了一件多麽可怕的事,還在那激動地囔囔:“席少,您對她這麽好根本不值得……”


    席慕雲驟然迴頭,目光可怕得就像能索人命,程雅君被嚇得一個激靈,定在那。


    席慕雲用了全部力氣才忍住想要將這個女人撕成碎塊的衝動,一字一字從齒縫間擠出來:“你算什麽東西?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麵前,滾!”


    他忽然俯身將顏葉舒從輪椅裏猛地抱起來,大步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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