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陽斜掛地平。


    此刻天色微亮,天邊隱晦不定,正值陰陽交匯之際。


    四個紙做的抬轎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上所畫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薑厚,相當滲人。


    薑厚根本來不及多想,哆哆嗦嗦的爬起來就往家跑。


    常年宅在家裏熟讀聖賢書的薑厚沒有想到自己竟能一口氣從郊外直奔迴家。


    進門後連忙把門拴好,又驚恐未定的坐下來喝了幾大口涼水,這才心情稍定。


    此刻胸口有些擱得慌,薑厚下意識的伸手一摸,鼓鼓囊囊的。


    掏出來一瞧,是黃義送的香囊。


    隻不過這重量不對呀。


    將袋口打開一瞧,薑厚驚訝的合不攏嘴。


    那原本的一顆顆黃豆,竟然變成了一粒粒金豆子!


    這可是一大筆橫財呀。


    薑厚懵了。


    夜裏到此刻發生的一切,都讓他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


    ......


    上床蒙上被子,一覺睡到午時。


    睜開眼睛的薑厚,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枕頭邊的香囊。


    打開瞧了瞧,金燦燦的豆子可不是假的,昨個兒晚上不是在做夢!


    用手撈起一粒粒金豆子,任憑它們從指縫中滑落。


    迴想起昨天晚上的經曆,是黃義救了自己,還送給自己這麽大一筆錢,此刻卻不知這位兄弟現在情況如何。


    自己應該上門表示一下感謝才對呀!


    這薑厚也是個敦厚人,當下就起床,到市集上雇了個轎子,送自己往那城東外的杏林村去了。


    雖然下了雪,山路不好走,但薑厚給的錢多,那幾個轎夫也隻得看在錢的份上走一遭。


    路上,就有轎夫問了。


    “薑大夫,這天寒地凍的,昨個兒夜裏又下了雪,您到那荒無人煙的杏林村去幹嘛呀?”


    薑厚心裏清楚,但經曆過於離奇,也並非兩三句話能夠說的清楚,當下含含糊糊的就應付過去了。


    天空又飄起了小雪。


    轎子剛到東門的時候,薑厚在轎子裏突然喊了一聲“停!”。


    下了轎子,薑厚來到一處牆根,那兒蹲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兒。


    “小濤子,這天寒地凍的,你咋跑這兒來了呢?”


    那個被喚做小濤子的男孩哆嗦著抬起頭,眼角帶著凝結成霜的淚痕,迴道:“薑大夫...”


    薑厚此刻有要事在身,也無暇多說,從口袋裏摸出一袋錢,塞到小濤子手裏,說道:“小濤子,你先拿著錢,到對麵的客棧吃點東西烤烤火,等我迴來再尋你去。”


    小濤子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麽,終因為天氣太冷,發不出聲,接過錢,對薑厚鞠了幾躬,連忙跑向對麵的客棧。


    那店小二見小濤子衣衫破舊、渾身冰雪,正想要趕人,卻見小濤子從錢袋裏掏出銀錢,臉色立馬就變了,堆笑著將小濤子迎了進去,還用毛巾幫他掃掉身上的積雪。


    薑厚見小濤子進了客棧,不由得搖了搖頭,又匆匆轉身上轎。


    四個轎夫抬著轎子,出了東門。


    ......


    “薑大夫,這風雪越來越大,再往裏怕是行動不便,您瞧這兒離您那地兒還遠嗎?咱們兄弟將把您放這兒您看成嗎?不行的話,咱們現在就隻得打道迴府啦。”


    薑厚將簾子掀開,估摸著再往前走一段路也該到了,當下便迴道:“你們去吧,這兒應該已經很近了,我自個兒走便成。”


    說罷,五人便在此處分開,薑厚頂著風雪,繼續往黃義住的地方前進。


    薑厚的估計到底是有偏差,直走到雙手都快凍僵,這才看到黃義的宅子。


    “黃老弟,我薑老哥來啦。”


    想到幻化成人的黃義有情有義,薑厚也不免心生感動。


    來到門口,屋子裏靜悄悄的。


    薑厚又喊了幾聲,沒有人答應。


    門輕輕一推,伴隨著“吱呦--”


    門開了。


    薑厚走進去,竹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床上,趟著奄奄一息的黃義。


    薑厚驚慌失色,連忙快步來到床邊,上下打量,隻見黃義麵容浮腫,嘴角全是血跡。


    “黃兄弟,黃兄弟!”


    薑厚唿喊著黃義的名字,但對方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連忙試探薑厚的脈搏。


    居然...


    死了!


    薑厚怎麽也不敢相信,隻不過一晚上的時間,兩人竟然就這麽陰陽相隔。


    此刻薑厚頭腦一片混亂。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人聲,薑厚連忙站起來,左右觀察一番,躲到了床旁的櫃子後麵,蜷縮在陰暗處。


    “咦,這門怎麽開了。”


    “大概是風吹的。”


    腳步聲從屋外傳入屋內。


    聽聲音,兩人應該是來到了黃義床前。


    “這家夥都死了半天了,怎滴還沒變迴真身?”


    “大長老說他修行頗深,怕是要下半夜才會變迴去,今兒這麽冷,咱們迴去喝點小酒,暖暖身子,明兒早上再來吧。”


    “沒事兒吧?”


    “能有什麽事,這家夥為了一個普通人叛變了咱們黃族,又得罪了族長和大長老,能給它留個全屍下葬就不錯了。”


    “那倒說的也是,就是這百年道行毀於一旦,可惜了。”


    “噓,你可小聲點,可別給大長老的人給聽到,否則我們倆可都要遭殃。”


    “好嘞,知道了。”


    “今兒喝點什麽酒呀,那小酒的小菜整點兒啥呀?”


    兩人出了門,聲音越來越小。


    又過了一會兒,聽不到一丁點兒動靜了,薑厚才敢現身。


    他知道,那兩個黃族之人口中所提到的“普通人”就是指自己。


    黃義是為了救他而被黃族的人處死的。


    想到這裏,薑厚流淚滿麵。


    “黃兄弟,你放心,你們黃族的人不待見你,我薑厚一定替你討迴公道!”


    欠賬還錢,殺人償命。


    薑厚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下半夜,黃義的人身果然發生了改變,因為生命的逝去靈氣逐漸消散,黃義終究又變迴了黃鼠狼的模樣。


    實際上,黃鼠狼幻化成人,隨時成人時間的長遠,例如超過一甲子,那麽當他們因為各種原因死去的時候,就不會再變迴最初的模樣。


    這黃義剛幻化成人不久,所以死去後過了一天一夜,就變了迴去。


    ......


    在黃義變迴去後,薑厚忍著心中的悲痛,抱著黃義,步路蹣跚的出了門,往壽霖城迴去的方向走去。


    他相信,官老爺一定會替他主持公道,為死去的黃義討個說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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