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聽到這句話,馬上就問起了南極旅行的準備事宜。


    父親接過阿姨遞來的報紙,翻看著,沒再說話。


    因為韓寧的突發奇想,她為這次旅行準備了很多東西。就在啟程前幾天,才被韓寧提醒要不要先去體檢一下,免得去那麽極寒的地方會出什麽問題。


    她想想也是應該的,約了許遠航給自己安排。


    這幾天像是沒有任何主意,基本全是靠韓寧指揮,讓她準備什麽,就去做什麽。


    到醫院時,許遠航正在手術中,她被個小護士帶著上□檢完,他恰好也剛出來。


    兩個人進了辦公室,閑扯了很多東西,許遠航忽然就沉默下來,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問:“聯繫過我哥嗎?”


    蕭餘搖頭:“沒有,我媽提醒過我,他現在被監控,最好不要聯繫他。”


    許遠航拉開抽屜,摸出煙,很快點著吸了口:“也對,最好現在誰都不要摻合進去。我也被我爸媽警告,不要打聽任何事,也不要問任何人。”


    他說完,又狠抽了兩口,掐滅扔進了垃圾筒:“撇開那段事,就是從小到大的感qing放在那兒,知道這種事也挺難過的吧?我明白,韓寧肯定也明白,可我看你對我哥如何都是理所當然的,人家不一定有這麽大度……”他嘆口氣,“好好去玩,散散心。”


    她點頭:“不用你說,我當然知道。現在我有韓寧,他有自己新的生活,除非是真的有我能幫到的,其餘的我不會cha手。”


    忽然有人敲門,提醒許遠航下個手術時間。


    他站起身,係好衣服:“你說得是汪夏吧?哎……算了,不說了。你的體檢報告,這兩天我就讓人弄出來,走吧,我送你出去。”


    韓寧下午在靶場玩,等她到時,他正端槍she擊,槍和人似乎就如此連成一體,這種犀利背影是她從未見過的。


    成績自然也讓人瞠目。她有些心不在焉,這種地方她以前常和許南征一起來,內部人來才有好槍用,那時候許南征每打一分鍾,她就會誇張地聽著聲音,給他算子彈的價錢,不停說著:“一百沒了,兩百沒了……”


    她看著韓寧,這麽半小時,燒了不知多少錢。


    韓寧忽然側過身子看她,一隻手還拎著槍,蕭餘正在默默計算韓大少爺今天發飆打了多少子彈,看到他忽然停下來才笑了笑:“怎麽了?”


    韓寧招手,示意她過去,她也明白自己這個陪玩的太不盡職了,隻訕訕走過去。


    兩人身邊還站著換子彈的人,韓寧已經把下巴搭在她肩上,帶著她瞄準:“今天是我們在一起整整6個月,時間過得真快。”她嗯了聲,明知道自己she擊很菜,可是還是很配合地順著他的手,扣動了扳機。


    成績自然是糟糕透頂。


    “天啊,我這個神槍手的老婆怎麽打的這麽差?”他有些詫異她的成績,終於明白她為什麽一直不肯下場。


    她用手肘頂了下他的胸口,撞得他齜牙咧嘴的,捂著胸口苦笑:“最近經常心疼,被你這麽一打,估計心髒病要發作了。”她本來以為他是說著玩,看見他臉色忽然變得很差,倒真被嚇了一跳:“是不是昨天沒睡好?”


    韓寧訕訕笑:“是啊,我做了一晚柳下惠,的確沒怎麽睡好。”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剛好能讓周圍人聽得清楚,連隔著三四步外的人也好笑側頭,看了兩人一眼。


    因為這麽個玩笑,韓寧才算是真的放下槍,結束了今天的瘋狂打靶。


    豈料兩人開車才開到半路,就接到母親的電話。


    不知道為什麽,她看著手機上母親的名字,心就不停地跳著,越跳越急,卻不敢接起來。直到韓寧看了她一眼,她才恍然按了接聽。很簡短的對話,隻告訴她醫院的地址,讓她無論在哪裏都要盡快趕到,醫生連下了四封病危通知書,許爺爺始終沒有出手術室。


    母親還沒說完,涼意已從心底蔓延開,徹骨冰寒。


    沒有許南征的關係,沒有兩家的關係,她也是許爺爺從小看著長大的,親的和自己爺爺一樣。一瞬間所有紛繁複雜的qing緒湧上來,又迅速退散開來,隻餘了刻骨的內疚,自從自己迴國,不停有人說老人家身體不好,讓她多去看看。


    因為許南征,她上門的次數寥寥可數。


    每每坐上十分鍾,就急不可待告辭而去,刻意不去留意老人家的挽留。


    她掛了電話,眼淚早就不停流下來,根本止也止不住。小時候自己爺爺身體不好,許爺爺就經常抱著自己去大院裏的幼兒園,其實隻是幾百米的距離,卻一直抱到了六七歲……


    說什麽子yu養而親不待,其實哪裏要你贍養,隻是多陪坐坐,說些在世界各地的趣聞,自己都因為和許南征的隔膜,沒有做到。


    韓寧一言不發地就近停靠在路邊。


    直到她哭的不行了,才柔聲問她:“是不是出什麽大事了?告訴我地址,我們先過去。”蕭餘幾乎哭得說不出話,攥著他握著自己的手,平復了很久才說:“是許南征的爺爺,你知道我從小就是他看著長大的,我去,不是因為許南征,韓寧,他病危,一天了,估計是熬不過去了我媽才打電話給我,”她語無倫次,從來都沒有表露的內疚,“韓寧,對不起。”


    “說什麽對不起?”韓寧替她擦眼淚:“告訴我地址,我送你過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說對不起,似乎關於許南征的任何事,她現在隻要提起來,都覺得對不起他。可小航說得對,自己和許家的關係,小航明白,父母明白,韓寧也明白。


    可隻有他,即使不說,也一定會介意。


    “別哭了,”韓寧擦得手心都濕了,低聲安慰她,“我們現在郊區,開迴去要很長時間,先告訴我地址。”


    要快,心底浮出這個念頭,她馬上反握住他的手:“總院,解放軍總院。”


    他遞給她紙巾,立刻往高速上開。


    到樓層電梯打開時,蕭餘忽然不敢走出去。


    這一路韓寧飛車趕來,她根本不敢再問qing況,生怕趕不及,可到了這裏,她卻更怕了。直到韓寧攬著她的肩,把她帶出去,手術室外站了很多人。


    她看見媽媽的背影,剛想走過去,眼神匆匆一掃,猛地站住。


    清冷蒼白的燈光下,許南征就直挺挺地跪在手術室外,整個手臂到膝蓋都是一條簡單的弧線。她和他隻隔著十幾步,很多熟人的臉在眼前晃著,卻如同電影特效一樣,所有的人所有的聲音都瞬間模糊,不再分明……


    他從不曾彎過的膝蓋,終還是為了最敬愛的人,跪了下去。


    可縱然隻隔著一道不透光的玻璃門,裏邊的人又怎會看到。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十三章瓦解的誓言(1)


    他一動不動跪在那裏。


    看不見神qing。


    她就這麽站著看著他,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感覺被人握住了手。


    母親抿唇看她,竟也不知該說什麽。


    或許她也於心不忍,許南征也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如果不是為了為人母的一點私心,又怎會一次次地用長輩身份,勸許南征離開笑笑?


    她太了解南南的xing子,驕傲,不服軟,又格外尊敬長輩。所以隻要自己找他談,不論是從自己對他的質疑,還是出於一個長輩的懇求,他都不會再繼續下去??


    母親看著蕭餘失魂落魄的樣子,隻對她身旁的韓寧略點了下頭。


    電梯門悄然打開,風塵僕僕的人快步走過他們身邊,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已經看到許南征,腳步非但未頓住,反倒是跨前兩步一把拉起許南征,猛地掌扇過去:“好好,你爺爺最寵你,沒想到最後也是你,給我們許家丟盡了臉!”


    啪地一聲驟響,所有人都愣住了。


    被打的人卻沒有任何躲閃,隻是順著掌勢退了半步。


    “二伯,”許遠航衝過去擋在許南征麵前,“二哥也是剛才知道消息??”


    幾個大人已經衝上去攔住了劈頭蓋臉的一通拳頭,估計誰也想不到堂堂少將,竟能在醫院裏對兒子大打出手。好在是軍人家庭不是什麽社會名流,這一層又隻剩了家裏人,不會有什麽閑言碎語再傳出去。


    他一聲不吭,置身事外。


    等到眾人終於攔下父親,他才又跪了下去。


    沒有任何緩衝,膝蓋嗵地一聲砸到地上的聲音,同時砸進了她的心底。胸口有什麽湧上來,竟險些哭出聲,可最後還是緊緊攥住拳,壓住了所有的眼淚。


    壓得胸口生疼,疼的不敢唿吸。


    她明白他無法化解的愧疚。


    許爺爺或許當真是以他為傲,可是許家所有人從來都風平làng靜,唯有他總是停不下來。他每一步挫折,對自己是個打擊,老人家聽了又怎麽會好受。


    就像當初他從清華退學,就像當初3gr那場bào風雨??


    如今又是受賄案,一個普通老人家都不一定受得了,又何況是身體每況愈下的人?縱然他最後被證實沒有任何問題,卻仍是晚了。


    “要不要下樓走走?”韓寧低聲問她,“出去買些熱飲?”


    無論怎麽說,這一幕落在誰眼裏,都會心有觸動。


    她輕搖頭,沒說話。


    後來的一切,她迴到酒店也不大能記得清楚。


    高高低低的哭聲,混雜在一起,她也幾乎哭得喘不上氣,根本沒敢看許南征會如何。


    韓寧陪她迴到酒店,就守在她身邊,看著她哭到睡著,到半夜才輕拍醒她,一口口給她餵著溫水。兩人沒有任何語言jiāo流,他的視線卻始終沒有離開她半步,到她第二天中午醒來,才看到韓寧就坐在chuáng邊的地毯上,睡著了。


    窗簾沒有拉上,日光透過半透明的窗簾照進來,他睡得很安靜。


    很像是當初在飛機上,他睡著的神qing。


    菸灰缸裏幾乎塞滿了菸頭,滿屋子的煙味,她就這麽睜眼看著他,直到他忽然醒過來,也看著她:“睡美人,你醒了?”


    她嗯了聲,整夜的哭讓眼睛腫脹的難過,可卻不敢再去迴憶昨晚任何一幕。隻是壓著心底的難過,啞聲說:“我餓了。”


    他微笑著,坐直了身子:“好,去吃飯。”


    蕭餘看著他站起身,襯衫皺的不成樣子,就這樣走進洗手間洗漱。水流的聲音灌進耳朵裏,又一天的日光,都讓她覺得昨晚的一切是夢。


    因為滿身的煙味,她隻能去徹底洗了個澡,走出來時隻穿了件吊帶衫,正對著衣櫃挑衣服的時候,忽然覺得後背被他的手指撫過,瞬息繃緊神經,卻聽見他問了句:“紋的時候疼不疼?”她這才明白,他說的是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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