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迴頭看了眼,許南征竟也正好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眉頭輕蹙。


    蕭餘坐下來,喝水,看著許遠航走向遠處跳台。


    電話一直在繼續著,他始終聽著,卻沒怎麽說話。


    遠處的人已經站上跳台,對著這個方向比了個中指,然後就用了自認為最帥的姿勢,跳了下去。蕭餘哭笑不得地看著,有時候真懷疑,許遠航是怎麽做上心內科醫生的,這麽個xing格,說他在手術台上因為講笑話開錯了地方,都絕對有人信。


    “現在有時間,稍後要開會,”許南征忽然說,“你過來應該不遠,小航和笑笑也在。”


    說完就報出地址,很快掛了電話。


    蕭餘沒想到他直接把王西瑤叫到這裏,索xing裝傻:“誰啊?”


    “王西瑤。”許南征按滅煙,繼續又點了一根。


    蕭餘哦了聲:“你能緩緩再抽嗎?”


    連曾經的劉秘書都小聲和她說過,有時間要勸勸許總抽菸的問題。從早到晚,始終維持這樣的頻率,真挺嚇人的。


    “你把我電話給她的?”他忽然問。


    “她問我,我總不能說沒有吧?”


    許南征沒說話,掐滅剛才抽了兩口煙,站起身走到泳池邊沿。對外人他是驕傲的,自信的,甚至有時候總有壓不住的張狂,可現在她隻看著那挺直的背脊,看不到麵孔,感覺到的卻是安心。於十幾歲悄然生出的感qing,究竟紮的多深,連她都不知道。


    王西瑤來的時候,他還在遊泳,似乎沒有急著上岸的打算。


    她走到泳池的另一端,趁著他碰壁翻身時,叫了他一聲,然後就在他迅速劃遠時,靜立在泳池邊沿看著他。蕭餘在遠處看著這樣的畫麵,忽然想起許諾說的話來,不知怎地就想笑。


    不鹹不淡的笑容就這麽掛在臉上,忽然覺得累了,索xing轉身趴在躺椅上休息。


    閉眼趴著,腦子裏卻不停過著所有的工作。


    直到身上一重,她才微睜開眼,看見許南征在身邊坐下來,自己身上已被他蓋上了浴巾:“要是累了,就早點兒迴去睡覺。”


    他應該是已經衝過水,頭髮半擦gān了,擋住眼睛,正擰開一瓶水在喝。


    蕭餘喃喃了句還好,剛想說什麽,就看到一雙高跟鞋的影子,索xing沉默著,又閉了眼。


    “你遊了一千米?”王西瑤的聲音帶笑。


    “一千五。”


    兩個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王西瑤不時會笑兩聲,很好聽。可她根本找不出話裏有什麽可引人發笑的地方,迷迷糊糊地聽著,在一排排的時間表中,恍惚看到了周公的背影。


    正是半夢半醒時,耳朵卻突然劇痛,嚇得她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許遠航那臭小子就蹲在旁邊,手裏還拿著一個晶亮的耳釘:“早就和你說過,耳朵上的xué道多。你竟然還打了這麽多,不怕聾了啊?”蕭餘被他氣的直想罵人,但礙於這麽多人在,隻能瞪著他說:“許遠航,你是屬驢的嗎?差點兒把我耳朵揪下來。”


    他齜牙一笑,湊近來,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笑笑,我要瘋了,那個女人太嗲了。我女朋友閃了,你再不陪我,我就直接吐白沫死在這兒了。”


    蕭餘輕哼了聲,拿過他指間捏著的耳釘,邊戴邊坐起身,笑著問許南征:“要不你們先聊著,我和小航喝酒去了。”


    她本想用許遠航為藉口,躲開這個舊愛的相逢場麵。


    可最後卻成了棒打鴛鴦,連帶被剝奪了下班時間。許南征竟直接起身,說差不多到了開會時間,讓許遠航開車送王西瑤,自己則帶著蕭餘直接去了暫住的酒店,繼續下午那個會議。


    於是,就在一眾部門主管的注視下,她很快發現自己和許南征都是半濕著頭髮。


    好在他也有所察覺,十分鍾內就結束了會議。


    “先chuigān頭髮,我開車送你迴家。”他把礦泉水倒在水壺裏,燒熱水。


    蕭餘倒也沒拒絕,這麽冷的天氣,不chuigān頭髮到處走真的會生病。


    病了,接下來的日程就徹底打亂了。


    烘了三四分鍾後,頭髮差不多隻剩了些濕氣。她放下chui風機,對著鏡子理順頭髮,隨口說:“你竟然就這麽走了,不怕唐突佳人?”


    什麽叫鬼使神差,現在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明明介意,卻還要裝作是玩笑。


    他笑起來:“這不就是你和小航希望的嗎?”他把外衣脫下,隨手扔到chuáng上。


    蕭餘對著鏡子看已經發腫的耳朵,齜牙咧嘴地抱怨:“是他希望的才對,把我耳朵都扯壞了。”


    右耳上一排七個,雖然隻被他扯掉了中間的一個,卻連帶了腫了一片。


    她發誓,絕對會讓那小子付出代價。


    正想著家裏還有沒有百多邦時,鏡子裏已經多了個人影。蕭餘還沒看清他拿的是什麽,就覺得耳朵忽地刺痛起來,下意識躲開,才看到他左手捏著個酒jing棉球,右手還拿著很小的簡易包裝。


    是紙袋,藍白色的設計,便利店常賣的款式。


    她愕然,看著鏡子裏的他:“酒店什麽時候送這個了?”


    “讓方言帶上來的。”他蹙眉看著,似乎在考慮如何下手,料理這腫成一片的耳朵。


    方言是技術部的主管,天生羞澀的三十歲大男生,應該不會亂說話。


    她鬆口氣,可又覺得好笑,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怕什麽?


    他低頭料理著自己弟弟的傑作,她就肆無忌憚地從鏡子裏看他。因為要遷就她的位置,許南征隻有大半的身子在門內,從手臂到臉,再到倚靠在門邊的姿勢,偏就是個完美的構圖。


    永遠波瀾不驚的人,難得眼中有了稍許慍怒:“怎麽打這麽多耳dong?”


    這是當年在上海打的,他早見過,卻是頭次這麽問。


    她靜看著鏡子裏的他:“以前不懂事,沒吃過苦,偏要自己找苦吃。”


    被他手指碰到,她才發現自己的耳朵燙的嚇人。


    他沒再說什麽,因為低著頭,短髮很快滑落額前,蕭餘看著他半遮住的眼睛,像被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誘惑著,側過頭,很慢地伸出手,替他輕撥開了頭髮。


    他幾乎是同時停下來,隻是看著她,眼光深不見底。


    水開始有燒開的跡象,嘈雜吵鬧著。


    這樣的接觸,這樣的環境,毫無疑問,對她都是致命的蠱惑。


    啪嗒一聲輕響,所有的嘈雜都消失一空,倉促結束了這樣的對視。


    “我在想,要側重哪方麵來寫你,”蕭餘迴過頭,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輕鬆,“這樣擦不行,太多耳釘,根本碰不到傷口,”說完立刻伸出手,開始一個個摘下來,“王石喜歡探險運動,潘石屹喜歡講自己的老婆。還有一些企業家,喜歡航拍辦攝影展,你好像有很多愛好,或者你最想說什麽?”


    她很快搞定一切,擰開水洗手。


    不知是手心太燙,還是水太涼,冰的嚇人。


    就在試著調水溫的時候,許南征已經拿出新的酒jing棉,擦淨她耳上的血跡說:“這麽晚還在想工作,你是想暗示我,請你是最明智的決定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章馬來的盛夏(1)


    到十一月中,北京已經下了第一場大雪。


    許南征很長時間都不在公司,大部分人要找他,無論多重要的工作,都是電話解決。因為來得久了,許遠航也會時不時來一起吃飯,公司裏人都大多知道了蕭餘和許南征兩家的關係,多少也會探問幾句。


    “蕭經理,”人事總監在樓下碰到他,隨口閑聊,“許總最近在忙什麽啊?周會都不見人。”


    “估計在香港吧?”蕭餘很快補了一句,“或許要開發新業務,正在香港和大股東開會。”


    她說的煞有介事,財務總監立刻表示理解:“我也覺得公司要有決策層的變化。”


    這下倒是她沒話說了,隻好敷衍:“是嗎?”


    “這次公司outing,本來是安排去三亞,許總特地多批了錢,去馬來西亞六日五夜。”


    “馬來西亞也不貴,又加不了多少錢,”蕭餘搖頭笑,“不過這麽一改,倒是徹底從國內遊變成出國遊,錢沒多花多少,卻買了不少員工心,真是好決定。”


    尤其這麽冷的天,統統送到海邊曬太陽,聽著就讓人不想工作了。


    許南征對收買人心這方麵,倒是一向很有天賦。


    “不是普通遊……是clubmed度假村,人均高出了6000多,”財務總監雙眼無神,“每個人多了這麽多,我光是想想就rou疼。”他又絮絮叨叨說了些預算之類的話,有的沒的,足足說了十幾分鍾。到最後蕭餘進了辦公室,助理都有些好奇:“老闆,你什麽時候轉財務了?”


    她笑:“關上門。”


    助理依言關上,她才說:“這次許總出血了,人均9000的預算,全公司去馬來珍拉丁灣。”小助理剛畢業兩年,還沒享受過真正的公費outing,立刻啊啊兩聲:“好玩嗎?!”蕭餘點頭:“挺好玩的,關鍵是放鬆,是徹底的放鬆,把你扔到那裏你每天隻想著吃喝玩樂就行。”


    小助理心花怒放的出去了,她才去撥許南征的電話。


    很久沒有人接,她隻能留了言,繼續看文件。


    上次採訪的雜誌出來,封麵就是他的照片,不得不承認人家抓拍的很好,從眉眼到手,都是恰到好處。她翻開來看著兩個跨頁的採訪,正是細讀時,許南征的電話就打了迴來。


    “笑笑?”


    她嗯了聲,聽著那邊兒海làng的聲音:“聽說你定了珍拉丁灣,怎麽忽然想去那兒了?”


    他喝著水,很久沒說話,隻有海風chui著話筒的聲音,刺啦啦地聽得她直撇嘴。


    她隨手翻著雜誌,糙糙看了三四頁,他的聲音才又響起來:“去年答應你去度假,3gr那裏的事耽擱了,估計未來三年都不會有私人度假的時間,趁這次公司出遊,全了你的心願。”


    他說的輕淺,可落在她這裏,卻讓她半天也沒接上話。


    兩個人握著電話靜了會兒,蕭餘才有意嘲了句:“我想度假,你就帶我去馬來啊?之前在廣告公司,我去的最多的就是新馬泰,一年跑二十幾次,沒想到給你打工了,還是新馬泰。”


    其實許南征的第一句話,已經讓她有些意外。


    這樣的嘲諷玩笑,不過是掩飾自己的無措。她隻是隨口提起公司旅行,卻沒想到他這樣的決定,竟還和自己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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