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時間都是眼神飄忽,像是在猶豫在徘徊。不論是不耐煩地敲著電腦,還是在飛機上怔怔看著前座發呆,隻要是獨自一個人就像是在想著什麽,心底沉著很重的東西。


    熱得有些燥人,蕭餘拿出紙巾,遞給他一張,才去自行擦汗。


    談好價格後,她才對著鏡子直接戴上了誇張的耳墜,撩起的長髮下,依稀能看到耳朵上有很多細小的鑽釘,從耳廓到耳垂,甚至是小巧的耳屏上都有裝飾。


    “這裏會影響聽力,”他碰了下她耳屏上的純黑圓環,“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穿在這裏。”


    她對著鏡子笑了下,又把頭髮捋順,在長發中隻能若有似無看到新買的耳墜,其餘的都像是刻意要藏起來一樣。


    “穿了這麽多不就是為了讓人看?為什麽要遮起來?”他忽然問。


    “年輕的時候,”她說完又覺得不妥,“應該是念大學的時候,總覺得有很多qing緒要宣洩,有種少年不識愁滋味,卻硬要qiáng說愁的感覺。可又不喜歡病病歪歪的,隻能每次控不住了就去穿個耳dong,久而久之就穿滿了。其實不是為了彰顯自己有多特別,”她摸出錢遞給攤主,半開玩笑說,“隻是在禍害社會和禍害自己之間,果斷地選擇了後者。”


    直到走到兩條街的jiāo匯處,她才見身前的huáng色二層小樓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兩人進門時,俄羅斯女招待一見韓寧立刻就笑起來,和他低聲jiāo談著,一副老相識的樣子,蕭餘聽不懂半句,直到坐下才悄聲問:“技術員,你是俄語專業?”除了專門的語種專業,這個年代去學俄語的人真的是鳳毛麟角了。


    韓寧替她倒了碗蘇油茶:“小時候我爸和人說時候,我就在旁邊學舌,沒想到歪打正著就學會了,說得其實不好,也就勉qiáng能jiāo流。”


    學舌也能學出一門外語,這也是天分。


    建國時哪兒有什麽英文,自然那一輩人響應中蘇友好號召,學的都是俄語,自己還半qiáng迫被爺爺爸爸bi著學,可惜啊可惜,舌頭就是卷不過來。許南征倒和他一樣,有時候出去和俄羅斯人談生意,反倒是要給俄語翻譯提點一二……


    她又想起自己慘澹的英語,嘆了口氣:“我從幼兒園就和老師學舌英語,到大學偏還被調劑到了外院,漫漫人生路,英語就學了二十年。”


    “你學前教育挺到位的,”韓寧笑看她:“蘇油茶能緩解高原反應,試試。”


    她端起瓷碗,喝了一口,暖意融融的:“所以我一直認為笨鳥先飛是假的,那時候為了讓我學英語,特地轉了幼兒園,沒想到學了二十年,還是掉尾巴的。”


    韓寧笑了一聲,說:“你是八十年代的孩子吧?那個時候連老師都說的不好,又怎麽會教的好。”蕭餘想了想,頓時心裏舒服了些,又喝了口茶:“你倒很會寬慰人。”


    兩個人就這樣隨口聊著,蕭餘從5分錢的冰棍,說到不用花錢的遊泳池,竟意外地將兒時的事說了個遍,韓寧始終笑著聽她說,不時寬慰兩句,卻句句到位。兩個人直說到了日落才離開酒館,夜色澄清的嚇人,蕭餘啊啊了很久,才指著天說:“這位帥哥,請幫我拍一張西藏的夜空。”


    韓寧無奈仰頭,站在人群中替她拍星空。其實他想說她過幾天拍片的地方才是夜空最美,可就沒法拒絕難得興奮的她。四周亂糟糟的,偏他還很認真,一定要挑個好角度,蕭餘看著他被人擠著,倒先覺出了自己的過分。


    終於拍好了,他才拿過來,微笑著給她看:“想拿走,可要收費的。”


    gān淨的星空,如此純淨。她看得開心,很認真點頭:“好,今晚我請吃飯。”


    就這樣,幾乎像是和老朋友一樣,兩個人同遊一日,又共進晚餐後才迴了酒店。


    在拉薩訂的是度假村的酒店,她迴到房間時,藏族小姑娘特地來提醒早上可能沒有熱水,要她如果洗澡就在晚上。因為這句話,她才關上門就進了洗手間洗澡,因為熱,不過裹著個浴巾走出來,發梢滴著水,卻懶得去擦。


    她本以為自己不會有高原反應,還特地上飛機前吃了紅景天膠囊。可洗完澡才覺得喘不過氣,趴在chuáng上猶豫著要不要找跟組的醫生。手機就放在電話機旁,一整天除了工作電話,沒有許南征任何消息,最後她竟然鬼使神差地,先撥了他的電話。


    很久的等待,許南徵才接了電話,很低沉,略顯沙啞卻仍是很好聽:“笑笑?”


    她嗯了聲:“打電話看看你吃飯沒有。”


    “空了一些,要不要開車去接你?”


    她看著玻璃上倒影的檯燈,默了下:“我在西藏。”他那邊沒出聲,似乎是喝了口水,才接著問:“怎麽忽然去西藏了。”她語氣輕鬆:“拍片子唄,客戶怕危險不肯來,我就全權代表了。”他笑,仿似是真要給她出頭:“是哪家這麽使喚人?下次我去給他們上上課。”


    她覺得有些頭昏,似乎唿出的氣都有些燙,剛想繼續和他玩笑,就聽到有人在那邊兒問許總,要不要定晚飯?是向藍的聲音。


    莫名就沒了說話的興致,她匆匆說有人敲門,就掛了電話。


    安安靜靜的房間,哪裏會有人來?


    繁華喧囂,也不過是他那頭的景象。蕭餘靠著chuáng頭看了會兒電視,越發覺得頭疼,終是鑽到被子裏迷糊睡了會兒。因為太過缺覺,反而有種一睡要死過去的感覺。嗓子gān的發疼,可怎麽掙紮著都醒不過來,好在手機拚命響著,不知道是誰那麽執著,連著打了十幾個電話,才算是把她從夢裏拽出來。


    胳膊伸出去,已經都是汗。


    接起來是製片,嘀嘀咕咕地說著明天的工作行程安排,她昏昏糊糊聽著,覺得自己快要去見閻王了,足足四五分鍾後,電話那頭的工作狂才覺得有些不對:“你該不是高原反應了吧?”她很輕地嗯了聲,嗓子疼得要滲血一樣:“估計是,在發燒。”


    疼痛像是刻入皮膚裏,寸寸灼熱。


    “靠,”那邊兒嚇了一跳,“高原你敢發燒?不怕肺水腫直接見上帝?”


    她咳了兩聲,幽幽地說了句:“我信佛,估計不會見到上帝。”


    那邊真是氣急了,罵了句,說打電話給醫生來看她。


    她才把電話放到桌上,就聽見敲門聲,還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還真效率,她暗嘆了句,從chuáng上晃悠悠下來,才想起自己隻裹著浴巾,不過來的是醫生,麵對這種職業本身就沒什麽忌諱。方正也沒力氣穿衣服,索xing走過去開了門。


    沒想到的是,門口不光站著跟組的醫生,還有韓寧。


    這下真是意料之外了,雖然睡了一覺,頭髮卻還沒徹底晾gān,仍舊是半濕著狀態。就這樣裹著一條浴巾,沒有穿外衣,堂而皇之地被他看了gān淨。


    直到針紮進手背,她才幽幽看著他:“倒杯水給我。”


    就一天,中午在成都雙流機場認識的人,相處了整整一個白天,她還很大度地附贈了一頓晚飯。沒想到竟然半夜十分還要裹著浴巾,坐在他身邊吊鹽水。


    相比她的幽怨,韓寧倒是坦然,接了杯熱水遞給她:“剛才我去和醫生開藥,聽見你同事的電話,說的像馬上要犧牲了一樣,就好奇跟來看看。”


    沒見過人生病?有什麽好奇的……


    於是就這樣折騰了大半夜,好在西藏的醫生都有經驗,用的都是特效藥。一袋鹽水就徹底退了燒,她看著醫生換上第二袋,很輕地問了句,這次死不了了吧?醫生被她百無忌口嚇了一跳,一臉正色地告誡下次別再洗完澡不穿衣服了,最好在這裏八天都別洗頭。


    蕭餘被醫生唬得發傻,暗自腹誹這還不臭了?


    韓寧不知道哪裏弄來了梨,用隨身帶的瑞士軍刀很細心地削著皮,薄薄的一圈下來,竟沒有斷,直接拖到了地上。最後才用兩指扯斷,遞給她:“吃吧。”


    她說了句謝謝,接過來咬了口,水分太足,很快就有梨汁順著她手心滑下來。正是懊惱時,他又遞來了一張紙巾,她有些愣,沒接。


    “進藏前也不看看注意事項,”他塞到她手心裏,“怎麽不穿衣服?”


    蕭餘看了他一眼,你這麽問,想讓我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章西藏的偶遇(3)


    她趴在沙發扶手上睡了會兒,醒來看到他抱著電腦,就坐在自己身側上網。因為同組人也有發燒的,醫生並沒有一直在這間房裏,反倒是剩了他們兩個獨對著。


    蕭餘看著他,忽然問:“你結婚了嗎?”


    他瞥了蕭餘一眼,舉起左手給她看。很gān淨的手指,沒有任何裝飾物。


    她哦了聲,從chuáng上扯下被子,把自己整個都裹住:“有女朋友嗎?”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飽含曖昧:“蕭餘同誌,在這種空間時間,你還是這樣的狀態下,就不要討論這種話題了吧?”


    蕭餘把腿也蜷起來,縮在沙發上笑:“我的意思是,你我相識不到二十四小時,在這種空間時間,你竟然還呆在這裏陪我,難道不怕家中美嬌娘有異議?”他搖頭合上電腦:“醫生不在,我是怕你有什麽問題沒人搭理,既然這麽說,我迴去睡了。”


    蕭餘揮手告別:“晚安。”


    次日製片和創意總監都按時抵達,因為要驅車數個小時拍西藏聖湖,就早早迴房各自睡覺,隻有那些剛到的人興奮的在酒店大廳裏聊天。清晨起chuáng驅車前往時,一個個都沒了jing神。好在因為高原的威脅,隨車的有藏族導遊和醫生,不怕路上發生意外。


    蕭餘上車時,前排都已堆滿了器材,工作人員和演員都在低聲閑聊著,隻有最後一排看起來沒人。她走過去時,韓寧正低頭翻著本書,隨手將座旁的衣服拿起來,示意她坐。昨夜的私下接觸沒有任何異樣,眼下青天白日的,反倒有了些尷尬。


    她一路盯著窗外發呆,兩人都沒說話。


    車繞著山路行了兩個小時,眼看著從驕陽烈日走到了漫天大雪。直到雪山之巔反倒是停下來,前方的車都在排隊過山道,看起來要等上一會兒。


    從炎炎夏日,到了飄雪的山頂,車上人都有些按耐不住,紛紛下車拍照。


    韓寧忽然拍了下她:“下去看看。”


    蕭餘點頭,從包裏拿出衝鋒衣套上,隨他下了車。


    導遊坐在最前排,隻拉下車窗囑咐他們不要隨意蹦跳,以免缺氧昏倒。因為昨日的教訓,她已經深刻體會了高原反應的厲害,隻很安靜地走到一個小雪坡上,看遠處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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