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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顯然,說白了這場爭論就是左還是右的問題,托洛茨基和圖哈切夫斯基代表了激進的左派,而李曉峰代表的是“保守”的右派。但是這並不是問題核心,左和右都是表象,核心實質還是軍事路線問題。


    圖哈切夫斯基認為,經過上一階段大踏步的後退,紅軍以空間換時間,已經初步的穩固了防線。那麽接下來要做的工作就是重新奪迴主動權,將被動的防禦轉化為積極的進攻。


    自然而然的,圖哈切夫斯基是不待見那些要求繼續防守和以穩妥為先的“右派”,他必須在軍隊中樹立其一步也不得後撤的觀念。


    而李曉峰的認知卻完全不同,他認為紅軍並沒有完全的站穩腳跟,這條剛剛形成的戰線也是搖搖欲墜,現在的情況遠沒有好到考慮奪迴戰爭主動權甚至主動反擊擊敗敵人的時候。他認為現在的情況依然是相當的糟糕,紅軍的損失不小,戰前建立的機械化部隊遭受了重創,相當一部分技術兵器不是被摧毀就是被主動放棄,可以說紅軍的戰鬥力水準一下子退迴到了三十年代初期。


    在這種不利的情況下,紅軍首先要考慮的不是反擊,而是真正的站穩腳跟並恢複實力,尤其是考慮到1941年的冬季即將來臨,物資將變得十分緊張,在這種時候考慮反擊,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李曉峰認為紅軍當前的首要任務就是真正的站穩腳跟,用一道堅固的防線將德軍擋在俄羅斯境外,利用冬季的時機重新整編和訓練部隊,為來年的戰鬥打一個堅固的基礎。


    所以,之前他在政治局會議上表示:“局勢遠遠還沒有好轉,在之前的三個多月戰鬥中,我們損失了大概75萬精銳部隊,大量的技術兵器也亟待補充,尤其是必須注意到,我們現在構築的防線還是很脆弱,尤其是在白俄羅斯和烏克蘭交界處,我軍的力量十分薄弱,不排除敵人乘虛而入的可能。所以,現在我們要考慮的不是進攻,而是防守!我們必須在冬季來臨之前,做好迎接敵軍新一輪攻勢的準備工作,首當其衝的就是填補第6和第16集團軍的缺口!”


    可想而知,圖哈切夫斯基對這樣的戰略方針是不滿意的,他認為李曉峰過於的小題大做了,羅科索夫斯基和盧金的部隊雖然確實弱了一點,但他認為古德裏安也強不到哪裏去,他說:“經過三個月的消耗,古德裏安的裝甲集群損耗是相當大的,根據波蘭戰役和法國戰役的經驗看,敵第二坦克集群已經是檣櫓之末了。羅科索夫斯基和盧金隻要不是太差勁,完全可以擋住古德裏安。”


    圖哈切夫斯基的構想是:“我軍在白俄羅斯集結了大約兩百萬軍隊,而這個方向的德軍大體也是這個數目,當相當數量的第二坦克集群被少量的第6和第16集團群牽製住時,在明斯克方向,我軍的兵力反而占優勢。我軍完全可以在這個區域采取主動的行動,打一兩個殲滅戰,迫使第三坦克集群後撤是完全可能的。”


    很顯然,圖哈切夫斯基的老毛病又犯了,他還是過於的想要進攻,想要打一兩個勝仗為自己正名了。問題是,這可能嗎?


    那是不可能的,雖然圖哈切夫斯基的判斷沒有問題,在明斯克方向,紅軍確實有一定的優勢,可問題是,這種優勢太微弱了,甚至可以說紅軍除了兵力上有優勢,其他方麵滿滿的都是劣勢。


    比如紅軍在之前的兩次反擊和撤退中損失了大量的坦克,按照戰前的編製,一個機械化軍應該有1000餘輛坦克,可是此時明斯克周邊地區的紅軍機械化軍平均隻有400輛坦克,而且請注意,這四百輛坦克中,接近一半都是老掉牙的t-26和bt-5,比較先進的t-34、t-35和t-54數量還不足一百輛。


    應該說,戰前的機械化軍實力已經消耗得七七八八了,此時就發起反擊,真心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不光是機械化軍實力不足,步兵也普遍感到缺乏重武器(相當一部分火炮被遺棄或者就地摧毀了),師屬炮兵團普遍隻有一個半營的規模。


    空軍也存在實力不足的問題,不過他們的問題不是損失過大,而是戰前在三十年代生產的那一批伊-15、伊-16和sb-2、db-3在這場戰爭中顯得毫無作用,隻能承擔少量的作戰任務或者幹脆用來當教練機用。


    而新式的雅克、拉格係列戰鬥機以及轟炸機和攻擊機產量還不足以完全抵消上述那些飛機的空缺,而且培訓飛行員也需要時間。總而言之,空軍顯得青黃不接,需要時間來過渡。


    總體而言,紅軍顯得很虛弱,迫切地需要重整,而這需要時間。如果再不管不顧的傻乎乎的進行反擊,紅軍恐怕又會遭到更多的損失,需要調補的窟窿也更多。


    按照李曉峰的估計,紅軍需要至少半年的時間才能喘過氣來,甚至時間可能更長,最樂觀的估計,在1942年下半年紅軍才有反擊的能力,在此之前談反擊,都是不切實際的說夢話。


    圖哈切夫斯基和李曉峰的分歧太大了,而他們背後的支持者的態度也比較曖昧。先說托洛茨基,老托難道依然是被圖哈切夫斯基帶溝裏去了?


    恐怕不是這樣的,托洛茨基並不讚成圖哈切夫斯基盡快發動新一輪反擊的設想,作為人民委員會主席,各種數據匯總到他那裏之後,很輕易的就會得出一個結論——紅軍需要休整需要迴複實力。


    所以他並不讚同圖哈切夫斯基的方案,對反擊沒有什麽興趣,而讓他支持“左派”觀點的原因也很簡單。首先,他雖然反對反擊,但那不意味著他同意繼續以空間換時間,在他看來紅軍是絕對不能再退了,再後退恐怕就要保衛莫斯科或者列寧格勒。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一戰中廢柴的沙皇軍隊就沒能讓德軍打到列寧格勒和莫斯科,而戰鬥力更強的偉大紅軍竟然刷低了下限,這堅決無法容忍!


    所以托洛茨基認為很有必要強調寸土必爭的思想,很必要讓這種觀念徹底的深入紅軍官兵的心中。


    其次,主導整風運動的是李曉峰,跟托洛茨基是不對付的,此時不光是斯維爾德洛夫意識到了某人在軍隊中的強勢,托洛茨基也覺得某人在軍隊當中勢力太大,如果再讓某人為所欲為的整風,今後蘇聯紅軍將不姓布爾什維克改姓斯別洛斯基了。


    對於某人的野心,托洛茨基表示高度的警惕,所以當某人將整風的矛頭對準那些經曆過國內革命戰爭但在衛國戰爭爆發之後表現很黯淡的“老革命”時,他不由自主的認為這是某人準備挖斷黨的牆角了。


    自然,托洛茨基不會讓李曉峰逞心如意,他一定要堅決反對。而這才是托洛茨基支持“左派”的關鍵原因。


    和托洛茨基一樣,在究竟該怎麽整風中表現得很曖昧的還有斯維爾德洛夫。對於小斯來說,整風啥的他其實興趣不大,在他看來整不整風紅軍最後都能打敗來犯的德軍,所謂的整風根本就是政治鬥爭向軍事領域蔓延的副產品。


    隻不過當他發現李曉峰和托洛茨基都特別重視這場整風運動,而列寧更是難得的發話支持之後,他才陡然意識到,這對他來說是個機會。如果能通過整風增強他在軍方的勢力,那麽為什麽不整風?


    而且相對於傳統的軍事領域,整風完全可以說是政治上的事兒,而在政治層麵,小斯不認為自己比托洛茨基和李曉峰差。但很遺憾的是,小斯的動作實在是太慢,和三巨頭時代的開端一樣,他在這方麵的反應簡直比蝸牛都慢,當托洛茨基旗幟鮮明的站在左派那邊,當李曉峰高舉起右派的大旗時,小斯又一次發現自己找不到市場了。


    要想擴展政治勢力,那就必須拉攏人,而現在左派跟著托洛茨基走了,右派又團結在李曉峰那邊,可憐的小斯又一次迷茫了,他恐怕想長歎一聲:“哪些才是我的人啊!”


    好在經過三巨頭時期的經驗教訓,小斯已經有了應付這種被動局麵的辦法,當初李曉峰就愣是忽悠出了一條與眾不同的路子,而這一次他準備照貓畫虎繼續忽悠。


    小斯選擇了一條所謂的中間路線,他宣稱:“在戰爭時期,盲目的左或者極端的右都是不合適,整風運動的核心不是整人,而是挽救。要以批評教育為先,要給人改過自新的機會,既要樹立起紅軍勇敢無畏的戰鬥精神,也要避免不切實際不顧科學的蠻幹!”


    反正說這番話的時候,斯維爾德洛夫是信心滿滿的,他認為自己這番發言的水準太高了,不管是左派還是右派恐怕都不會反對他,同時能拉攏兩個截然不同的派別,還間接的黑了托洛茨基和李曉峰,這難道不高明?


    可能有同誌有疑問,小斯哪裏黑了?很簡單嘛,從他最後一句話就能看出來,這句話無非是說右派是投降主義,缺乏頑強戰鬥的意誌,而左派則隻知道一味蠻幹,不講科學。等於是給李曉峰和托洛茨基都扣了帽子。再看他前麵說的整風不是整人,那不是明擺著罵托洛茨基和李曉峰借題發揮麽!


    那小斯這番表態實際效果如何呢?那真心隻能嗬嗬了,因為不是什麽時候中間路線都能走得通的,有些時候中間路線就意味著兩頭不討好,而現在小斯就麵臨這樣的窘境。


    因為小斯根本就沒有搞清楚這場整風的本質,傻乎乎的以為這就完全是李曉峰和托洛茨基搞出來爭權奪利的政治鬥爭,以為隻要兩頭討好就可以廣收人心。


    不得不說,小斯的出發點就錯了。這次整風是政治鬥爭不假,但是鬥爭的根本原因是新舊兩代指揮員之間的話語權之爭。衛國戰爭爆發以來,圍繞著作戰和指揮問題,老一輩從國內革命戰爭時成長起來的指揮員和係統接收軍校教育的新興派指揮員在相當多問題上矛盾重重。


    比如老一輩普遍文化水準比較低,哪怕是經過了後來的軍校培養,但天然的底子擺在那裏,顯得很毛糙,而他們對戰爭的理解受到了之前國內革命戰爭的影響。比如普遍不重視防禦,比如普遍不重視傷亡,喜歡蠻幹,還主張用革命的進攻對抗敵人反革命的進攻,以攻對攻打垮對手。


    而後麵這批新興的學院派受到過係統的教育,在西班牙內戰和遠東對日本作戰的經驗讓他們對戰爭的理解跟老革命們完全不一樣。他們不喜歡那些老掉牙的老經驗,認為紅軍的戰術完全可以更豐富,更不認為防守就是錯誤。


    很顯然,這兩派人尿不到一塊,前者認為一代不如一代,認為學院派們想得太多做得太少,認為打仗不是地圖作業,講究的就是一股子狠辣的勁頭,很認為學院派就是太過於關注傷亡,以至於忘記了如何去爭取勝利。


    而後者認為老革命都是一群土鱉,隻會蠻幹,不善於思考,更不懂得研究戰略戰術,隻會用人命去填窟窿,這麽打仗簡直就是草菅人命,自然要堅決的抵製。


    說到底,這是新舊兩種思維之間的爭論,代表了紅軍對未來戰爭方向的理解,是將簡單粗暴的人力密集型戰術發揮到極致,還是進行產業升級玩更加有技術含量的戰術。


    總而言之,這兩派之間的爭論是完全對立的,不存在什麽中間路線,斯維爾德洛夫指望兩頭都討好,注定隻會兩頭都不靠譜。這麽說吧,小斯想要拉攏的那些中間派,基本上都在懲戒營或者戴罪立功連裏混,而這些人完全就沒有拉攏的價值,注定了小斯是瞎子點燈白費蠟。


    那麽左派和右派究竟誰能勝出呢?恐怕這是一個相當長期的鬥爭過程,甚至可能伴隨著整個衛國戰爭的曆程,畢竟軍人的鬥爭說到底還要靠戰場上的成績說話,誰的戰績好功勞大,誰才能笑道最後。


    不過暫時看來,李曉峰稍占上風,為什麽呢?因為軍官和士兵都不是傻瓜,從衛國戰爭爆發這三個月的情況看,主張猛衝猛打的左派除了大量的傷亡報告什麽也沒收獲,這樣的結果自然是不討人喜歡的。


    與之相反的右派雖然也沒有什麽出彩的表現,但是他們那種尊重每一個戰士,以及切實的要求改良戰術戰法的唿聲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很簡單的道理,一邊隻會讓你傻乎乎的送死,而另一邊卻說完全不用這麽去送死,你會投哪邊一票?


    反正在中基層官兵心中,右派更有市場,絕大部分基層軍官和士兵是歡迎右派的理念。之所以李曉峰這邊還沒有確立壓倒性的優勢,關鍵原因就在中高級軍官這一頭,這些軍官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國內革命戰爭時期成長起來的,他們已經接受了紅軍的傳統戰術,認為這就是聖經不容褻瀆,一大波中高級軍官抱團的威力,也是不可小視的。


    李曉峰想要獲得勝利,恐怕隻能將這一批人清掃幹淨,否則紅軍很難做到意見統一。當然,這也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想要一蹴而就既不可能也不現實,李曉峰隻能一步一個腳印慢慢的向前走。


    比如眼下的第一迴合交鋒,其核心問題就是要不要進行明斯克反擊作戰,左派是一致說好,右派是強烈反對。這場爭吵直接將方麵軍、大軍區和軍委一級的高級將領全部卷了進去,會議一個接著一個,爭吵更是從來沒有停止,反正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直到德國南方集團軍群坦克集群突然出現在莫濟裏,輕而易舉的肅清了羅科索夫斯基留在那裏的守備力量,然後順勢北上渡河配合古德裏安夾擊第六集團軍,經過兩天的鏖戰,徹底地將羅科索夫斯基擊退。


    當這一情報擺在軍委和政治局的案頭時,關於要不要開展明斯克反擊的爭論才暫時終結。


    用托洛茨基的說法:“現在,敵人又一次突破了我軍薄弱的防線,一旦敵人渡過第聶伯河,那將引起連鎖反應。我們要做的是阻擊敵軍,將敵人攔在第聶伯河西岸,防止他們進犯俄羅斯一步!”


    頓了頓,托洛茨基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說道:“應該立刻從明斯克方向抽調部隊前往增援第6集團軍,並立刻命令第16集團軍前往第聶伯河東安構築堅固的防線!”


    托洛茨基的意見很有市場,白俄羅斯方麵軍又一次快速動員,增援部隊飛快地向第聶伯河方向開拔,有一種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攔住德軍的雄心壯誌。


    但是對於這份雄心壯誌,李曉峰卻嗤之以鼻:“我早就說了羅科索夫斯基和盧金那裏很空虛,需要重點關注,結果呢,總參謀部不聽,一門心思的借著保衛明斯克的由頭搞小動作。現在好了,羅科索夫斯基被突破了,火都燒到了房頂才想著去滅火,晚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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