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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逸所說雖然沒有依據,可對梁君來說可信度卻很高,因為在梁君的設想當中除此之外確實別無可能,再者來說,他對鍾逸的信任也是加分項。</p>


    “我信你。”梁君接著又歎了口氣:“可陛下要如何應對呢?吳俊明不除,先前百姓的磨難全都白受,不對他們有一個交代,我心難安啊。”</p>


    梁君一直以來對窮苦百姓有種莫名的情感,既有憐憫,幼年時的遭遇也讓梁君得以感同身受,或許在他心裏,這些人就像過去的自己,他能夠活下去歸功於他的師父,而他也想成為他師父這樣的人,拯救這些百姓,也拯救過去的自己......</p>


    鍾逸對此倒是坦然:“陛下自然有解決之策,這些事就算你我再過憂慮,都隻是徒勞,梁大哥你做你的證人,我完成陛下交代的事,做好本分,就是對陛下最大的幫助了。”</p>


    梁君點頭表示明了,接下來二人不在吳俊明一事上白費口舌。梁君在京城內生活這麽多年算是老京城人,所以對京城的傳說故事知之甚多,有些有趣,有些奇異,在酒宴上說來,讓鍾逸聽得津津有味,同時也讓他對京城這座城池產生了更大的好奇。</p>


    時間在二人交談當中過得很快,夜色愈濃,興致愈烈,梁君與鍾逸的酒量旗鼓相當,雖然都略顯眩暈,不過思維正常,舉止也如之前一般無異,這樣乃飲酒者絕佳狀態,既比微醺強,又不像爛醉如泥,不論是自己還是旁人,都很舒暢。</p>


    酒壇子空了一個有一個,一桌佳肴已是狼藉,最終以梁君推脫明日有事而結束,鍾逸並不過問緣由,也沒再強迫梁君繼續喝下去,接人待物鍾逸一直有一個自己的度,而在十分重要酒桌文化上更是保持自己的標準,這種方式是他能與很多人僅見一麵便能留下不錯印象的基本。</p>


    安置梁君的屋子下午已經打掃幹淨了,雖然屋內裝飾簡易,可床、褥子等貼身之物規格又很高,完全能讓梁君有一個良好的睡眠,這也是鍾逸為消梁君疲憊而提前準備的。</p>


    將梁君送到屋外,便聽梁君道:“鍾兄弟,別送了。”</p>


    “好,梁大哥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喊下人就好。”</p>


    鍾逸剛轉身,又聽梁君道:“鍾兄弟還記得傍晚十分與你所說那件事。”</p>


    “嗯?”</p>


    “就是我彼此出宮的原因。”梁君附加解釋道。</p>


    鍾逸身姿雖然不穩,可意識卻無比清醒,他一下子明白過來,問道:“是去見......思君姑娘?”</p>


    “正是。”</p>


    鍾逸恍然大悟,原來梁君所說明日有事便是這個,他繼續問:“何時去?距離這裏遠嗎?”</p>


    “我想明日一大早出發,她說過,她最喜歡清晨,就好像是一個嶄新的開始,之前的所有不快,都消失與結束,勃勃生機,充滿希望。”梁君雙目朦朧,思緒迴到從前,腦海當中盡是她當初的樣貌。</p>


    鍾逸對梁君的癡情也無可奈何,他很想勸說此事已經過去,但他未曾經曆當初的美好,也沒有嚐過失去的悲痛,哪有寬慰的權利呢?如果將梁君換做自己,他是否也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呢?或許他遠比不上梁君......</p>


    “在城外十裏處,不算遠。”梁君又迴應了鍾逸第二個問題。</p>


    “沒問題,我清早便讓下人備好馬車,不會耽擱梁大哥的事。”鍾逸鄭重應下。</p>


    梁君又開口:“鍾兄弟,你要陪我一同前去。”</p>


    這也是一開始鍾逸答應下來的事,沒想到梁君對此倒很重視,又一次重新提及。</p>


    鍾逸也沒想逃避,正麵迴答:“好,我與梁大哥同去。”</p>


    “早些休息吧,明日要起個大早呢。”梁君安排好這些之後進入屋內。</p>


    鍾逸也轉身離開,迴到了自己房間。</p>


    燭光依舊,林雪瞳一如從前,鍾逸未歸,她便不睡。</p>


    鍾逸柔聲問道:“我就在府內,你說你有什麽可擔心的?”</p>


    林雪瞳眨巴著疲憊的眼睛:“相公不在身邊睡不安穩。”</p>


    鍾逸一身酒氣躺在林雪瞳身邊,雖然難聞,可卻讓林雪瞳感受到了安心。</p>


    “日後為了讓夫人你有個好著的睡眠,看來相公要早些迴來了。”鍾逸打趣道。</p>


    誰知林雪瞳嬌哼一聲:“相公可是個大忙人,這些話也就是嘴上說說算了!”</p>


    鍾逸雖然不服氣,卻也無法反駁,的確,不論是錦衣衛還是其他事,很多都讓他身不由己,別說早些迴府了,有些時候能不能迴來過夜都是一個問題。</p>


    “相公盡量,如此嬌妻,相公又豈能舍得讓你獨守空房呢。”鍾逸嘿嘿一笑,無論是神情還是聲音都很是猥瑣。</p>


    林雪瞳不知想到了什麽,臉頰忽然紅了起來。</p>


    鍾逸心頭大動,不過想到明日一大早便有需要忙的事,再加上喝過酒以後狀態不佳,便決定暫且放過這個磨人的小妖精。</p>


    吹滅蠟燭,鍾逸很快便進入睡夢當中......</p>


    而今夜晚宴另一位主角卻很難睡著,甚至整個人異常清醒,絲毫沒有喝過酒的感覺,梁君一人坐在屋外台階上,他望著漆黑夜空中的明星,喃喃道:“哪顆會是你啊.......”</p>


    越強製自己不去向,思緒愈加強烈,她的樣貌,她的每句話,她的笑容,與她一切相關的過往在梁君心中生根發芽,不斷蔓延,在腦海中盤旋不停。</p>


    她會看到現如今的自己嗎?她會自己告別之前而欣慰嗎?</p>


    一陣夜風襲來,梁君瑟瑟而抖,一股無法言喻的孤獨湧上他的心頭,他活了這麽些年,既有罪孽,同樣也有令他引以為傲的事,可身邊的人來來往往,直到現在也不剩一個,若不是鍾逸,他這次出了宮甚至連去處都沒有,他這樣的人生算得上成功嗎?隻不過是芸芸眾生最普遍的失敗者罷了。</p>


    梁君裹緊身上衣物,揭下臉上的麵具,露出滿是傷疤醜陋的臉龐,哪怕在鍾逸麵前,他都幾乎不放下遮掩的麵具,這倒不是因為他害怕鍾逸嫌棄,隻是他心裏一直有道坎,就算他知道外人從沒有厭惡惶恐之感,他心裏也一直有一道聲音告訴他:他們會嫌棄自己,會看不起自己,會將自己當成一個異類。</p>


    所以他隻敢在這樣夜深人靜四下無人的地方將真實的自己暴露在外。</p>


    這道坎終歸是要過去的,既然之前的生活已經如此不幸了,為何要蹉跎接下來不知還有多久的年華呢?是啊,這是一件值得梁君慶幸的事,他還有後悔的機會,他還有改變的機會,有些人悔悟之際也是生命盡頭之時,這樣的人才真的可悲。</p>


    人就是這樣,外人無論做怎樣的勸導,都不如他自己想明白來得有效,就是在這一刻,梁君真正頓悟了,雖然鍾逸為他解毒將他喚醒的時候他已經有了這個打算,可他一直知道,那時候並無狠下決心,就是在剛剛,在前一刻,梁君決定徹底與過去告別,迎接充滿未知,或是艱險、或是美好的新生活。</p>


    但在了解之際,他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與思君告別,那位占據他整個腦海的姑娘,為他付出一切,付出自己性命的姑娘。</p>


    梁君轉身走進屋內,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身上分量一下子減輕不少,就好像肩膀上的壓著的大山被人移開一般......</p>


    很快,他也進入了夢裏。</p>


    夢中場景朦朧,可從之前的灰暗色調變為了湛藍與金黃,這個夢......梁君充滿期望。</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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