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那樣的孩子就會哭,跪在她麵前用力地扯自己的頭髮,嘴裏喊著:“媽媽不是故意的!媽媽沒有和大少爺抱在一起!媽媽沒有和大少爺親親!不許說!不許說!聽見了沒有!你別嚇媽媽!你快說話!媽媽不是故意的……”


    我聽著聽著眼睛就盈滿了淚水。我跟路星舊說:“瘋子的話,是不能信的。”


    “這個世界上,連自己都能不相信,怎麽能相信瘋子?”


    “是的,連自己都不能相信。”我忍不住有些傷感。


    路星舊低斂下眉眼說:“你什麽時候走?日本人近幾日要封鎖碼頭,若要離開,還是盡快。不過,我相信他會好好的照顧你的。”


    “對不起。”


    “你並沒有對不起我,如果非要說對不起,你要這麽說,對不起,我沒能替你好好的照顧我自己。”路星舊趴在教堂的頂上,看著街上來來去去的人流:“這個世界上那麽多的人,你說,我們還會不會遇到?如果再遇到你的話,我還要不要像現在這樣放手?或者,你的身邊會多了一個眉眼和你一樣jing致的小女孩,你已經不再是我的小冰清。”


    “不管我走到哪裏,我都會記得有一個姓路的好男人在兵荒馬亂的上海灘等我迴來。”我真誠地握住路星舊的手眼泛著淚水微笑:“我們一定會再見麵的。”


    “不知道要等待多漫長的時間。”


    “等到chun暖花開的時候,我會迴來。”


    遠處的夕陽餘暉漸漸的破碎成淺灰藍色,我看到成群的鴿子被槍聲驚起,四處飛散。老舊的石灰牆上,有孩童用幼稚的字體寫著,打倒日本鬼子。這是一個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傍晚,我的眼睛已經不是那雙不暗世事的眼睛。


    也許等到明日的破曉,太陽一出來,花也會艷艷的開,但那已經是明天的自己。


    今天的自己永遠的消失在歷史當中。


    碼頭的船已經開始鳴笛,媽媽和姐姐擁抱著我說,我們等你迴來。路星舊遠遠的依靠在鐵柵欄上抽雪茄,看起來那麽傷感。


    “冰清,外麵風大,別在甲板上呆太久。”喬將他的羊毛大衣披到我的肩膀上。


    “我知道了,你進去休息吧,我隻想一個人在這裏。”我看見船已經漸漸的離開碼頭,姐姐已經和媽媽迴了家,隻有路星舊還站在原地,構造成一副傷心的地圖。我迴過頭深深吸一口氣,生怕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在西藏有一個傳說,如果你和一個人塵緣未了,那麽你隻要心裏虔誠地念著他的名字,再次迴頭的時候,必定可以看到他。


    我心裏的那個名字默默地念了千遍,我不敢迴頭,我怕我一迴頭就會看到真相,我不想要的真相。


    甲板上的風真的好大,chui疼了我的眼睛,也chui開了我的絲巾。


    我驚慌地迴過頭想要跟風將它搶奪迴來。


    我的絲巾輕飄飄地隨著風dàng開來,目送它離開,chui到對麵一艘即將要離開碼頭的船上。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子彎下身將它揀起來。


    時間就此靜止。


    目光所能觸及到的地方,是他的眼睛。dàng漾起秋水,像秦朝皎潔無瑕的月亮。


    他的手裏握著我的絲巾,上麵還殘留著我的體溫。


    我好像忘記jiāo待這個男人的故事。我認為刻意不去想起,它就沒有發生過。其實,我能欺騙的,也隻有自己。當再次見到他的時候,心裏的大堤決了口,我的悲傷無從遁行。


    那天晚上我們找到蜘蛛的時候,她被脫得jing光吊在鐵索上,她受不了淩ru把自己的頭狠狠地撞到柱子上,直到鮮血淋漓。醫生說她得了腦震dàng,肋骨斷了四根。我的心被秦時月撕開一個大口子,他的愧疚我全看在眼裏,隻是我們都太年輕了,都不懂得如何原諒自己。聽金如意說,他準備帶蜘蛛迴法國,並將一半的軍火拿迴去jiāo差。


    我們看著對方越來越遠,從此天各一方。我們都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自己掙紮的影子,被痛苦,思念,還有責任捆綁得無處可逃。


    一艘船最少擁有兩個碼頭,一個出發地,一個歸屬地。


    而我離開了等待我歸來的碼頭,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走到哪裏,才能找到要到達的碼


    頭。


    汽笛聲尖銳地迴dàng在水麵上,像哀號的戰音。


    我看到水中自己悲傷無奈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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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本作品來自網際網路,本人不做任何負責】版權歸原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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