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自屋頂蔓延下來,逐漸取代了牆麵,是幻境在逐漸散去。


    納蘭澤試圖看清楚葉蘊這麽做的目的,可惜場景消失得太快,他隻來得及看見葉蘊把銅鏡變的玉簪原封不動地放迴枕頭下麵,將真玉簪放入懷中。


    先是聲音再是畫麵,幻境中的葉蘊像是被墨水淹沒的畫像,一點點被黑暗吞噬不見。


    “這樣一來,我們也算是交換過信物了。”


    如果納蘭澤懂得唇語,或許會“聽”到這句話,可惜他此時心中充滿了問號,並沒有留意到幻境殘像之中的葉蘊。他再三確認了此時識海的狀況,操控元嬰小人打坐,將自身的情況重新檢視了一遍,發現各項指標都再正常不過,而剛才的那抹殘識反倒似是高級煙花一般,放完幻象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納蘭澤現在可以肯定的說,這絕不是什麽靈獸的殘識,更不是自己前世的記憶。這憑空出現的幻象,若真是連納蘭澤自己都不知道的前世之事,那他大概能猜到,是什麽東西搞的鬼了。


    這裏是號稱“非天機門人不得進”的分光水鏡,納蘭澤自問與分光水鏡“素未謀麵“,前世唯一的聯係也就是葉蘊,而這種聯係也隨著今世葉蘊的命運改變而被徹底切斷。可這水鏡借著抓走葉蘊將他引進來,並將想要傳達之事混在一眾殘識之中,雖然頗有些暗戳戳的感覺,卻環環相扣,目的明確,。


    重生之事納蘭澤至今為止從未對任何人說起,看得出來水鏡想傳達的信息,是關於前世,關於葉蘊,而且它也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玉簪。作為仙器,知道這些也許並不奇怪,但傳達這麽點信息都要如此費事,納蘭澤並不認為,再去找水鏡能問出個所以然來,畢竟這是一個受人間力量上限壓製的仙器,傳個消息如此偷偷摸摸,甚至不惜混雜在一眾殘識當中“走私“過來,肯定是有著更厲害的東西在製約著它。


    雖然對重生之事,一直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多少人求長生而不得,他卻得了這第二次機會。可重生後的種種跡象都表明,凡事有因,而他重生的因,非常有可能就在葉蘊身上。


    難道說,葉蘊違背了天機門“不可算命”的門規,算到了他納蘭澤絕對渡不過雷劫,才特地將銅鏡與玉簪掉包,即使天命不可違,仍是以重生的方式救了他一命?


    如果真像他猜想的一樣,那“窺探天機,逆天而行”的葉蘊下場,不論如何都好不了。


    納蘭澤自己清楚,前世他努力修仙,除了對母親的承諾之外,剩下的倒多半是因為葉蘊。本來隻是為了活得長一點,實現那句“平平安安長命百歲”,後來交了朋友,這個朋友還是個先天靈脈,出身傳奇門派天機門的大弟子,飛升幾率極高,要想友誼長存,不是隻有成仙一條路了麽?


    結果他自己不擅言辭,摯友卻會錯了意,以為他心心念念隻是成仙,才走到了今天的局麵。


    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這想法一旦開了頭,納蘭澤整個就有些不淡定了。他雖然喜歡有摯友陪伴的日子,覺得因為葉蘊的存在,無聊漫長的修真生活有了樂趣,但並不代表,他希望葉蘊為他犧牲到這個地步。這樣如山的恩情,要怎麽還,找誰去還?現世的葉蘊,不論出身背景性格脾氣,都與前世大相徑庭。


    此時納蘭澤不得不正視重生以來被他刻意忽視的問題,他一直在自欺欺人地相信,隻要現世的葉蘊再修真,兩人之間便能迴到前世一般的相處模式。


    可事實上呢?他們之間恐怕再也迴不去了。債主不在,債還給誰?何況欠的還是一條命。


    難道是因為前世的葉蘊擅自為自己改了命運,所以現世命運險象環生?若是當初他對尋找摯友之事熱情少那麽一點,隻是空等而不去行動的話,恐怕此時連根狐狸毛都撈不到了。且天道的“追殺”看上去相當難纏,自己少當一點心,小狐狸都會遇到危險,真是想放都放不下。


    天天看著,抱在懷裏,摸在手上,又無法將它與前世那人區分對待,一想到前世摯友為自己犧牲良多,就忍不住對它再好一些。上次才好不容易蒙混過關,如果哪一天小狐狸知道了真相,比如被當成替身什麽的,以它的倔脾氣,把脖子送去給天道砍都有可能啊。


    那是葉蘊,卻也不是。納蘭澤此刻心情相當複雜,一時不知該怎麽對待外麵的狐狸版葉蘊。


    傷勢既然已經無礙,納蘭澤起身走出門去,一門之隔,院子外倒是一番熱鬧的景象。


    別院的門外是一片桃花林,仙境的花樹常開不敗,葉蘊站在樹下,頭頂不再有兩隻突兀的獸耳,一身月白的天機門道服,束腰修身,瀟灑俊逸,黑發被同色的發帶係著,竟與前世一模一樣的打扮。他正正舉著劍,滿臉認真地朝著印白紮過去,劍花挽得生硬,腳步虛浮,不動的時候還像個英姿颯爽的劍客,動起來就是個手腳不協調的患者。印白十分淡定地兩手一捏劍身,把葉蘊拉至身前,再手指用力把劍往迴一推,就讓手腕無力的葉蘊失去了對劍的控製,並且沒刹住身體一個頭槌撞到了印白懷裏。


    “你的天賦還可以,就是在力量上還需要多加練習。“將葉蘊從懷裏扶起來站穩,把劍遞了迴去,印白毫不臉紅地對此做出如此違心的評價,語氣還顯得十分中肯。


    “多謝指點!“抱劍恭敬地鞠了個躬,葉蘊也不惱自己如此輕易地就輸了,也沒有看出印白的演技,道謝之後就露出了一副擔心的表情,”這麽久了,也不知他傷勢有沒有恢複了?“


    這是什麽情況?!納蘭澤紛亂的心緒還沒捋順,就覺得眼前的世界變化得太快,讓人一時反應不過來。難道自己閉關期間,葉蘊的人生終於走上了正確的軌跡,成功地加入了天機門?


    天機門攏共五個人,但收徒標準卻隻有一條——就是分光水鏡的認可。既有不能算人的門規,又要找到分光水鏡認可的弟子,一切就隻有隨緣了。所以每到了需要收弟子的時候,便是天機門上下頭疼的時候。


    納蘭澤相信,自己這個已經入了凝月宗的人肯定不行,葉蘊的確是個十分適合的人選,入得了分光水鏡的法眼,於尋找寶物一項上頗有天賦,如果被天道“追殺“這件事不被發現的話,能留在天機門內當然是最好不過的。入了門總得在門派學習修煉,這裏是仙器之內,又有門派上下保護,哪怕再倒黴也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剛剛還在愁不知怎麽麵對葉蘊的納蘭澤,忽然覺得老天對他似乎好得過分了些,他才起了心思,猶豫著要不要遠離這個葉蘊,上天便把選擇的機會送到了他麵前。


    “納蘭兄!你出來了?!“印白很快發現了納蘭澤,高興地過來祝賀。


    “你全好了嗎?“葉蘊也急忙來到納蘭澤的麵前,關切地問道,”我聽說你是為了找我才受傷,真的沒事了嗎?!“


    “啊,沒事。“麵對著眼前這個葉蘊,納蘭澤的心底忽然生出了莫名的煩躁,看起來那麽像,可為什麽偏偏不是!語氣不由地有些疏離。


    ”你的耳朵。“雖然煩躁,但納蘭澤也知道,自己的這些糾結,不該發作到小狐狸身上,隻得轉移話題。


    “我正想跟你說這個呢!“看來關於這件事,葉蘊也是憋了好久,見納蘭澤已經無礙,放下心來便想把這憋了幾日的話說出來。


    印白此時也識相地借口有事告辭,留下兩人單獨商量。


    兩人迴到納蘭澤療傷的屋子,葉蘊便急忙說起來了:“那天看你受傷,我很擔心,可又幫不上忙,第二天見是印白師兄來幫我換的藥,還跟我說了你受傷的原因,就是不告訴我你在哪裏,我很著急,隻好趁他不注意,偷偷跑出來。可這裏我不熟,不小心就迷路了,結果在某個房間裏踩到一麵鏡子之後,就發現自己能自由化形了,而且連耳朵尾巴都不會出現。“


    “鏡子?“納蘭澤聽到這個詞不由得心頭一跳,忍不住出聲。


    “就……就是這麵。“葉蘊說著從懷裏掏出一麵掌心大小的鏡子,”我知道這鏡子是天機門的東西,我本來不想,咳,偷的,可是我一放開它就得變迴原形,而且正猶豫的時候就被印白撞見了人形,隻好一直揣到現在。“


    見納蘭澤沉著臉不說話,葉蘊還當自己的盜竊行為惹他生氣了,為表誠意老老實實地將鏡子放在了桌子上,小聲地說:“能不能,咳,拜托你幫我還給他們?“


    說完便鬆開了手,果然瞬間變迴了毛團,埋在了一堆衣服中間。好不容易掙紮出來,見納蘭澤還是不說話,隻當納蘭澤在生自己的氣,垂著耳朵尾巴自我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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