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刺史府出來,荀冉便一個縱身跳上了馬車。少年心煩意亂,剛想吩咐車夫迴府,便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徐之兄,等等,徐之兄!”


    荀冉掀開布簾抬頭向外望去,隻見王維正氣喘籲籲的朝自己跑來。


    “摩詰兄?”荀冉有些詫異,自從上次與王維在芸渡酒樓一別後,二人就再也沒見過,沒曾想如今會在這刺史府再次碰到。


    “徐之兄,我在這刺史府外等了你好久,可總算等到你了。”


    “哦?不知摩詰兄找我有何要事相商?”


    “這裏人多閑雜,不如徐之兄與我去客棧一起喝杯茶?”


    “但憑摩詰兄做主。”


    ......


    ......


    王維居住的客棧位於城西,名字叫福來。荀冉細細打量了一番,看的出來這客棧不是給一般販夫走卒住的,裝潢上雖然稱不上奢華倒也十分精致。


    王維住的是人字號包房,在眾多房間中屬於中等,齊奉就住在他的斜對麵。不過他此刻正外出買酒,並不在房中。


    王維將荀冉延請進屋,點了點胡凳笑道:“這屋裏簡陋,不比徐之兄府中,徐之兄可不要見笑啊。【ㄨ】”


    “我倒覺得這麽裝潢有幾分書卷氣。”荀冉坐定後有些好奇的問道:“摩詰兄怎麽知道我在刺史府中?”


    “上次徐之兄在酒樓裏不是說在衙門裏做事嗎?你是孝廉郎自然不會在縣衙,那可不就是在州衙嗎。”


    荀冉點了點頭:“倒也是,不知摩詰兄找我來有何事相商?”


    王維為荀冉衝了一壺清茶,淡淡道:“我與齊兄本打算這月離開崖州,但適逢本地詩會,便想等詩會結束再啟程,不知徐之兄是否有興趣參加?”


    本朝興詩,像王維這樣的才子作詩更是信手拈來。他們遊學本就是為了增長見識,碰到這類詩會自然不會錯過。隻是他這消息也太靈通了吧。


    “實不相瞞,荀某確是有意參加這詩會,若是能和摩詰兄一道吟詩那是再好不過了。”


    老實講荀冉並不想參加什麽詩會,不過如今裴淵和王維都在延請,自己若是不去倒是顯得矯情了。


    “太好了!”王維一拍大腿,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到時是本州刺史裴大人做評審官,徐之兄大才,想必定能作出絕世佳作!”


    稍頓了頓,王維湊至荀冉耳邊輕語道:“告訴徐之兄一個秘密,朝廷有意詔我入東宮做伴讀。【ㄨ】恩,我聽聞,徐之兄似乎也被朝廷選中!”


    問得此言,荀冉直是驚得目瞪口呆。


    ......


    ......


    詩會這種事情對於才子當然是展示才華的好機會,不僅能博得一個好名聲,興許還會被官員看重,給予一份推薦。


    但對於荀冉來說,這可就是一個令人頭疼的事情了。


    詩會的舉辦地是城西的醉月樓,這月十五荀冉早早來到酒樓,將名刺交給了酒樓的小二。


    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他還是下定決心,準備應詔前往長安擔任東宮伴讀。促成這一切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在於王維。雖然這個時代與曆史上的大唐有很大出入,但對於王維的才學荀冉還是十分肯定的。有這麽一個人在自己身邊指點,想必他也不會犯什麽大錯。奉召入京最早也得是入秋,還有足夠的時間留給自己安排學習。更何況越兇險的地方便越安全,人有時不能太固步自封。


    今日整個酒樓都被官府包了下來,凡是進入酒樓的不是官府中人就是有名刺的才子。才子的身份和地位不盡相同,繡寫名刺所用絲線的顏色當然也有所不同。紅色絲線繡寫名刺的才子地位最高,藍色次之,黑色則最低。荀冉、王維和齊奉都是紅色絲線繡寫的名刺,在這幫才子中便顯得高人一等。


    荀冉在小二的引領下直上二樓,在一處靠窗的隔斷坐了下來。崖州城依照地勢而建,城西要比城東高上不少,這醉月樓取址極為巧妙,臨西的一側可以越過城牆看到波濤洶湧的大海。看著海浪一輪輪的拍打在礁石上,荀冉想起了曹操的那首《觀滄海》,直是唏噓不已。


    曆史上多少英雄才俊最後都被雨打風吹去,化為一抔黃土,成為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實在是可悲可歎。


    不多時的工夫,王維和齊奉也來到了醉月樓。荀冉衝二人拱了拱手:“摩詰兄,平令兄!”


    王維在荀冉身旁坐下,緩聲說道:“那件事徐之兄考慮的如何了?”


    荀冉苦笑道:“為了摩詰兄,荀某便舍命陪君子了。”


    “好!”王維大喜,端起一杯酒便敬向荀冉:“王某起初還怕與徐之兄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但天無絕人之路,我與徐之兄竟能共謀大事,實是快哉。”


    荀冉單手在嘴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王維尷尬的笑了笑:“是王某唐突了。”


    這件事雖然朝廷遲早會公告天下,但現在還是低調點的好。畢竟全天下無數雙眼睛盯著那個位置,荀冉可不想徒惹事端,落得個出師未捷身先死的下場。


    齊奉搖了搖頭:“想不到你小子傻人有傻福,這麽一個肥缺讓你撿到了。”


    對於齊奉這樣一心要貨與帝王家的讀書人來說,給太子做伴讀無疑是一條平步青雲的捷徑,他羨慕荀冉也就不難解釋了。


    天色漸暮,陸陸續續的才子們都來到了酒樓,依照自己名刺劃定的區域坐了下來,醉月樓一時熱鬧了不少。


    荀冉正與王維,齊奉推杯換盞,忽然周圍的士子紛紛站了起來。


    “恭迎使君大人!”


    荀冉定睛一看,隻見裴淵在隨從的簇擁下闊步走來,眾士子分列兩側束手而立,這架勢倒真是威風八麵。


    裴淵走至近前衝眾士子點頭笑道:“今日是詩會,大家不必拘束,盡興即可!”


    那些侍立兩側的士子這才紛紛落座,相互攀談了起來。


    裴淵望向荀冉淡淡道:“賢侄考慮的如何?”


    荀冉心中早有計較,便衝裴淵拱了拱手道:“既為人臣,便當為朝廷肝腦塗地,侄兒應詔便是。”


    裴淵微微點頭,顯然十分滿意。


    “今日少長鹹集,共敘詩會,實乃我崖州一大盛事。本官看今夜月色正佳不如便以月為題罷。”


    裴淵掃視了一圈坐在下首的眾多才子,自是不怒自威。


    過了許久,才有叫好聲傳來。


    便見一身材高挑,生著一對三角眼臥蠶眉的青年男子列席而出,踱起步來。


    “清風拂帷幔,明月入海升。抬首見蛾眉,聞香幾多愁。”


    他七步便成詩,引得眾人一片掌聲。


    王維輕叩案幾,淡淡道:“這是崖州宋家的公子宋之謙,也是崖州唯一的舉人。”


    他閉口不談詩作,已是能看出對宋之謙所做詩歌的鄙視。這詩歌雖比不上李杜,但在這麽短時間內應景作出已屬不易,想不到在王維看來竟這麽不堪。


    “海上明月,清風徐來。公子抬首仿佛看見自己的妻子,聞著清香想起遠在長安的親人,生出苦苦愁緒。啊!好詩,好詩啊,宋兄一首短詩寫出我等異鄉人的哀愁,真是大才啊!”


    說話的是宋之謙身邊的一個男子,他不時甩著手中折扇,神情十分激動,放佛這詩是他自己所作一般。


    齊奉對這樣捧臭腳的人顯然十分不屑,隻冷哼一聲,便獨自端起酒杯小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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