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州府衙大牢內,裴淵目光幽冷的望著牢房內的十數名囚犯。


    良久,他起身瞥了一眼恭敬侍候在一旁的捕頭,冷冷道:“秦豐,你們便是這麽辦事的嗎?這些人都是殺害尹豐年的兇手?”


    那秦豐雙手束立兩側,此刻已是篩糠一般的不住發抖。


    “使君大人,這事,這事是底下小的們辦的,屬下也不是十分清楚啊......”


    為官之道最重要的便是遇事一拖一推,便是沒有品級的小吏都深諳其中奧妙。


    裴淵卻是暴怒。


    “你不知情?你若不知情他們會隨意鎖些流民乞丐來充數?本官真不知養你這捕快何用!我看,你根本沒有把本官的命令放在眼裏!”


    這番話他說的極重,直是字字誅心。加之長居上位養成的威勢,嚇得那秦豐當即跪倒,不住叩首:“屬下知罪,屬下知罪,使君大人息怒,使君大人息怒啊。”


    裴淵平生最恨沒骨氣的人,若是這秦豐不卑不亢承認錯誤,並承諾盡快追捕兇手,他或許還會給秦豐一些寬限。他一腳踢開秦豐,衝牢房裏新抓來的囚犯點了點:“這些人馬上給本官放了,本官再給你三日,三日後你再拿不出什麽線索,這捕頭自有人去替你做。”


    “屬下一定全力追查,不辱大人之命。”秦豐的那點小把戲全被裴淵識破,哪裏還敢再耍心思,忙不迭叩首。


    裴淵一臉厭惡的瞥了秦豐一眼,甩了甩衣袖冷哼一聲離開了大牢。


    這件事發生的實在是突然,裴淵也是十分吃驚。尹豐年那是何等的人物,他若不查出個所以然來,李相那裏還怎麽交待。


    其實,兇手的身份並不難猜測,無非是那幾個人的門客。別看朝堂上群臣和睦,如一潭清水般平靜,實則是暗流洶湧。


    陛下雖正當盛年,但太子,三皇子,五皇子皆有意那個位子。做臣子的實在是難處,稍有不慎就犯了大忌。


    有時裴淵在想,人這輩子實在是個勞苦命,為君王活,為社稷活,為家族活,為名利活,又有多少時間是真正為自己而活?他裴淵若是不做官,怕現在也是個丹青聖手了吧。


    官場仕途是一條不能迴頭的路,若是誰在半路上怕了,退了死狀將極為淒慘。


    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誰還能獨逃了去?


    一出大牢,陽光有些刺眼,裴淵隻覺有些目眩,身子一陣搖晃。


    裴府管家忙上前攙住了裴淵。


    “老爺!”


    “我沒事。最近可有從長安來的信?”


    那管家猶豫了片刻,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給了裴淵。


    “老爺,章侍郎送來兩封信,一封是走的驛站,一封是他門客帶到的。


    裴淵皺了皺眉。


    吏部找他談公事,無非是些人員任命的事,這些事它不關心,走個形式交給底下的人辦就好了。


    他抽出那封私信,用小刀劃開封泥,取出了信紙。


    整張信紙隻寫了四個大字。


    速殺譚莊。


    ......


    ......


    該來的還是來了。


    府衙大牢內,裴淵靜靜的望著監舍裏的中年男子,心中生出一股悲涼之意。


    “子穆。”


    裴淵點了點桌上的酒菜,淡淡說道:“外人我都支出去了,今日咱們兄弟二人好好聊聊。”


    那中年男子正在看一本名為《六經注》的書,聞言抬起頭苦笑道:“這是我的斷頭飯吧?”


    “子穆,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再問呢。”


    不知為何,裴淵仿佛覺得時間迴到了二十年前,他和譚莊一起在孟庭書院研習儒家經典,校訂地製,每日過的雖然簡單卻也充實。有時他在想入朝為官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選擇,功名利祿百年後不過是一抔塵土,隨風而揚隨風而散,還不如人過留名,寫下一部著作。


    “這燒雞可是你最愛吃的,還有這羊羹,湯餅,我還帶來了你最愛喝的劍南燒春......”


    裴淵一件一件的將飯菜遞入監舍,仿佛他們二人此刻正在酒樓裏闊談暢論,指點江山。


    “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你說我這輩子到底是積善還是積惡了呢。我自認為日日積善,卻落得這麽個下場。”


    裴淵微微一怔。


    “子穆,你既未積善也未積惡,是積怨了啊。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你這般才華,卻惹得天怒人怨,真是可惜了。”


    “叫我也像你那般,我做不到。”


    譚莊攥緊拳頭,目光十分堅毅。


    他這是不甘啊!


    裴淵為譚莊滿上了一杯酒,苦笑道:“這麽多年了,你倒還是那般脾氣。”


    “他可有什麽話叫你帶給我?”


    裴淵搖了搖頭。


    “哈哈,昔日我無酒不歡,你卻總說飲酒傷身,如今怎麽樣,還不是我說的對,人嘛總要及時行樂。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苦多......”


    譚莊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連連長歎:“算來我譚某雙親早亡,無妻無子也沒什麽可牽掛的,隻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隻怕禦史台今後連個為民請命的人都沒了。”


    “聖意難違,天意不可逆。”


    譚莊本來蒼白的麵頰一時漲的通紅,青筋暴起,他怒目圓睜斥罵道:“聖意,這件事你們也好意思說是聖意。天意,那人倒真是一手遮天!哈哈,哈哈,天意,天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複,地不周載。火爁焱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閹人誤國,閹人誤國啊!”


    譚莊連珠炮似的說出這許多,盛怒之下麵色變得鐵青,想要繼續大罵卻啞然失聲,他隻覺喉嚨卡著一塊魚骨,唿吸越來越困難。


    “嗬!”


    一口黑血從譚莊口中噴出,將身前草席染透。一時間大唐前禦史大夫如一灘爛泥般癱在蒲床上,怔怔的望著裴淵。


    ......


    ......


    當荀府家丁把第一批製作好的吉他交到荀冉手中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起初他隻是想做出一個與後世吉他類似的六弦琴,畢竟這個世界沒有人見過真正意義上的吉他,沒想到荀府匠人技藝精湛,做出的實物比後世的吉他更為精美。


    不過細細想來也不難解釋,畢竟吉他最早也是純手工製作的,古代大族府中匠人的手工能力極為強大,製作這麽一個小玩意,不過是信手拈來。


    這批製成的吉他分為兩類,極為精美的品類用紅鬆木製成,光是一件吉他製作的費用就夠普通百姓過活十日了。


    不過這樣精美的吉他自然做不到量產,以荀家的實力也隻能一月做出十把。荀冉已經將這些吉他包裝好送至刺史府,再通過裴淵的關係送至安樂長公主府上,之後荀府也會每月趕製出十把用來送給達官顯貴,公侯王孫。剩下的一類材質稍差,是用楓木製作,這些吉他主要賣給了青樓歌坊,才子佳人最稀罕這些新奇物件,銷路自然也不會差。


    除此之外,荀冉特意留了一把吉他準備贈予梅萱兒,算作還她相贈荷包之情。這可是他在大唐動心的第一個女人,自然不能虧待。


    當然他也藏有私心,便是借此試驗吉他在酒樓演奏的可能性。後世不論是酒吧駐唱還是西餐廳演奏,這種模式都很成熟,廣受百姓歡迎。但在古代,這種娛樂消遣的功能更多被青樓承擔。荀冉要想轉變唐人的消費習慣,便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充分的試驗自然不能少。


    不過,這著實是個技術活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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