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行人漸漸變得稀少。張山提著行李還遊蕩在魔都的十裏洋場內,今晚是平安夜,各色男男女女在各種神器的幫助下,酒店好幾天前就沒有了房間,更別提緊俏資源小旅館了。連露宿街頭都得小心翼翼!左顧右望確認沒有敵情後,找了個長椅把包放下當作枕頭,伸了下腰躺在上麵,今晚總算找到塊安身的地方了。


    每年休假,他都願意按心理鋪導員那小娘皮的安排,到一個城市裏的人潮裏走走看看,看看這城市裏人來人往,平靜因殺戮而狂躁的心。幾年下來,漸漸體會到了其間的妙處。每當徘徊在生死之際,他的心靈,那一刻,是安寧的。


    小娘皮人漂亮,業務水平更是沒的說。想當初她剛來時,大家好一番躁動,有事沒事總喜歡在她那晃悠。一段時間過後,所有人都泄氣了,心理學博士的名頭太滲人,屁股還沒闕就知道你要幹什麽。又有人聽到風聲她老爸是搞房地產的,還是大城市大企業。這是令無數人羨慕到隻剩下恨的職業啊!想想退役後即使年頭到年尾不停歇的風裏來雨裏去,還抵不上她爹送給她的一份生日小禮物,更何況還有她媽媽的貼心禮物,來往都是土豪朋友,吃頓飯你辛苦一年都揍不夠數,這簡直就是沒法相愛啊!大家都是二十好幾的人,好歹都混有個初中畢業證。書上說曆史經驗教育我們,有些人之間的矛盾是天生對立的,不可調和的。不信的都要撞得頭破血流,活生生的例子啊。下次組織安排有相親趕緊報名,咱們也不相愛了,找個會過日子的過日子靠譜點,張山閉上眼睛胡思亂想一番,在這寒夜的冷風中沉沉入夢。


    夢裏不知歲月流年,不知過了多久,張山猛的醒了過來。外部沒有什麽危險,作為軍方火種項目現階段自封頭號種子的他,對危險的敏感他還是自信的。他知道自己是餓醒的,因為此刻肚子快要燒缸了似的抽動,感覺再不采取措施下一刻就得要崩壞。來不及細想,依著本能反應快速的從包裏拿出大支裝的礦泉水,扭掉瓶蓋咕咚咕咚往嘴裏灌,一口氣幹掉了半瓶才緩過一口氣。舒爽的大嗬一口氣,這感覺有些奇怪,全身就像燒紅的鐵塊從裏麵淋上了清水,熱量茲茲地往外冒。他甚至感覺到灌下的水在快速的消耗中,水不挺餓啊!稍微停頓了一下,從包裏翻出準備的高能餅幹撕開包裝袋就往嘴裏塞,嚼倆下趕緊用水往肚子裏輸送。


    待到水幹餅盡,張山已經大汗淋漓,好幾天量的儲備緊急輸送完畢,總算緩了過來。身體的細胞像是幹枯的小苗得到了春雨的滋潤,歡心雀躍。


    怎麽搞的,突然間來這麽大的陣仗。平時有機會也沒有虧待過自己的肚子啊,上一頓還是大餐,咋一下子就反抗鬧革命了呢?張山有些想不通。


    脫掉外套,伸個腰活動了一下手腳,舒服啊!抬手一看,六點半過了,是該找個地方吃早餐了,早餐?怎麽就又餓了呢?看來吃完了得去看一下,別落下什麽毛病出來。


    收拾剛才翻亂的行李,望了下礦泉水空瓶,插迴登山包。環顧了一下,提起包掛在右肩上,左手拿起皮衣外套朝前走,前頭有個人在擺攤,朦朧朧的看不清賣的是什麽。不過這時段除了吃的不會有別的可以營生。走到近前一看,不禁感概,這年頭競爭激烈,誰都不容易啊!為了吸引顧客,賣個早餐在這十裏洋場裏老板都得扮民國範。瞧那裝備,推車的輪子還是木頭做的,也是下了血本了。


    “老板,你這餅怎麽賣?”


    “這位客官,有雞蛋的六分錢一個,沒雞蛋的三分一個。”那老板微微躬身答道,


    那表情,那語氣,太入戲了,張山硬是被他唬得楞了一下,還是稍微有點不完美,加蛋的直接翻倍,沒把握住細節啊!張山心裏歎道。肚子催得急也沒時間和你對戲了。


    “先給我來倆大餅,一個有蛋一個沒蛋的,這鍋裏是什麽,也給我來一大碗。”一分兩分這價錢雖然有些奇怪,張山並不在意,想宰人,也得看人下菜。


    “這是豆漿,倆分錢一碗。”那老板把餅遞給他揭開木蓋答道。隨著蓋子的揭開,熱乎乎的感覺撲麵而來,太誘惑了!接過大餅轉身在旁邊的小桌坐下“豆漿也來一碗”把包放在地上,外套放在上麵張山就開吃。


    “客官,您的豆漿,請慢用。”攤主捧來一碗豆漿正要放在桌上,被張山左手半空接過灌倆大口才道;“謝謝。”


    倆大餅一碗豆漿吃完,過一斤半的量下肚,拍拍肚子隻是小半飽,迴頭正要張口再來一份,有個人走過他身邊在他對麵坐下,他隻要了一個餅半碗豆漿,豆漿半碗的好像劃算點啊,張山盯著那半碗豆漿意怔,“老板,照著再來一份。餅全部加雞蛋的”奈何肚子不會過日子,自己想省都不行。剛才吃過了,裏麵真有雞蛋,這老板沒坑人。


    “這位大哥,今天這裏是舉行什麽活動嗎?”趁吃的沒來張山與對麵的人搭訕道。


    “活動?哦,今天是洋人過年,聽說他們的教堂會舉行施粥。”那人悠悠抿口豆漿後答道。


    “施粥?還洋人過年施粥?這事你們敢搞?”這明顯挑戰社會主義價值觀的東西啊,敢整這麽大的陣容。


    “啊?這是洋人舉辦的,我沒能幫什麽忙。有心有餘而力不足啊!“那老哥端起碗長喝一口說道。那表情竟有些慚愧,又似在掩飾些什麽。


    還洋人舉辦的?此時早餐攤的老板把餅送了過來拿著碗去打豆漿,張山有些愣神地接過餅問道:“那像你們這樣的有錢拿嗎?”


    “錢?沒有,就是給那些流民和乞丐施施粥,當然想去也會有份吧,嗬嗬。”


    給流民和乞丐施粥?“地方政府不管嗎?給你們這樣搞?”


    “地方政府?這裏是租界啊,小兄弟剛來上海的嗎?那倒要好好到處看一看。開開眼界。”


    “謝謝!”接過攤主手中的豆漿,張山對攤主說道:“麻煩您了。”


    “不客氣,不麻煩,不麻煩。您慢用。”那老板也被他弄得有些楞楞的。有些不自然的轉過身去守攤。


    “這位大哥,再問一下,你們這身裝扮是哪裏領的?好像都有份啊!這場麵搞得還挺大。”張山看著那人身上穿的長衫,邊吃邊問道。


    “小兄弟這話怎麽說?恕我有些聽不明白。能否說得具體點。”


    “就是你們這衣服哪來的?好像大家都有啊!”隨著天色漸漸,賣早餐的老板又來了倆顧客,都是一身的複古民國裝,張山望著他們向他問道。


    “我們自己的啊!沒有這大冷天的還不凍死人呀!話說小兄弟你身體就是棒啊,這天氣就一件單衣都挺得住,年輕好啊。我們不行咯。”


    怎麽感覺就是沒法溝通捏,還都入戲了不成?張山有些語結。在他失神間,穿長衫的喝下最後一口豆漿,“老李,錢放桌上了。小兄弟你慢用,老李這手藝在附近可是出了名的好,”從懷中掏出幾枚錢幣數了四枚放在桌上轉身離開,逆天了這。


    那老板過來正要把那錢幣收走“等一下老板,我看看!不錯啊這,跟真的似的。等下我也換幾枚。”拿過一枚翻來覆去看了下感歎道。雖然他對這方麵沒什麽研究,但單從色澤和磨損就能感覺到一股滄桑,有些不舍的把錢遞給人家。


    “這是文錢,大洋才值錢呢,特別是袁大頭,”老板有些向往的說道,“你們在外國的不用這些吧,我見那些洋人用的都是紙幣,沒有這個讓人安心呐。”


    張山翻了翻白眼,大咬一口炊餅悶頭不接話。那老板也自感無趣的幹笑了下,轉身迴去站攤了。


    仰頭飲盡最後一口豆漿,正要放下碗要結賬,他又卡在那裏了。因為此時有三個日本武士裝的人腰間插著武士刀趾高氣揚地走過他的麵前,每人都麵無表情的順手拿過那老板的一個炊餅,洋洋而去。那老板敢怒不敢言的樣,還鞠躬念念有詞謝謝太君。這人這景這情,這不止逆天了,簡直是炸天!挑戰底線啊這事!待到他們遠遠消失在視線中張山才迴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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