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的男人,自然會掌控進退尺寸,如陸北辰;聰明的女人,會在適當的時間保持沉默,幸好顧初也不傻。有些事,一旦要追究個明白,一定要講求個對與錯,那最後隻會鬧得不歡而散。他們都不是孩子,而這世上的太多事也並不是非黑即白。


    她便斂了眸,長長睫毛遮住了心思。陸北辰沒多說什麽,等快出起居室時,他才停步,轉身看著她問,“大叔?我有這麽老嗎?”


    顧初沒料到他還在糾結這個問題,抬眼看他,他問這話時眉梢微微上挑,狹長的眼似笑非笑、似認真似故意,就逗笑了她,抱枕遮了大半個臉。


    “黃毛丫頭。”陸北辰也迴了句,但話裏帶笑。


    他去打了通電話。


    有了空間的距離,他的嗓音低低的,令人身心愉悅。顧初就窩在沙發上,像個水獺似的慵懶,又瞧瞧自己受了傷的“後腿”,想起他遭遇那隻受了傷的貓的描述,就忍不住笑了。


    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雖說沒發生什麽驚天動地的大喜事,可她就是覺得空前的喜悅,這是這五年來她第一次感覺到的放鬆。


    很快地,有客房服務送了兩大袋紙兜的東西,是各色的蔬菜和上好牛肉。陸北辰已經換了家居服,開門接過,見顧初好奇地往這邊看,他說,“再等十分鍾左右。”


    顧初點頭。


    很快地,餐廳那邊有了響動。


    她很想知道他要做什麽,就走到了餐廳門口,扒著門往裏瞧。這裏畢竟是酒店,餐具要服務人員解決了,但廚具是少得可憐,可陸北辰自行解決了,還是一把解剖刀,將小牛肉切得十分精細。


    “你還要隨身帶著解剖刀?”顧初想的是,他的行李箱是怎麽過的安檢啊。


    陸北辰輕描淡寫,“在酒店無法滿足廚具的情況下,你要感謝它能讓你吃上飯。”


    看樣子就是他長期用來做菜刀的一把解剖刀,這種癖好實在令正常人難以理解。想了想,顧初上前,偏頭看著他,“你怎麽學會做飯的?”


    她嚐過他的手藝,色香味絕對上佳。


    “如果你每天都要去忍受將食物做得跟嬰兒的嘔吐物似的餐廳,那麽自然而然就需要為自己的嘴巴做打算了。”陸北辰十分利落地切好了牛肉,將各色蔬菜分門別類,逐一備好。他的語速快,動作更快,看得顧初眼花繚亂,但,僅僅就是用了一把解剖刀。


    “嬰兒的嘔吐物?”她撇撇嘴,“看來隻有米其林餐廳的廚師才能配上你的嘴巴。”


    “事實上,我做的味道遠勝於米其林。”陸北辰似乎很享受此時此刻的輕鬆,又補了句,“順便說一句,你的手藝勉強能跟我媲美。”


    太自大的男人了。


    顧初很想翻白眼。


    “還有就是。”陸北辰的聲音很輕,“在沒人替我做這些之前,我隻能想辦法自己解決。”


    一句聽似風輕雲淡的話,可不知怎的,顧初心裏就一揪。他是孤寂的吧,不需要被人照顧,也不想去照顧別人,就這麽將自己關在象牙塔裏,用盡所有挑剔放在他的嘴巴上、他的工作上。


    看著他,就這麽突然的,她就很想抱著他。


    明明是尊強有力的背影,可總能擠出一絲悲傷來。


    這麽想著,顧初就鬼使神差地這麽做了。她繞到了他的背後,上前,輕輕將他摟住了,纖細的雙臂圈住了他的腰。


    切菜的動作驀地一滯。


    顧初甚至明顯感覺的到男人脊梁骨僵直了一下。


    在他背後,她的臉就肆無忌憚地紅了。唿吸間,是他身上好聞的氣息,她深深依戀,知道他會愕然,就輕聲說,“我是腿疼,站不穩。”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這句話落下後,隻聽他迴了句,“好。”


    他的嗓音透過厚實的胸膛,鑽進她的耳朵裏時,溫柔低沉。


    就這樣,顧初像是抱著根浮木似的抱著他,陸北辰任由她從後麵摟著自己,跟著他的步伐來來迴迴。窗外已是大片夜色,光亮是霓虹,點綴著邃夜的是星子。


    有光影落入窗,不知是地上還是天上的星,溫暖了室內的光線。那光線偏移在男人英俊的臉頰,遊離在他含笑的唇稍,使他看上去專注而柔和。而他背後的女人,素淨的臉貼著他的背,長發散落,隻及他的肩膀,最萌身高差的兩人,構了漂亮的畫麵。


    在這一過程中,他安靜地做飯,她安靜地依偎,誰都沒再多說一句話。


    *


    很簡單的牛肉。


    可,麵、肉、配菜十分講究,就連顏色搭配也下了一番功夫。


    顧初盯著眼前的這碗麵,歎為觀止,肉和配菜劃分十分規整,按照顏色、切絲長短粗細均鋪設好,配上清的湯,絲絲濃鬱交織了唿吸。她咽了下口水,愣是沒動筷子。


    “怎麽不吃?”陸北辰挑眉,“不用想著拍照留念,這不是我的代表作。”


    顧初無語了。


    半晌拿起了筷子,比劃了兩下又放下,輕歎一聲,“我覺得吧,你壓根就不是天蠍座的男人,更像室女座。”


    “怎麽講?”陸北辰不懂星座這些東西,而且也不感興趣。


    顧初開始扒拉手指頭,“挑剔、潔癖、強迫症、還有……哦對,神經質。”


    陸北辰雙臂交叉抵在餐桌上,靜靜地等著她發表完意見,然後從容不迫地說,“醫生手裏的手術刀可以拯救你大腦第三額葉迴後部,法醫手裏的解剖刀可以除掉你大腦第三額葉後迴部。”


    顧初馬上閉嘴。


    見狀,陸北辰甚是滿意,身子微微前探,“我可以再給你一次客觀評價我的機會。”


    “對工作嚴謹、愛整潔、原則性強,還有,反應快智商高。”顧初馬上將上一條的評價用了另一種方式進行表達,她可不想逼得他朝著她揮舞起解剖刀。


    陸北辰一攤手,“看吧,這樣聽著就順耳多了。雖然你的左腦有點缺陷,但好在你的右腦尚算發達,先天不足後天努力吧。”


    “打小我就是天才!”顧初咬牙。


    陸北辰狀似惋惜,“與一群腦迴路尚淺的學子擠獨木橋,也難怪會出天才。”


    “你——”


    “遇上我,也算是你的好運來了。”陸北辰打斷了她的話,拿起筷子,將麵和配菜混在了一起,說,“我的左腦還足夠保護得了你,所以天才,吃麵吧。”


    顧初瞪了他一眼,嘟囔了句,“還真以為自己的左腦開外掛了。”


    “嗯?”


    “沒什麽。”她馬上改口,“我是說,麵很好吃。”


    陸北辰笑而不語。


    當心思明朗後,哪怕是安靜地吃著一碗麵也是幸福的事。其實她是有意提到了他的生日,因為有北深的存在,他的生日就變得與眾不同,提及也有可能會是雷區。


    他隻是比北深早出生了幾分鍾,北深的生日就是他的生日。


    當年,她知道北深的生日後十分誇張地說,老天,你竟然是天蠍座啊。


    北深也跟他一樣,對星座這種事並不感冒。她就開始誇誇其談天蠍座的陰險毒辣,又口若懸河地描述大白羊星座的單純和善良,北深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對勁,跟她說,我怎麽覺得你像是掉狼窩裏了?


    其實,當年的她才是一頭小狼崽子,而北深,那頭原本應該是在大漠裏馳騁的孤狼,被她活生生訓成了牧羊犬。當然,這話是筱笑笑說的,她說,像陸北深這樣的男人,要麽就很難栓住他,一旦套牢了,他就老實了。


    剛剛陸北辰沒因提及生日的事而不悅,他隻是風平浪靜地過渡了這個話題,連語氣都沒有波瀾起伏,她似乎看到一絲光明,就像是,那道橫在他們兩人之間的鴻溝漸漸閉合,他和她都在努力著想要改變一些什麽。


    用餐的時候會安靜。


    因為陸北辰原本就是個食不語的家夥。


    以往吃飯,大多數的節奏都是由他掌控,今天也不例外。他問,“我的畫呢?”


    就這麽直截了當,不過,是他的說話風格。


    顧初嘴裏叼著一根麵條,含糊不清,“那是我的畫。”她沒有再去裝傻問他什麽畫,太假,以他的那雙火眼金睛,一進門早就心知肚明了。


    “你的畫標了價就是商品,我購買了就是我的物品,這個道理你要明白。”


    顧初用女人的邏輯狠狠反駁了他的分析邏輯,“畫是我畫的。”


    女人的邏輯大多數都無道理可言,甚至會有蠻橫。


    但陸北辰風輕雲淡迴了句,“可是,你畫的是我,這算是侵犯了我的肖像權吧。”


    “才不是你。”顧初脫口而出。


    可說完就後悔了,因為不是他,就成了北深。那天她在畫這幅畫的時候腦子裏的男人有了相互重疊的瞬間,那一模一樣的眉眼已經令她混淆,如果拷問內心,畫裏的到底是北辰還是北深,她,真的迴答不上來。


    題外話:


    有關文中提到的“室女座”,其實就是處.女座,正文裏不允許出現處.女兩個字,用符號隔開也不行,所以隻能將處.女座寫成室女座,實際上,處.女座也有室女座的別稱,望大家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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