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裏始終存著一首歌,唯獨的一首歌。


    陸北辰戴上了耳機,播放,整個人靠在椅子上,閉了雙眼。


    當年的陳百強叱吒風雲,以至於奠定了今天受人尊重的地位。現在這個時代再去聽陳百強,總會有一些不合時宜,他的嗓音他的曲風,也隻代表了那個時代。


    但經典終歸是經典,這首《偏偏喜歡你》總會抓人很快沉浸在一些過往的歲月裏,或喜或悲。


    空姐上前,彎下腰恭敬地喚陸北辰,“先生。”


    陸北辰睜眼,摘下耳塞,轉頭看著她。空姐眼睛裏冒著光,笑靨如花,“飛機馬上要起飛了。”


    他點了下頭。


    關了音樂,最後又看了一眼手機。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請支持情————


    顧初做了個夢。


    美夢。


    醒來時她的嘴角還在上揚,那種發自內心的愉悅是這麽多年都不曾有過的了。


    這個夢很長,長到令她以為自己會在夢中度過一生。


    夢見了很多人,有教官,有那些新生們,有淩雙,有笑笑,還有,北深。


    夢也很真。


    以至於讓醒來的顧初看著窗外略暗的天色有些迷茫,一時間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她夢見了北深。


    那一晚的親吻。


    帶著初戀的甜,又透著青春的澀。


    那是她第一次品嚐到接吻的滋味,男女之間像極了磁鐵,相互吸引,在那一刻,貼在了一起。北深的吻也青澀靦腆,她像是被人嗬護的珍珠,他小心翼翼地撬開蚌殼,來挖掘珍珠的光亮。


    男人始終會自學成才,他的吻,便在短暫的輕羞下很快變得泛濫。


    顧初捂著胸口的位置,心髒在跳,一下一下地像有隻手在敲。現實的光線漸漸拉醒了她的理智,告訴了她,一切的過往,隻注定了是場美夢。


    僅此而已。


    這一天她過得渾渾噩噩,喬雲霄在午後的時候打了一通電話過來,顧初側麵地問了有關支票的事,喬雲霄沒聽出她話裏的倪端,說這兩天快要忙暈了,有時候連飯都顧不上吃。顧初就遲疑了,她覺得支票不是喬雲霄的行為,後來又仔細想了想,如果支票真的是喬雲霄給的,那麽依照他的性子,壓根不可能大費周折,肯定會直接一張支票放她麵前。


    想著支票的事,顧初就沉沉睡了。


    這樣的悶熱天氣,總會讓人昏昏欲睡的,然後,就做了這麽一個夢,夢迴學生時代,夢迴了那個吻。


    *頭上的鬧鍾提醒了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


    這個時間意味著,陸北辰已經從上海飛過來了。


    她沒動彈,靠在*頭,雙臂環著腿,長長的黑發是散落的,像極了一隻蒼白的鬼。沒錯,她覺得自己就是一隻鬼,一隻無法見光的鬼。


    這個光,是記憶,是緬懷,是對未來的仰視,是對陸北辰的迴應。


    她不能迴應他,也迴應不了他。


    在接到短訊到沉睡前她一直在想個問題:在麵對陸北辰的時候,她到底是怎樣的心態。


    答案是肯定的。


    其實從一開始到現在,她一直是將他視為陸北深。不管現實是怎樣的,不管他跟陸北深在為人處事的方式方法上有多麽不同,在潛意識中,她還是將他當成了陸北深。


    顧初盯著鬧鍾,看了好久。


    情緒也落寞了好久。


    她不是想通了嗎?過去的事情都如夢泡影了,不管他是陸北辰還是陸北深,對於她來說,都是一個不想再去觸碰的炸彈,不是嗎?


    所以,這個機,她不能去接。


    這麽清透的想法,卻也壓得她透不過起來。


    起身,幹脆去附近的超市買了一些菜,給顧思打了電話,問她今晚能不能迴來住。顧思那邊挺遲疑的,又覺得她的情緒不對勁,問她怎麽了。顧初意識到自己令顧思起了擔心,便說沒什麽,隻是今晚想做點好吃的跟她一起吃。


    顧思便放心了,說功課現在挺忙的。顧初理解,大學生活除了功課外,其實還有很多的事要做,那是一個能夠激發人體細胞複活的地方,是年輕人全都聚集的地方,是一個濃縮版的社會。


    掛了電話,顧初有點茫然,推著車站在超市中央,一時間像是失去了目標。直到有人沒控製好推車撞了她一下,她這才反應過來,挑了一些青菜和肉,快步去結賬了。


    日子還要這麽過下去,一天重複著一天,就算失去了目標,你的生命還沒有終結,所以生活還得繼續。


    到了家,顧初開始忙活著下廚,蒸了一個人量的米飯,將菜洗了幹淨切好備用。


    每個人排解壓力的方式不同。


    有的人喜歡聽音樂。


    有的人喜歡旅行。


    有的人喜歡吃零食。


    有的人喜歡購物。


    她喜歡下廚。


    將各種食材經過二次加工,做成一盤盤精致的菜係,隻不過,在之前她可以將做好的美食跟父母分享,跟北深分享,而今,隻有她自己分享。


    寂寞可以殺人,孤獨可以鍛煉人,她不喜歡孤獨,卻注定要孤獨中成長。


    情緒漸入佳境的時候,有人敲門。


    這節奏像極了顧思。


    她心裏一陣高興,洗了把手,趕忙跑去開門。


    “不是說不迴來了嗎,你——”話說到一半就止住了,笑容也瞬間凝固在臉上。


    門外,陸北辰赫然出現。


    對上了她早就僵持在眼角的笑,淡淡地說,“我可沒跟你說過我今天不迴來。”


    這話太過故意,他是明知道她等的不是他。


    顧初杵在門口,看著眼前這張跟夢裏一模一樣的臉,一下子就清醒了。下一秒趕快關門,可陸北辰比她眼疾手快,大手一擋,門就被他給拉開了,然後,也沒等她開口,直接進了屋子。


    “誰讓你進來的?出去。”顧初像是被人用針紮了一下,立刻尖叫。


    陸北辰皺著眉頭揉了下耳朵,“不用換鞋嗎?”


    “當然得換鞋,我今早辛辛苦苦拖的地。”


    “拿雙拖鞋給我。”


    顧初下意識地剛想轉身,冷不丁意識到自己被誤導了,直接上手推了他一把,“你快出去。”


    “為什麽?”


    “這是我家。”


    “我找的就是你家,別人家我不可能去。”


    “可是……”顧初情急,“我沒有邀請你來。”


    陸北辰深吸了一口氣,有淡淡的米香,笑了,“你不是已經開始準備晚餐了嗎?”


    “不是給你準備的。”顧初從沒見過這麽反客為主的人。


    陸北辰迴答簡單粗暴,“沒問題啊,我可以跟你的客人一起用餐。”話畢,就抬了腳。


    “喂,你不能穿著鞋。”


    “拖鞋。”


    “我家沒有男士拖鞋。”


    “那抱歉了。”陸北辰直接踩了進來。


    倒是沒什麽腳印,瓊州這個地方向來幹淨,但顧初有點小小的別扭,她總覺得家裏就是放鬆的地方,就應該換雙輕輕鬆鬆的家居鞋或拖鞋才叫合理。她就直盯著陸北辰的皮鞋,心裏不停地哀嚎。


    有點強迫症的她,看見他穿鞋進來比他突然上門到訪還要崩潰,想著趕緊拿了雙拖鞋,遞到他跟前,“這雙你能穿嗎?”


    陸北辰瞅了一眼,“你是在否定我的性別吧?”拿了雙一看就是女士還帶著哆啦a夢圖案的拖鞋,目測了一下也就35、36的鞋碼,他怎麽可能穿的進去。


    再說了,就算穿的進去,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可能穿雙帶著卡通圖案的拖鞋。


    顧初咬了咬唇,又看了看他的鞋,那雙皮鞋鋥亮,隻是太過冷硬了,其實她想告訴他,進別人家不換拖鞋是十分不禮貌的行為,這是瓊州不是國外,他就這麽悠哉地坐在沙發上,那雙鞋縱使再幹淨,都會讓她產生一種誤覺。


    她會覺得他就像是電視上上門討債的黑社會老大,儀表堂堂,卻不近人情,然後抽支煙,慢悠悠地問她,小姑娘,說吧,什麽時候能把錢還上?


    陸北辰今天意外地沒抽煙,坐在沙發上看著她,將手裏領著的袋子放在了茶幾上。顧初沒關注那個袋子,心就早就涼透了,人已經進來了這是沒辦法改變的事,隻能順其自然了。


    “顧初,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啊。”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已經不再是一口一個“顧小姐”這麽叫她了。


    顧初暗自深唿吸了一下,才緩解胃被氣炸的疼痛,轉身拿了杯子,十分不客氣地“咣當”一下放他跟前,倒了杯檸檬水給他,“不好意思,沒茶。”


    見他始終沒抽煙,又想了想,抽了幾張麵巾紙平鋪在茶幾上,說,“沒煙灰缸,將就用吧。”


    陸北辰抿唇淺笑,“這待客之道有失水準啊。”


    “有人不請自來還想著友客之道?笑話。”


    陸北辰笑容漾開,“你不去接機,那我隻好主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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