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

    布裏醒來的時候,還搞不清楚周圍的情況。

    上一刻,他剛跟神獸告了別。

    現在,自己似乎是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

    “您醒了。”旁邊一個雌性輕柔地將他扶起來,另外一個雌性輕手輕腳地打來了水。

    有了上次“裝失憶”被帕羅德嘲諷的經曆,布裏並沒有說話,想耐心看看自己又重生到了何處。

    他走到院子裏,隱約聽到外麵有人說話。

    原來,院子的主人叫沙恩,是熊族進貢來的雌性。

    是的,十年時間,帕羅德在神獸的幫助下帶領狼族脫離了原始公社,建立了奴隸製王朝,將周邊小部落都吸納為藩國。

    他打開門,想要再打探些情況,忽然一個雪白的團子朝自己撲了過來,他下意識地抱住那團毛茸茸,倒在地上。

    小團子好像也沒料到自己撲倒了人,湊上去想要蹭蹭,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忽然在這個雌性身上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然後撒歡地在雌性的脖子上嗅來嗅去。

    待布裏看清,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古勒法,你是古勒法?”小白狼哼唧一聲,繼續撲上來舔他的臉。

    “誰給你的膽子直唿小殿下名諱!”後麵追來的人就是剛才在門外說閑話的奴隸,他們是分配來照顧狼王小兒子的。盡人皆知,狼王不待見大兒子,對小子卻萬般寵愛,隻有最優秀的奴隸才能得到這樣的機會。雖然小殿下還未化人形,但分配來照顧小殿下的人幾乎可以在狼王的領土上橫著走。

    眼前這雌性是熊族例行朝貢的一部分,來到狼族以後,還沒有見過狼王。但按照狼王以往的性子,這些雌性全都被賜給他的臣子了,進貢來的雌性也都是奴隸身份,嫁給臣子以後地位也不會太高。

    “你們退下!”小殿下忽然出聲,雖然聲音軟軟糯糯絲毫沒有震懾力。

    “小殿下,這個奴隸剛來不懂規矩,等他學好來規矩再來跟您玩……”說這就要上前按住布裏。

    “誰敢動他!”古勒法清亮的聲音驚了一大片人。他們驚的不是別的,而是小殿下居然化形了!

    狼王的大兒子是神獸,在其母懷孕期間吸收了過多能量,導致小兒子古勒法先天不足,一般獸人出生後一年可化形,而小殿下出生已經十年,一直沒有化形。好在狼王和大殿下馬魯諾都對小殿下極盡寵愛,沒人在意小殿下是

    否能化形。

    此刻小殿下竟然忽然化形,周圍一眾奴隸驚喜不已,立刻有人悄悄離去,想去通知狼王,第一個帶去好消息的人一定能得到不少獎賞。

    布裏抱著懷裏的少年,還沒反應過來,古勒法沒穿衣服,縮進布裏懷裏,抬起頭衝奴仆說,“去拿我的衣服來。”

    說完又孺慕地看著布裏,水亮地眼睛一眨不眨。布裏被萌的心顫,抱住他一頓揉搓。

    馬魯諾聽說弟弟化形,隨著來報信的奴仆一起走到布裏住處。

    看到古勒法縮在一個雌性懷裏,疑惑地問,“你是何人?”古勒法從小受奴仆的服侍,並沒有養成嬌生慣養的習慣,從不會像這樣毫無距離地同人親近。

    “我是熊族送來的奴隸。”馬魯諾嗅了嗅布裏的味道,皺著眉,“奴隸?”

    “大殿下,這奴隸不懂規矩,行為無狀,嚇到了小殿下,實在可惡……”

    “滾!”馬魯諾冷冷看了奴仆一眼,奴仆立刻嚇得失了聲,再不敢多嘴。

    布裏看著緩緩走來地少年,這冷冰冰的樣子果然還是很像帕羅德。

    馬魯諾走到布裏跟前,立刻溫柔起來,“你跟我來。”

    走到馬魯諾但住處,奴仆給古勒法拿來了衣服,還是布裏以前做的衣服。時間太長了,雖然沒穿過,看起來還是有些舊。

    周圍沒有外人,馬魯諾也卸下了平日故作成熟但樣子,布裏看著眼前的馬魯諾,是錯覺吧,怎麽總覺得他渾身散發著委屈的氣場。

    “大殿下,有什麽事嗎?”

    馬魯諾忽然上前抱住了布裏。

    布裏終於如願以償地摸到了他地腦袋。馬魯諾一僵,又立刻放鬆下來,舒服地靠在布裏身上,一點也沒有平時揮斥方遒地樣子。

    “母親,不要再離開我們了。”

    布裏一聽他這樣稱唿,知道他們已經猜到自己地身份,鬆了口氣,總算不用與帕羅德重新認識了。十年後建立了一座王朝地帕羅德,布裏真怕無法接近他。

    布裏抱緊馬魯諾,鄭重點頭,“不會再走了。”

    夜幕降臨,狼王從外麵迴來了。

    狼王棲居的山穀,像往常一樣,日落之後就灰蒙蒙的。

    他在照例去埋葬布裏的地方坐了一會兒。

    十年前,布裏死後很久,他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每天他都為布裏穿好衣服,讓

    他坐在椅子上,將幼崽安頓好就出去打獵,迴來的時候去跟布裏打招唿,去照看幼崽,然後去做飯,與布裏一同吃飯,再給布裏擦身體,之後再迴到床上,一同睡去。

    真相太苦,不願清醒。

    連著幾天都是這樣,厄古斯開始為他擔心。

    一天,厄古斯去找帕羅德,告訴他布裏早就直到自己會死的消息,希望借此刺激帕羅德,讓他從抗拒中清醒過來。

    帕羅德得知厄古斯與布裏早就約好不告訴自己生產之後布裏會死,當下大怒,與厄古斯狠狠打了一架。

    之後兩人躺在草地上,大口喘氣,帕羅德捂著眼睛,難掩悲痛。

    “我應該早有預感。”他聲音嘶啞。

    他無法原諒自己。他知道即便自己早一天發現布裏望著他時憂鬱的神色,也無法阻止布裏的死亡。可他就是無法原諒自己。幾個月裏自己無知地享受著毫無陰霾的幸福,留下布裏一人麵對死亡,每次想到就恨不得捅死自己。

    帶著白霧和桃花香氣的記憶那樣溫柔,可往日的溫柔現在卻如同鋒利的匕首,一遍一遍撕碎他的心。晨曦中布裏說過的早安,他微微發紅的耳垂,他在夕陽的餘暉中做衣服的身影,他修剪過的桃樹,他澆過水的田地,都在記憶中發光,像暴露在汙濁空氣中的傷口,他無法停止迴憶,無法停止重溫這傷口。

    他曾幻想過的未來也如同□□,讓人劇痛難忍,一切都還來不及,一切就已過去。

    他流浪的心才剛找到歸宿,就被命運剝奪了一生所愛。

    這世界,不願溫柔待我。

    布裏看到了帕羅德。

    上一次見他好像還是不久之前,他擔憂地將自己送到祭祀那裏。

    再見到帕羅德的時候,才知道時間在他身上留下了多少印記。

    他慢慢走進房間,高大的身影從陰影中一步一步走進燭光裏。他已經變得如此陌生,暴戾的氣息裹挾門外的冷風迎麵而來。

    布裏快要認不出他,他沒有表情,可他渾身的氣息都在告訴布裏:

    他在哭泣。

    看到布裏的那一瞬間,帕羅德想,我終於迴到了家鄉。

    不再有風雨漂泊,不再有顛沛流離,隻有兩眼酸痛,熱淚盈眶。

    流浪多年的旅人,終於找到了故鄉。他步履踉蹌,跪在了布裏麵前,死死抱住布裏的腰,布裏幾乎喘不上氣,但他並沒

    有推開帕羅德,反而迴抱住他,吻著他的雙眼,吻幹他的眼淚和悲傷。

    白狼放慢了速度,在布裏的門前站定,抖了抖身上的毛,一隻狼崽一躍而下,身體拉長,顯出漂亮的曲線,穩穩落地。另一隻沒站穩,縮稱毛球,從他背上滾了下來,落地還差點絆倒。

    馬魯諾略帶嫌棄地瞟了弟弟一眼,古勒法一個激靈,從地上爬起來,裝模作樣地跟在馬魯諾後麵,但他顯然沒那麽專心,父親和哥哥都停下都時候,他還在走,眼看著要走到門口,被帕羅德咬著脖子叼了過來。

    “把毛順順。”

    古勒法這才注意到父親和哥哥威風凜凜,油光水滑,又看了看自己,雖然也是一身雪白,卻被風吹的亂七八糟,頭上還頂著一搓呆毛。伸出爪子去壓,把其他地方的毛也弄亂了。

    帕羅德笑了,給他舔了舔毛。

    三人在門口站定,祭祀從屋裏將布裏牽了出來。布裏臉色紅潤,羞澀地看著帕羅德。

    “我又來娶你了。”帕羅德低聲說。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問,“你願意嫁給我嗎?”

    布裏把手放進他的手裏,笑著答道,“願意。”

    【完】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古勒法:不是說你要稱霸世界嗎?

    馬魯諾:急什麽。

    古勒法:那明天有螃蟹吃嗎?上次你抓的螃蟹好好吃,我自己捉總被夾鼻子。

    馬魯諾:今晚給你捉。

    古勒法(星星眼):哥哥最厲害!

    馬魯諾:畢竟是要稱霸世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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