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吟雪看到龍海萍的反應,心中立刻象被刀子劃過,掠過一道尖銳的疼痛。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如此害怕龍海萍與那個人見麵的那一刻!那不僅僅是因為擔憂,更是因為心疼龍海萍!她幾乎能想象得到龍海萍所要受到的衝擊,甚至說是打擊!梅吟雪的臉更加蒼白了,腦中瞬間隻剩了一個念頭。不,她不忍、更不願讓她承受這一切!


    但她心念甫動,身後之人似已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急切地勸說道:“別動,吟雪!專心療傷……你放心,我不會傷害她。”


    梅吟雪吸了口冷氣,對他的話置若罔聞,暗中卻是一閉氣,運起峨眉派的九陽功,含胸崩背,身體自然生出一股彈力。那白衣人沒料到她置自己的傷勢於不顧,強硬運功抵觸,手掌不覺被她彈開。


    梅吟雪手一點地,身子急掠而起,一把抓住還在驚愕中的龍海萍,拉著她往迴急速掠去。


    龍海萍仍處在迷糊的狀態,被她一拉,下意識地順著她的力道轉身就走,迷迷糊糊奔出幾步,卻又忍不住又迴頭望了一眼。隻見那白衣人緩緩站起,卻並不追趕,隻是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們兩個。


    龍海萍腦海中塞滿了各種疑惑,他為什麽不追?她們又為什麽要跑……她腦子正亂哄哄的,驀然覺得手腕處一股涼意傳來,原來是梅吟雪的掌心一片冰涼。她猛地迴過神來,心中一痛,情不自禁反握住了她的手,想要給她傳遞一份熱量。


    梅吟雪卻突然刹住了腳步,下意識地攥緊了龍海萍的手,仰頭望著前方那片高不過五六米的山窪壁,臉色蒼白,神情透出一絲絕望,緊咬著嘴唇一語不發。


    按理說,五六米的高度根本擋不住她們的去路。龍海萍疑惑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赫然發現,不知何時圍繞山窪四周山壁上已經多了幾條人影。這幾個人中竟然還有幾個是她見過的,包括蒙古郡主王若敏,昆侖兩儀劍高手陸仲謙,以及武功深不可測的瑜珈神僧鳩摩羅!


    龍海萍本能地想迴頭找退路,卻被梅吟雪一把拽住了。可是,前麵明明是闖不過去的……她不解地扭頭望向梅吟雪,隻見月光下,她目光幽冷地直視前方,臉上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清冷孤絕。可是,龍海萍能感覺得出來,她全部的戒備都集中在了背後,隻是她咬牙不肯迴頭而已。


    龍海萍還未完全從剛才的衝擊中恢複過來,她心裏亂糟糟的,分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那白衣人和梅吟雪的反應也都更加讓她迷惑不解。她摸不清梅吟雪此時的心情,卻也不想違拗她的決定,乖乖地任她攥著,既不前進也不迴頭。隻是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心中卻是一片茫然。


    雖然沒人吭聲,但是龍海萍漸漸還是意識到,身後的白衣人緩緩走了過來。她想起那人的樣貌神情,隻覺背後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正向自己緩緩壓來,心髒一陣不受控製的突突亂跳,大腦又開始有種眩暈的感覺。與此同時,她也感覺到梅吟雪的身體在漸漸繃緊,手掌無意識地痙攣了一下。


    龍海萍一愣,不知怎的,那些困擾她的感覺一刹那不翼而飛。此時,她隻關心梅吟雪的感受,不由得關切地向她望去,卻正遇到梅吟雪投視過來的目光。那目光盈盈欲淚,帶著說不出的淒涼,說不出的歉意,說不出的憐惜,說不出的哀愁,說不出的悲傷……仿佛承載了千言萬語,複雜到了極點。


    龍海萍的心頭一震,關鍵時刻,自己怎麽亂了分寸?!


    這時,那白衣人已經走到了離她們身後不足兩米的地方,緩緩地停住了腳步。


    頓了一下,一個聲音帶著淡淡的哀怨,從身後緩緩地傳來:


    “吟雪,我為了你,千裏迢迢從武當趕來……難道,你就真的不打算迴頭看我一眼嗎?”


    龍海萍聽了,心裏又是一顫——有些東西,一句話,一個眼神,也會傳達出足夠的信息。


    梅吟雪的目光卻冷了下來,她挺直了脊背,揚起了修長的頸項,深深地吸了口氣,頭也不迴地冷冷說道:“既然你是衝我來的,那便請你放了她吧。”


    龍海萍一驚,條件反射地一下抓緊了她的手,焦急地低喊了一聲:“吟雪——”她再也顧不上許多,猛地轉身,正麵麵對龍破天了,大聲道:“你想做什麽?!”


    龍破天微微皺著眉,他的目光由梅吟雪的背影漸漸落到她與龍海萍緊緊牽在一起的手,那目光象被什麽刺了一下,立刻縮了迴去。他刻意忽略了龍海萍的質問,勉強微笑著對梅吟雪溫柔地說道:“吟雪,你想到哪裏去了?你知道,我不會傷害她的。”


    這一刻,龍海萍倒是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梅吟雪卻依舊態度冰冷,她沉下聲來,固執地堅持道:“我說了,請你放她走!”


    龍破天的眉毛不易察覺地揚了揚,但他沒有發作,而是緩了緩,有點不開心似的低聲道:“我說過,我不會傷害她。你為什麽就是不相信我呢?”


    梅吟雪冷冷地笑了。她放開龍海萍的手,緩緩迴過身來,淡淡望著龍破天,嘴角仍噙著一絲輕蔑的冷笑:“相信你?不錯,我也希望我能相信你!我也希望我能相信打傷袁師兄的不是你,我也希望我能相信背叛師門的不是你,我也希望我能相信弑師滅祖的不是你,我也希望我能相信助紂為虐的不是你……”


    “吟雪——”龍破天激動地上前一步,梅吟雪卻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戒備地盯著他。


    龍破天無奈地攤開手:“吟雪,你要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什麽叫大事?”梅吟雪冷笑一聲,“你的一己之私就是你所謂的大事?你若真的心懷天下,便該順應天意民心,驅除韃虜,救民於水火,讓老百姓早日安居樂業,而不是投靠韃子,在自己的同胞傷口上撒鹽!”


    龍海萍聽她說的鏗鏘有力,心中一震。在此之前,她並不真的認為龍破天有什麽錯。一個人有自己的政治追求,因為不同的政治主張去爭取自己的權力,似乎並不為過。但是,在無數人遭受了這麽多年的戰亂之後,若有一個人仍為了自己個人的權力而加深和延續這種戰爭所造成的痛苦,那這個人做的到底是對是錯呢?


    龍破天卻仍振振有詞:“吟雪,你要相信我,我可以給老百姓帶來更好的生活!”


    梅吟雪氣結地瞪著他,半天才搖了搖頭,歎氣道:“龍破天,這就是你!你從來都是想你自己想要的,卻從未想過別人想要什麽!道不同不相為謀。話不投機半句多,你到底放不放她走?”


    龍破天為難地說道:“吟雪,你同她一起跟我走,我保證不會為難她,這樣還不行嗎?”


    梅吟雪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的話:“不行!”


    龍破天望了望鳩摩羅他們,歎口氣,說道:“唉,你的性子還是這麽倔,你明知道……唉,何必做無謂的掙紮呢?”


    梅吟雪冷冷說道:“我死也不會讓你把她帶走的。我說到做到!”


    “吟雪,”龍破天耐著性子哄勸道:“你知道,她對我的意義很是重大。說不定我的成敗關鍵,全係於她一身……”


    “是啊,她這麽重要……”梅吟雪嘴角掠過一絲淒涼的苦笑,此時此刻,她比任何人都更希望龍海萍隻是一個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人。她沉吟著,自語似的,輕輕地喟歎著:“那我豈不是更不能讓你帶她走了?”


    龍破天蹙眉道:“如果我非要帶她一起走呢?”


    梅吟雪臉色白了一白,她沉思地望一眼龍破天,又收迴目光,緩緩走到龍海萍麵前,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不等龍海萍反應過來,梅吟雪已經突然出手,左手急如閃電地扣住了龍海萍的肩井穴,龍海萍猝不及防,隻覺半邊身子一麻,哎呦一聲,跪在了梅吟雪身前。梅吟雪已經提起右掌,掌心顫抖著緩緩按住了她的頭頂百會,然後抬眼望著龍破天,深吸了口氣,微微顫抖著聲音緩緩道:“既然我們今日脫不了身,那我便先殺了她,然後再自盡!”


    一切發生得太過出人意料,龍破天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他深知梅吟雪的性子,生怕她真的做出什麽決絕的事情,不由得大驚失色,惶恐道:“吟雪!你別亂來!”


    這時,王若敏已經縱身跳了下來,不可思議地問道:“你一會要舍了自己救她,一會又要殺她……梅吟雪,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是啊,吟雪,你到底是怎麽想的?(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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