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掌門,是不是我給了你們解藥,你們就會放我走?”撾靚花渣不再理會龍海萍,轉向楊紫瓊問道。


    楊紫瓊略一遲疑,隨即點頭答應。


    撾靚花渣點點頭:“好,解藥在我布褡子的第二個格子裏,你拿去吧!”


    楊紫瓊走上前來,揮劍劃開她的第二個格子,用劍尖挑出一個小瓷瓶來,顯然怕她身上有毒。楊紫瓊從瓶子裏倒出幾粒藥,先塞到撾靚花渣嘴裏:“得罪了!半個時辰後,如若沒事,我再給我妹子服食。等我妹子身上的毒解了,我才能放你走。”


    撾靚花渣冷笑幾聲:“楊掌門跟那韃子的小王爺倒真是天生一對,一樣得聰明警惕。”


    楊紫瓊臉色一變:“你住口!再胡說我撕爛了你的嘴!”


    撾靚花渣冷笑一聲,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龍海萍漸漸緩過神來,看著撾靚花渣,心中內疚,暗暗下了決心,隻要解藥是真的,無論如何,她都要想辦法讓楊紫瓊她們放她走。


    她正胡亂想著,楊紫瓊卻緩緩走近她麵前,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就見楊紫瓊冷冷說道:“你幫她盜我古墓真經,也脫不了幹係……”


    龍碧瑤看她臉色不對,趕緊上前擋在龍海萍前麵:“姊姊,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他是被迫的啊!”


    楊紫瓊撥開妹妹,又踏前一步,繼續說道:“你還偷練真經功夫,更是罪不可赦!”


    龍碧瑤又執拗地衝迴兩人中間,哀求道:“姐姐……”


    龍海萍心中不忍,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讓開,上前一步,麵對楊紫瓊從容道:“楊姑娘,我參與盜取九陰真經也是為了救龍妹妹,實在是情非得已,還請楊掌門諒解。至於偷練九陰真經的功夫,我也是為了救人救己,應該還不至於罪不可赦吧。”


    “強詞奪理!偷練別門功夫,不是罪不可赦是什麽?!”楊紫瓊冷哼道,仿佛龍海萍說的話荒謬至極。


    龍海萍不禁皺了皺眉:“據我所知,九陰真經好像也不是古墓派的功夫吧?我為什麽不能練呢?”


    楊紫瓊一愣,龍海萍繼續說道:“這些沒有主人的知識,應該是全人類的財富才對,而不應該是哪個人或哪些人獨占的。古人發明了那麽多東西,如果都像你似的,占為己有,那你們現在有什麽書讀?有什麽衣服穿?我看這九陰真經不光我能練,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練……”她的話眾人聽得半知半解,但主要意思都明白了,有人覺得荒謬,有人覺得新奇,也有人覺得有理。


    楊紫瓊聽了隻覺得生氣:“一派胡言!照你的話說,我們武林何須分門別派?”


    龍海萍據理力爭:“本來就不該分什麽門派,學武也好,學文也好,都應該擯棄門派的偏見,博采眾家之長,這樣才能更快地發展。中國幾千年來,發展這麽落後,都是因為這種落後的思想造成的……”


    “大膽!狂妄!讓我廢了你這個狂徒!”楊紫瓊勃然大怒,一掌拍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梅吟雪突然出手,拉了龍海萍迅速後撤一步,閃過了這一掌。


    楊紫瓊待要跟上,梅吟雪已經無聲地站在了龍海萍身前。


    楊紫瓊瞳孔微微收縮起來,冷聲道:“你不要逼我跟峨眉撕破臉。”


    梅吟雪忙低頭道:“吟雪不敢,還請楊掌門息怒,容吟雪細稟……”說完,她抬起頭,用請求的目光凝望著楊紫瓊。


    楊紫瓊對上她黑黝黝的眼眸,心裏不由地一跳。那懇切的目光宛如幽穀深處的一汪清泉,說不出的幽深,說不出的清冽,此時目光中盛滿了一言難盡的歉意、欲言又止的祈求,而她以女性特有的敏銳的直覺,還捕捉到了目光背後隱藏著的那一絲不易察覺的隱隱的焦灼和淡淡的輕愁……她無須言語,單是這一個無聲的眼神,已經讓人難以拒絕了。


    楊紫瓊被迷惑了。剛才她的心思都在解藥上,這一刻,她才忽然驚覺眼前這個女子太美了,美得連同樣身為女子的自己都禁不住怦然心動。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妹妹宛如天上掉下來的小精靈,是天下最漂亮的女孩子。但是,眼前這個女子顯然別有一番韻味。楊紫瓊情不自禁拿她跟自己的妹妹在心裏做了個對比。龍碧瑤的漂亮是毫無疑問的,她就像一道投射到人間的燦爛陽光,耀眼、活潑、靈動,漂亮得肆無忌憚,刺亮每一個人的眼睛。然而,眼前這個女子的美,卻是無聲無息的,她就像天上的月亮,婉約含蓄,與世無爭,努力隱藏著光輝,遺世獨立,似乎難以企及,卻在你一抬眼的功夫猝然將你擊倒,毫無反抗之力。


    楊紫瓊心裏一聲歎息,這樣的女子,該讓全天下的女人來嫉妒的。但是,為什麽她妒忌不起來呢?她隻是覺得無法拒絕她的眼神,無法拒絕她的請求。她如水的目光已經將她的怒火澆滅得七七八八,她欲語還休的神情讓她相信她真的有什麽難言之隱。楊紫瓊有點不滿自己的莫名其妙,不禁皺起眉頭,嘴上卻鬆了口:“你說!”


    梅吟雪不勝感激地對楊紫瓊施了一禮:“多謝楊掌門!”說完,掃了一眼眾人,目光停留在撾靚花渣身上,若有所思,欲言又止。楊紫瓊明白她心意,淩空一指,撾靚花渣身子一歪,閉目昏睡了過去。龍海萍暗暗咋舌,好厲害的內功,竟然可以隔了那麽遠的距離點穴!


    隨即,梅吟雪便將龍海萍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細述了一遍,隻是隱瞞了她的女子身份。這番傳奇隻聽得眾人目瞪口呆,一起瞪大了眼睛看著龍海萍。


    龍海萍被看得渾身不自在:“這些人不會把我當成什麽怪物了吧?”


    楊紫瓊心裏驚訝萬分,且不論這件事情真與假,就算是真的,那這個人不顧危險來到現在,對付的卻是自己的前世,那不就是另一個自己嗎?雖說是為了江湖道義,但若換做是我,大概不會這麽做,難道其中另有隱情?她心裏疑惑,嘴上卻不說出來。


    龍碧瑤卻沒這麽多心思,她早就覺得龍海萍與她接觸過的人大相徑庭,所以,第一個相信了梅吟雪的話,驚奇道:“你是六百年後的人啊?難怪你的衣服和講話都跟我們不同!真是太神奇了!”但她又有滿腹疑問,費解道:“……可是,你要來對付龍破天,那不是你的前世嗎?換句話說,他不就是今世的你自己嗎?你們共用一個元神,他要死了,你不也活不下去了嗎……”


    龍海萍不禁望向梅吟雪,梅吟雪臉上浮起一層隱隱的憂慮,正待開口,李妙嫻不以為然地說道:“怕什麽,劉先生神機妙算,自可在他元神破滅之前將他送迴六百年後……”


    龍碧瑤皺眉道:“可這還是有很大風險的哦。萬一有個什麽意外……”


    她的話正中梅吟雪的心事,梅吟雪的臉色白了。龍海萍看她臉色,已經猜出她心意,若無其事地笑道:“人生不過百十年,與其渾渾噩噩過一輩子,還不如轟轟烈烈過個一年半載!就算有什麽意外,那也是我心甘情願,與人無虞!”


    眾人聽她說得豪氣幹雲,不由得暗生佩服。


    苗道一拱手道:“這位小兄弟為江湖舍生忘死,可敬可佩!請受貧道一拜!”


    龍海萍忙還禮:“不敢不敢!”


    楊紫瓊不動聲色,卻觀察入微,將龍海萍和梅吟雪的表情看了個仔細,心中已經明白了七八分,一時隻覺難以置信。


    龍碧瑤心中激動,跳過來抓住龍海萍胳膊:“龍哥哥!……我可以這樣稱唿你嗎?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你能告訴我六百年後是什麽樣子?六百年後我們古墓派還在嗎?六百……”


    “瑤兒!”楊紫瓊打斷了她的話,將她拉開:“一個女孩子家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她緊盯著龍海萍:“她說的是真的嗎?”


    龍海萍心裏對楊紫瓊並無好感,不願多說話,敷衍地點點頭。楊紫瓊見她態度冷淡,心中慍怒,但她畢竟是一派掌門,不好與無名之輩斤斤計較,當下壓下火氣,冷冷說道:“日前,我古墓派收到朝廷的英雄帖,說是你們峨眉要舉辦什麽英雄大會,可有此事?”


    梅吟雪垂首道:“正是。家師是想號召武林,協助朝廷完成北伐滅虜的大計。”


    楊紫瓊輕哼一聲:“峨嵋派什麽時候跟朝廷走得這麽近了?”


    梅吟雪麵上一紅:“除暴安良、保家衛國本是我等習武之人的天職……”


    楊紫瓊掃她一眼,淡淡說道:“但願你師父跟你的想法是一樣的。”梅吟雪聽她的口氣若有所指,不禁抬頭詢問地看著她。


    楊紫瓊卻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她俯身一掌拍醒了撾靚花渣,搭在她脈搏上試探了一會,點點頭:“看來解藥是真的。玉清,給二小姐服下解藥。”


    她抬起身子,說道:“你今天所說的一切,我姑且信其有。英雄大會上我將拜會貴掌門,再行驗證真偽,若有虛假,定當不饒。眼下,我要追迴九陰真經,以免落入韃子手中。各位請自便吧!”


    撾靚花渣開口道:“既然解藥是真的,那楊掌門是否該依約定放我走了?”


    沒等楊紫瓊答話,李妙嫻開口道:“這個女人投靠韃子,又慣使歪門邪道,這種江湖逆賊,是我名門正派的大敵,人人得而誅之,怎能說放就放?”


    一句話說的楊紫瓊有些遲疑,苗道一聞言也唰地拔出了長劍,撾靚花渣臉色大變。


    一直皺眉沉默的龍海萍忽然開口,用譏諷的語氣說道:“難道你們名門正派就可以出爾反爾、言而無信嗎?”她語氣嚴肅異常,說得楊紫瓊、苗道一都心裏一震,這個名聲要是傳出去了,恐怕不好聽。


    李妙嫻惱怒道:“臭小子!你……”


    龍海萍本來就不喜歡她,冷聲道:“姑娘請說話客氣點!我不是什麽臭小子。我也不懂你們的門派之分,但做人應該講信用,這可是我中華上下幾千年的傳統,更何況你們行的又是正道,怎麽能自打耳光呢?”


    李妙嫻被氣得臉色發青,衝上來就要摑她一巴掌,但龍海萍早有準備,敏捷地閃開了。李妙嫻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臉尷尬。龍碧瑤看得好玩,噗嗤笑了出來,被楊紫瓊狠狠瞪了一眼。


    梅吟雪忙拉住了李妙嫻,為她解圍:“師姐,她是說者無心,你別同她認真!”


    李妙嫻卻將一股怒氣趁勢發到了她身上,陰陽怪氣地說:“喲,師妹,你幹嘛老袒護著這小子?莫非你對他有什麽意思?還是因為他是那個姓龍的轉世,你心裏舍不得?莫不成你對那武林叛逆還餘情未了?嘖嘖,你怎麽對得起可憐的袁師兄?這要讓師父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氣成啥子樣!……”


    一番話說得梅吟雪先是臉色漲紅,聽到後來已經變成慘白。


    眾人聽了李妙嫻的話,都感到話中有話,頗有隱情。


    龍海萍見她當眾羞辱梅吟雪,氣得渾身發抖,忍不住氣憤道:“你胡說八道什麽!你這樣無中生有、信口雌黃,跟一個長舌婦有什麽區別?!”


    李妙嫻大怒,刷地拔出了劍:“你敢罵我?!看我今天不殺了你!”說完,挺劍向龍海萍刺去。


    梅吟雪大驚,抬手格擋她手腕,一掌將她逼退:“師姐,萬萬不可!”


    李妙嫻冷笑道:“你竟然為他與我作對,還說你們沒私情?!”說著,又要揮劍刺出。


    梅吟雪神情悲憤,竟然毫不躲閃:“你若不相信我,就殺了我吧!”


    龍碧瑤嚇得尖叫一聲,捂上了眼睛。龍海萍大驚失色,想要援救已經來不及。


    千鈞一發之間,那劍尖停在了梅吟雪的咽喉不到一寸處。李妙嫻臉色變了變,忽然收了劍,笑了起來:“師妹,你又認真了,我不過是試探試探你而已。諒你也看不上這小子。”


    梅吟雪定了定神,勉強道:“師姐,她生在六百年後,與咱們的禮教不合,你別同她認真。咱們此行的任務是送她到京城,這一路山高水長,大家還是和睦共處得好。”


    李妙嫻哼了一聲,懾於師命在身,暫時忍下了這口惡氣,心裏卻盤算著日後怎麽報複。


    龍海萍正在氣頭上,也毫不示弱地冷哼一聲:“我還不想跟你一起走呢!”


    梅吟雪心力交瘁,隻求別再節外生枝,哀懇地望了她一眼。


    龍海萍猛然醒悟過來,自己這樣做隻會讓梅吟雪為難,她心裏一陣後悔,忍氣將後麵的話咽到了肚子裏,勉強衝梅吟雪安慰地笑了一笑。


    撾靚花渣冷眼觀察著這一切,見事情告一段落,開口問道:“諸位到底是放還是不放我走?”


    不等別人迴答,龍海萍搶先說:“當然放!在場的可都是名門正派的人,怎麽會不講信用呢?”


    楊紫瓊、苗道一和李妙嫻聞言都冷冷瞥了她一眼。


    梅吟雪見她毫無心機,不通世故,心裏不由又添了一層憂慮。


    楊紫瓊輕咳了一聲:“我既然答應了你,自然會放你走。但你偷盜我派真經,又傷了我派弟子,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龍海萍一皺眉,待要挺身而出,卻被人拉住了手臂衣服,她迴頭一看,梅吟雪衝他輕輕搖頭,就在這一愣的功夫,楊紫瓊已經出手一掌擊中撾靚花渣的胸口,撾靚花渣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楊紫瓊淡淡道:“我將你的武功廢去五成,免得你日後禍害他人。你要好自為之,走吧!”說著,淩空一指,解了她的穴道。


    龍海萍見她出手傷人,心中憤怒,更覺得對不起撾靚花渣,正要開口說什麽,隻見撾靚花渣捂著胸口,掙紮著站了起來,目光在眾人臉上冷冷逡巡了一遍,絲毫不掩飾心中的仇恨,讓被看的人心裏都不由自主湧起一股寒意。


    撾靚花渣最後看了一眼龍海萍和梅吟雪,擦去嘴角鮮血,冷冷說道:“咱們後會有期!”說完轉身踉蹌而去。


    龍海萍盯著她的背影,心裏一陣迷茫,她本來覺得對不住撾靚花渣,但看到她最後那一刻的眼神,又有些懷疑是不是放她走是錯的?她的眼神裏非但沒有感恩,反而滿是仇恨,隻怕將來不但不會改善,反而會變本加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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