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地一聲,急救病房裏天藍色的簾子終於被拉開了。


    龍海萍條件反射地猛站起來,緊張地往裏探頭看了一眼。


    “女鬼”靜靜躺在病床上,雙目緊合,顯然還沒有醒過來。


    “別擔心,病人隻是有點低血糖。我們正在給她輸液。”醫生善解人意地安慰龍海萍,顯然錯把她們當成了朋友:“你朋友真漂亮,是演員吧?”


    龍海萍愣了一下,一時不知該怎麽迴答。


    醫生接著囑咐道:“你拿她的身份證去給她辦一下住院手續,她要留院觀察一晚……”


    龍海萍尷尬道:“對不起,醫生,我不認識她。”


    醫生詫異地看著龍海萍,疑惑道:“那你……她……”


    “我在山上遇到的她。”為了打消醫生的疑慮,她隻好實話實說,“您放心,我已經報了警,警察馬上就過來。”


    一聽她說已經報警,醫生這才放心,嘟囔了一句:“你不認識她這麽緊張幹嘛?”


    龍海萍被噎了一下,臉色漲紅,這話聽起來自己好像有些自作多情。


    她正要張口辯解,一個護士帶著兩個警察走了過來。


    一個警察問:“請問哪位是報案的龍小姐?”


    龍海萍轉過身:“我是。”


    另一個警察看到龍海萍,愣了一下,馬上挺胸正姿,一個標準的敬禮:“madam好!”


    旁邊的警察和醫生都愣住了。


    龍海萍趕緊拉下那個警察的手:“好了,郭sir,我已經離開警隊,別再對我敬禮。”


    警察放下手,神情微微激動:“可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師姐……誌傑,”他扭頭對另一個警察一擺頭,示意他打招唿。“他就是我經常對你提起的龍師姐!”


    誌傑顯然是個新丁,非常聽師兄的話,聞言立刻一個立正,啪地一個敬禮:“師姐好!”


    “好,好,好!”龍海萍一迭聲地說,使勁擺手示意他放下,“大家都是自己人,別這麽客氣。郭sir,我們是不是現在開始錄口供?”


    郭sir點點頭,認真地說:“聽madam的。”


    龍海萍有點哭笑不得,她也不好說什麽,點點頭,把剛才發生的一切一字不漏地敘述了一遍。


    兩個警察聽得目瞪口呆。


    誌傑疑惑道:“師姐,我怎麽聽得像武俠片?那個女的有那麽厲害嗎?”說著,他探頭到簾子裏麵看了一眼,一下頓住了,半晌才出來,不敢相信地說:“原來還是個靚女哎。”


    一聽說有靚女,郭sir馬上也探頭進去看了看,迴頭懷疑地看著龍海萍:“madam,你確定不認識她?”


    龍海萍肯定地點點頭。


    郭sir不懷好意地一笑,開玩笑道:“這麽說,見者有份了?”


    龍海萍指著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警告道:“你小子休想!”


    郭sir笑道:“哈哈,我開玩笑的!”


    “你這個臭小子!”龍海萍又舉起拳頭揮了一下,掉轉話題:“快想辦法查出她的身份來再說。”


    “她身上沒帶身份證嗎?”郭sir收起嬉皮笑臉,轉向護士。


    護士搖搖頭。


    “手機?信用卡?……什麽都可以!”


    護士一直搖頭。


    誌傑翻了翻白眼:“護士小姐,她不會除了衣服,身上什麽都沒有吧?”


    護士緊張地又搖了搖頭。


    “天!”誌傑有點抓狂了。


    護士忽然想起了什麽:“咦,對了,她脖子上掛著一塊玉。”


    “玉?”郭sir和誌傑都有些失望,這種普通的飾物,滿大街都是,怎麽可能證明一個人的身份?


    龍海萍卻心念一動:“護士小姐,你幫我看看那塊玉,上麵有沒有刻著名字什麽的?”


    護士點點頭走進了簾子。


    郭sir衝龍海萍豎了豎大拇指,又捅捅誌傑:“看到了沒?醒目點,好好跟師姐學學。”


    龍海萍趕緊揮揮手:“我隻是隨便試試而已。”


    說話間,護士已經走了迴來:“玉佩上反麵寫著‘寒梅吟雪’四個繁體字。”


    “寒梅吟雪?”龍海萍沉吟道,不是人的名字,她又問:“那玉佩上的圖案可是梅花?”


    護士搖搖頭:“不是,是一隻鳳凰,雕得很像,好像活的一樣呢!”


    龍海萍心中一震,腦海中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她脫口問道:“小姐,那塊玉佩是不是碧綠色的?”


    護士點點頭,訝然道:“是啊,你怎麽知道?”


    郭sir驚喜道:“madam,有線索了?”


    龍海萍遲疑地搖搖頭,她更奇怪的是自己腦海中怎麽會一下聯想到內蒙古的那塊古玉?不可能這麽巧合!她斷然否定了自己。


    “那看來我們隻能等她醒過來問她自己了。”郭sir聳聳肩無奈道。“我們明早再過來吧。”


    龍海萍提醒道:“你們可以查查那些片場,看看有沒有什麽女演員失蹤的事情?”


    郭sir和誌傑點點頭,先協助她辦理了住院手續,把人送到病房裏,便先告辭離開了。


    龍海萍有些心神不寧,她有種強烈的預感,預感那個女子醒來後會有什麽激烈的反應。因此,她不敢離開,坐在病房樓道的椅子上,想閉上眼睛稍微休息一下。不料酒意慢慢襲上來,人很快陷入了沉睡中。


    可能是因為睡姿難受的緣故,龍海萍睡得很不安寧,古怪的夢境走馬觀花般輪番上演――一會是內蒙狂虐的風沙,一會是刺眼的陽光,一會是碧綠的草原……在這些快速更迭的夢境裏,總有一個模糊的身影,一會幻化成一襲白影策馬而來,一會又被夕陽映成一個修長的黑色剪影……


    最後,她又夢到了廢墟裏的那個幻象――膚若凝脂,玉指纖纖,指尖透著微微的清涼,肌膚的白皙與玉佩的瑩綠編織成一幅絕美的圖……有人耳語一般低吟,如夢如幻:飛龍破天,我刻上了你的名字……


    龍海萍努力地掙紮著,想要抬起頭看清楚對麵的人,然而脖子卻像灌鉛一樣,沉重無比……再努力些……


    “啪”地一聲!


    龍海萍猛地睜開眼睛。


    好像是什麽盤子器皿灑落一地,一聲脆響以後緊接著又是一陣稀裏嘩啦。


    龍海萍眼一睜開,身子也跟著彈起,直覺地向那女子的病房門口望去。


    隔著玻璃窗,她看到病房裏有一個護士雙手護頭,嘴裏正發出駭人的尖叫聲,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郭sir和誌傑圍在床尾,正在揮著手,似乎在安撫某人。龍海萍再往裏定睛一看,心裏咯噔一下――昨晚的那個女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下床,正緊張戒備地看著對麵的兩個警察。


    誌傑探手到後腰摸手銬,作勢要上前。


    龍海萍心中暗叫不妙,趕緊向病房衝去。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隻見那女子身形一動,如鬼魅一樣,從兩個警察中間穿過來,猛地推門衝了出來。龍海萍看得清清楚楚,她在穿行的同時,各在郭sir和誌傑的腋下點了一下,兩個人都定在了原地。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讓他一下迴憶起了昨晚毛骨悚然的經曆,龍海萍下意識地止住了腳步。


    那女子已經推開了門,猛地和她打了個照麵。


    兩人均是一愣。


    休息了一晚,女子已經恢複了氣色,麵色紅潤,明眸皓齒,果然美得不可方物。


    看到龍海萍,那女子似乎比她還緊張,習慣性地探手到左腰間做拔劍狀,卻拔了個空。這時,醫院來來往往的人都被這個突然闖出病房的女人吸引了目光,因為她一身的奇裝異服,包括她古怪的神情。


    那女子覺出異樣,扭頭掃視了一圈,她一看到周圍的人,滿臉驚慌地後退幾步,慌不擇路地又飛快地退迴到房內,龍海萍下意識地跟了進去。


    病房內,郭sir和誌傑姿勢古怪,卻又一動不能動。護士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尖叫。那女子皺皺眉,順手點了她一下,護士的聲音嘎然而止。


    等龍海萍衝進去,那女子已經退到窗邊,飛速地打量著房間內的一切,似乎想要尋找什麽武器,看到龍海萍進來,她退後一步,背靠窗台,低聲嗬斥道:“你別過來!”


    龍海萍依言站在原地,她已經冷靜了下來,也從那女子的目光裏看出了她此刻正處在混亂和緊張的思維中。她盡量和顏悅色地安慰道:“小姐,你別緊張。我們沒有惡意……”


    一聽她開口,那女子立刻奇怪地皺起了眉,意外地看著她。然後,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揮手示意龍海萍停住,扶住額頭陷入了苦苦的思索。


    龍海萍閉上嘴,安靜地等她思考。


    那女子沉吟了一會,似乎想通了什麽,人也鎮定下來,眼神漸漸清亮,她抬頭看著龍海萍,已經沒有那麽多敵意,眼神卻依舊複雜,仿佛不確定似地問:“你是何人?此乃何地?”


    龍海萍聽得有點繞口,難道這個人入戲太深,還真把自己當古人了?但她還是很配合地如實迴答:“在下龍海萍。這裏是醫院。”


    “龍海萍?”那女子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打量著她,目光越來越難以置信,“你……你是女子?”


    龍海萍低頭看了下自己,感覺這個問題有些可笑,她雖然喜歡同性的女子,但她本人一看便是個如假包換的女生。她忍住尷尬,點點頭:“如假包換。”


    那女子唿吸急促,不能承受似地捂住了雙眼,半晌才平息了一下氣息,低聲喃喃道:“你可認得我?”


    龍海萍愣了一下,似曾相識算不算?她自嘲地笑笑,搖搖頭。


    那女子看她不像說謊,嘴唇不易察覺地顫抖了一下,不小心泄露出她此刻內心的震動。她深吸口氣,用力閉了閉眼,仿佛下了什麽天大的決心,艱難地轉過身去,向窗外望去。從二十九樓望出去,可以俯瞰到一望無際的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那女子的臉霎時慘白,眼神充滿了震驚和不敢相信,她眩暈似的仰麵後退一步,閉上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麽讓她不能承受的東西。


    還沒等龍海萍反應過來,她已經抓緊了病床立柱,整個人象被擊中了胃部,身體不受控製地彎下去,一陣痛苦地痙攣――就像前一天晚上一樣,她又劇烈地嘔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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