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明與蕭雲海的一問一答,就如同兩個正在作戰的軍隊一樣,給人一種無比緊張刺激的感覺。


    整個片場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起來。


    “這兩人的表演絕對是圈子內最頂級的對決。”所有的演員此刻同時冒出了這樣的一種想法。


    尤其是那些年輕演員們,一個個雙目放光,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連人,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微小的動作會影響到兩人的表演。


    聽到蕭雲海的答案,王天明再次凝視了他一番,冷冷的問道:“你告訴朕,九安山上,你們為什麽沒有下手?”


    蕭雲海輕輕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臉上露出失望之色,道:“陛下竟然問的是這個。宸妃、祁王、晉陽長公主,那些死去的人,哪一個不是與陛下骨肉相連?哪一個不是陛下的親人?可當有人為他們鳴冤時,陛下卻又在想些什麽呢?”


    後麵的話,蕭雲海語氣轉冷,仿佛發起了反攻的號角,連聲質問了起來。


    王天明臉色大變,吼道:“朕不相信,你們隻是想鳴冤嗎?”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指著蕭雲海,一字一句的說道:“尤其是你,朕不相信。”


    蕭雲海的氣勢大漲,雙目如劍,死死地盯著王天明,厲聲問道:“從蒞陽長公主列出謝玉五大罪狀到現在,已經過去幾個時辰了。陛下居然不想看一下謝玉的手書嗎?難道當年的真相對陛下來說就真的是無關緊要嗎?您的皇長子,您的親骨肉,是如何一步步地被置身於死地,對於您來說,就真的可以不放在心上嗎?”


    一百多字的台詞,被蕭雲海流利的說了出來。無論是表情、語氣還是台詞的輕重緩急,都很是完美。


    “放肆。”蕭雲海的話音剛落,王天明厲聲斥道。


    也許是心中有愧,王天明在怒喝之後,似乎有些不敢看蕭雲海的眼睛,將頭轉到了一邊,氣勢由盛而衰,低聲道:“放肆。”


    這段話就如同兩人戰局對換了一般,王天明由攻轉守,氣勢再不負之前的強勢。


    蕭雲海用一種悲憤的語氣,說道:“這份手書我看過。林帥如何被殺?太子如何被冤死在獄中?每一樁每一件都寫的清清楚楚。我手抄了一份,陛下想看看嗎?”


    王天明頓時大驚失色,阻止道:“不”


    蕭雲海道:“或者我也可以念給陛下聽。”


    王天明色厲內茬道:“不,不要念。朕....朕不要聽,不要念。”


    王天明聲音越來越弱,最後甚至帶著一絲乞求。


    他一邊說,一邊把頭再次轉向了一邊。


    蕭雲海道:“陛下是不想聽,還是不敢聽呢?祁王當年被賜死前,曾讓宣詔官連念了三遍詔書,最後留下一句話:“父不知子,子不知父”。陛下可知這句話是何意?”


    王天明轉頭望向蕭雲海,臉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蕭雲海繼續說道:“陛下若知祁王,當不會懷疑他有大逆謀位之心。祁王若知陛下,也不至於到死都還不相信,你會殺他。請問陛下,今日得知林帥和祁王有冤,你心中可有愧疚之意?”


    王天明雙目圓睜,突然站起身來,氣勢猶如開閘的洪水鋪天蓋地的向蕭雲海襲來,狀若瘋狂的說道:“但是林燮,他擁兵自重,這是事實。朕派去的人,他一概旁置,隻重用祁王的人。出征在外,他總是說什麽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朕豈能姑息。還有祁王,在朝籠絡人心,在府清談狂論,連大臣們的奏本上都言必稱祁王之意。你讓朕如何容得。他既是臣,又是子,卻在朝堂之上,屢屢頂撞朕,動不動就是天下...天下。你說這個天下是朕的天下,還是他蕭景禹的天下?”


    蕭雲海高聲道:“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若無百姓,何來天子。若無社稷,何來主君。戰士在前方浴血沙場,你遠在京城,隻為了一念猜疑就揮下屠刀。在陛下的心中,恐怕隻有巍巍皇權,又何曾有過天下。”


    “祁王勤德賢王之名,皆是靠他的政績得來的,與陛下旦有政見不同,都是當麵直言,從無背後半點苟且。可是他的光明忠直在陛下的眼中卻隻有頂撞二字。他在獄中喝下那杯毒酒,心中該是何等的悲涼。”


    說到這裏,蕭雲海臉上一陣悲傷,眼圈迅速紅了起來,王天明也流出了愧疚的眼淚。


    兩人此時已經完全進入了戲裏,不管是表情、台詞還是動作,都是無比的真實。


    現場的演員也都被兩人的精彩演繹給帶進了戲裏,全都靜靜地望著他們,感情隨著他們的內心變化而變化。


    在蕭雲說完最後那句“他在獄中喝下那杯毒酒,心中該是何等的悲涼”時,趙婉晴、章欣怡、林露等感性的女演員望著蕭雲海那哀傷到了極點的神情,仿佛感同身受一般,眼睛裏不自禁的流出了淚水。


    其他的男演員們也是眼圈泛紅,心中一片悲傷。


    蕭雲海紅著眼圈,厲聲叫道:“可就算是為了當年的父子情義,為了祁王寧死不反的這份心,查一下當年的清白就有這麽難嗎?就做不到嗎?”


    王天明的淚光在眼睛裏打著轉,望著一臉悲憤的蕭雲海,哽咽道:“並非朕生來無情。”


    他強自收迴目光,指著龍椅,道:“隻要坐在這把龍椅上,人,自然是會變的。你記著,無論景琰怎麽樣,等他以後坐在這個位子上,他也會變的。林燮當年想要的那個朝局,他想要的那個天下,朕給不了他,祁王也不可能給他,永遠都沒有人能夠給他的。”


    蕭雲海輕輕的搖了搖頭,眼睛裏露出憐憫之色,道:“陛下迷失在至尊之位,失了本心,但絕不是人人皆會如此。作為父皇,你不懂祁王,更不懂景琰。”


    王天明點點頭,道:“好吧。你們想要的,朕答應。重審、重判,然後,朕親自昭告天下,都可以。隻是有個條件,不管怎麽說,景琰畢竟是朕的兒子。但是你,你不一樣,赤炎的血,畢竟流的太多了,朕絕對不能讓林殊,讓你,活著站在朝堂之上,站在朕的麵前,站在天下人的麵前,明白嗎?”


    蕭雲海低聲道:“好,我答應。”


    王天明問道:“那,那景琰呢?他肯定不會願意,你如何勸服他?”


    蕭雲海望著王天林,道:“陛下絕不會讓林殊重返朝堂,否則天下人會時時刻刻的指責陛下的過錯。這點我早就想到了。林殊所求也並不在此。至於如何勸服景琰,那是我的事。從此以後,你我不必再見。”


    蕭雲海說完,便快步向外走去。


    王天明望著蕭雲海的背影,道:“等,等等。”


    蕭雲海聞言,停在了那裏。


    王天明抿抿嘴唇,帶著一股哭腔,突然乞求道:“你要相信,朕是受了小人的蒙騙。”


    說到這裏,王天明雙膝一軟,重重的跪在了大殿之上。


    蕭雲海的眼中再次流露出了那種複雜到了極點的情緒。


    趙婉晴、章欣怡、林露等人緊緊地捂著嘴巴,生怕自己哭出聲來,她們已經完全進入到了場上兩人的世界裏了。


    其他的那些男演員和老戲骨也都忍不住目中含淚,對這位九五至尊歎息不已。


    王天明含著眼淚,充滿感情的說道:“林燮輔佐朕十年,你母親晉陽更是朕的親妹妹呀。朕抱過你,帶你騎過馬。陪著你,放過風箏,你記....記得嗎?”


    蕭雲海眼圈子再次紅了起來,臉上的肌肉都在輕輕地顫動,嘴巴微張,似乎想說什麽,卻最終隻是歎了口氣,悵然若失的離開了大殿。


    隻剩下王天明還跪在那裏,流著眼淚,望著漸漸遠去的蕭雲海,直到消失不見。


    整個片場死一般的寧靜,除了攝像機的聲音,其他什麽動靜都沒有。


    整個空氣似乎都被兩人之間那種濃濃的悲傷給感染。


    戲演到這裏,已經算是結束了。


    可趙振仿佛是忘記了喊“哢”似的,坐在監控機前一動不動。其他演員、攝影師、劇務、燈光等等人員也沒有半點兒動靜,一個個眼圈子通紅,似乎還沉浸在兩人的氛圍中。


    蕭雲海在走出大殿後,就從戲裏出來了,等了半分鍾,竟然沒有聽到趙振的聲音。


    於是偷偷露出頭,看到大家的表情後,便明白了,嗬嗬一笑,大喊道:“cut”


    蕭雲海的一聲喊,讓整個片場活了過來。


    第一件事情便是趕緊擦去臉上的淚水。


    太丟人了,看戲竟然都看哭了。


    緊接著,大家對重新走進片場的蕭雲海和從地上站起來的王天林給予了熱烈的掌聲。


    李永剛搖頭歎道:“我拍了幾十年的戲了,還是第一次讓演員的表演給弄哭。”


    “太厲害了。兩人的對手戲感染力太強了,竟能把我們帶到了他們的感情世界。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趙崇旭歎服道。


    陳傑搖頭苦笑道:“拍了這麽多年的打戲,今日方知原來文戲有時候比武戲還要激烈。”


    張國陽道:“兩人你來我往,攻守之勢,不斷易位,口中的每一句台詞,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身上每一個微動作,都將他們心中複雜的情緒完美的表現了出來。精彩,太精彩了。”


    胡萬宗、秦雲逸也都是一臉欽佩,同時身上的壓力也隨之增加了不少。


    闞書文為了能夠演好蒙摯這個角色,曾經找了一位演技培訓老師專項培訓了一個星期,自以為演技得到了非常大的進步。


    可在看到蕭雲海和王天明的表演後,滿懷自信的闞書文心裏不自禁的打起了鼓。


    自己能行嗎?


    趙婉晴原本以為蕭雲海一直在做導演,演技應該會有些陌生,可沒想到,他竟然比以前更厲害了。


    自己雖然拿到了金樽獎影後,但演技與他相比,還是有著一段肉眼可見的距離。


    想到這裏,趙婉晴心中暗歎:“哎,老公實在是個不世出的妖孽。自己已經在拚命追趕了,可距離似乎越拉越遠。太厲害了。”


    其他人也是各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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