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梟又微微低垂著頭,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帶了點桀驁,側過臉去,“我隻是想看看她以前生活過的地方,與其他的事情無關。”


    其實說白了,穆梟這孩子,就是太想娘了吧。


    “梟兒,”薑皇也是難得的認真,穆梟在他的眼裏,是跟手足一樣的人。而這個人,太過於簡單。就算他一直活的不怎麽開心,就算他心裏某塊地方一直滿懷著心事,可是在薑皇眼裏,他就是非常簡單的一個人。


    “你應該覺得幸運,穆家的人,我看的出來,無論是穆青還是穆淵,他們都非常在乎你。”然後薑皇笑,“可能是這家子人性格都別扭,又或者是什麽八字不合的關係吧,總之你相信我,他們是愛的你。”


    “至於你說想去見你娘親以前生活過的地方……”薑皇琉璃色的目光帶著疏淡和一抹惆悵,那個地方,不隻是穆梟,也是他一直想知道的。


    “我知道她們兩個,來自遙遠的波斯帝國,據說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地方。但對於我和你,可能就如同神話般的存在了。”薑皇看著穆梟,“我可能不會答應你。”


    “既然如此,那我換一個請求,”比起薑皇的略帶悵然,穆梟很鎮定,很直白。


    “你說。”


    “我暫時還沒有想好,”穆梟道,眼睛裏帶著某種堅定的情緒。“不過,我會看著你的。”


    薑皇失笑,好久沒有聽到過這麽好笑的笑話了,看著他?薑皇沒有再接穆梟的話,施施然移開步子走開了,看著他。


    他遙遠而又清晰的聲音穿去穆梟的耳裏,“梟兒,你以為,我要做什麽呢?”


    對啊,穆梟愣了,這個人,到底想要做什麽呢?


    他不禁又陷入了初次見到薑皇時候的迴憶,那個時候的穆梟,就像是一頭不能馴服的野豹。帶著一腔的對穆家的仇恨和陰鬱的性子來到瀾洲,陌生的環境裏,再沒人認識這個曾經的穆家二少爺。


    因為沒人認識,可以有很多人欺負他,也可以欺負很多人。


    才跟薑皇見麵的時候,很不巧,他剛剛結束了自己的一場戰鬥。但是結果卻不那麽盡如人意,身為大將軍穆淵的兒子,那一次打架他輸了,遍體鱗傷。


    但他不覺得痛,也不覺得悲傷,那是他打過的,最痛快淋漓的一場架。


    沒有人因為他是穆家二少爺忌憚他,也沒有人再說一些,身為穆淵的兒子,這次打架你要是輸了,可就是丟的你哥哥和爹的麵子之類的話去刺激他。


    他輸的理所當然的,也不用為自己打架而接受懲罰。可是他傷的還是很重,穆淵派去瀾洲跟著他的小廝和下人早就被他給打發走了。那個時候,他就隻有一個人。


    野豹在陌生的環境裏受了傷,隻能默默的找了一片樹林去舔舐自己的傷口。可是很不巧,那一天,天空恰好下起了雨,又是秋天時節,雨水很快淋濕了他的衣服。加上身上的傷,穆梟在秋季的冷風裏發起了高燒。


    那應該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生病,生了的還如此的淒慘。穆梟靠在樹幹上,微眯著眼睛,看著那朦朦朧朧的雨水,感覺那雨水滴落在身上的感覺。


    有些微微的涼意,這種涼意,讓高燒裏的他意識反倒清晰起來。


    他平時是不愛想事情的少年,這一次他想了兩件事情。第一件是雨會不會停,第二件事情是,自己有沒有可能會死在這裏。


    然後他覺得自己這兩個想法都比較的可笑,正準備昏昏睡去的時候。他卻感覺不到雨滴滴落在身上的微涼之感,正準備睜開眼睛看看是不是雨停了,卻聽見一個微涼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這麽可愛的少年,怎麽偏偏喜歡在這種地方淋雨?”


    他的語氣裏,含著幾分戲謔,淡淡的。


    一聽見是有人來了,穆梟在心裏已經不知道翻了多少個白眼,多少種不高興。從出生以來,他就一直拒絕別人對他好,無論是誰都是這樣。他一個自己一個人麵對全世界,仇視全世界的人的感覺。


    那人見他眸子動了動,卻不願意睜開眼睛,笑了笑,索性就站在他身邊,一直靜靜的瞪著他。


    他似乎很有耐心。穆梟心裏卻極度的煩躁,“你到底走不走,本少爺想一個人靜靜。”


    因為發燒,他不近人情的聲音卻起來有幾分娃娃音,加上那個時候他才十四歲,真的就是一個孩子。


    朦朧中他感覺那人俯身下來,衣袖擦過他臉上的血漬,他一驚,睜開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瞪他。


    最討厭別人這樣輕易的觸碰他,在他心裏,這個世界裏除了他的娘親,誰也不可以這樣做。


    穆梟愣了愣,他撞進了一雙琉璃色眼睛裏,那雙狐狸一樣的眼睛,挑著微微的笑。正努力將自己化作一抹溫潤,看著他。


    他那天,穿了一襲深色的紫藍色的長衫,頭發被一隻竹簪綰著,幾縷發絲垂下。


    穆梟見過無數俊美的人,就連被稱為楚國第一美男子的楚沐他也沒有露出過這樣的眼神來。眼前的男子,美的真像一幅畫。


    但讓穆梟真正怔愣的是,這人的眼睛,琉璃色,琉璃色。他默默的看著他,在寂靜的山風裏,想起自己娘親跟他說話的話,她說自己有一個姐姐,一雙琉璃色的眼睛,很漂亮。


    後來薑皇就將他帶迴了他住的地方,山野裏一個簡陋的竹屋。裏麵都是一些瓶瓶罐罐的東西,裝著許多穆梟也不知道的藥。


    穆梟在那裏住了一晚,第二天醒過來,爛掉了衣服被人換了,受的傷也被人處理好了,燒也退了,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


    因為他霸占了那間竹屋裏唯一的一張床,醒來的時候便看見那人坐在一張竹椅上,頭發已經全部放了下來。還是穿著那件長衫,他似乎在睡覺,從側麵看,臉色很白。


    “你醒了?”穆梟正猶豫著要不要這樣走了,那人卻先開口,語氣仍然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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