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江婆是一件很難的事,然而二紅喜歡挑戰,他也一如既往的成功了。


    正是他殺江婆的舉動,為萬般大師除掉了心腹大患,使得萬般大師的動作開始肆無忌憚。


    他立了大功,組織內再無人能達到他的地位,哪怕是將他養大的薛夫人也必須對他俯首。


    但他也真正被萬般大師忌憚,從前萬般大師看他的叛心,就像看小孩子玩鬧,從不放在心上。


    而現在,在萬般大師意識到他有掀翻桌子的能力的那一刻,他們「父慈子孝」的假象就再也維持不下去了。


    萬般大師在找機會除掉他,二紅心知肚明,畢竟他反叛的心思根本沒怎麽藏過。


    在二紅眼中,萬般大師從來都是這樣「沒出息」,如同護食的狗,不論親疏,隻要有人危及到他的狗碗,他就會一口咬上去,直到將奪食者咬死。


    這些二紅並沒有說出口,隻圍繞著打更人這個話題道:「江婆死後,我讓人穿上了她的皮,陪阿蘭一同登上戲台。」


    「萬般大師想要阿蘭手裏的反抗者名錄,我卻無所謂,江婆都死了,阿蘭的命暫時留著也無所謂,我隻想看看阿蘭怎麽在恐懼和憤怒之下,表演出對仇人的言聽計從,很有趣,不是嗎?」


    「阿蘭假裝自己不知道江婆換了人,我就陪她演下去,我要等她裝不下去的那天,親眼看看她的表情。」二紅想象著那天的到來,眼裏忍不住洋溢出惡劣的快樂,「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的聰明,包括穿江婆人皮的那個廢物。」


    在他眼中,好像大多數人都隻能稱得上廢物。


    「這是我和阿蘭兩個人的戲本,我期待了許久戲的落幕。」


    二紅慢慢迴過神來,拉迴正題:「啊,所以說,打更人的失蹤不是什麽難解的謎題,她不過就是……」


    虞幸接道:「不過就是在假江婆的監視下,不願意向萬般大師的下屬暴露自己就是打更人,所以沒再在夜裏出過門?」


    「正是如此。」二紅給予了肯定的答案,隨後眉眼中又有了一些失落,「這就是你的問題?」


    「你們費盡心思,賭上性命,想知道的就隻有這個?」


    虞幸沒有出聲否認,隻是笑盈盈地看著他,於是二紅失望地垂下眼皮,漸漸從興奮中冷卻。


    他身上再一次出現殺意。


    「既然如此,你知道答案了,也該——」


    「你被耍了。」虞幸打斷道。


    「哦?」二紅隻發出了一個代表著不屑的單音節。


    可接觸到虞幸眼中真切的笑意,看笑話的那種眼神,二紅又發出一聲嗤笑。


    「被耍了?被你麽?」


    「你想拖延死亡的時間,我可以理解,但是你為何選擇如此拙劣的方式……狐妖,妄圖動動嘴來救命,從來不是明智的選擇。」


    地上,早已碎裂的眼珠子悄然恢複原樣,圓圓的一個,滴溜溜地轉動,十分靈活。


    就像二紅自己擁有的那雙靈動的眼睛一樣。


    虞幸的目光幾乎不受控製地被那些眼珠子吸引,強製對視。


    恍惚間,眼珠子們逐漸扁平,從一個球體變成了鑲嵌在地板上的眼睛花紋。


    地上不知何時勾勒出了一隻又一隻眼睛輪廓,和扁平的眼珠子互相契合,隨後,它們開始眨啊眨,眼珠在眼眶內亂轉,有的變大,有的縮小。


    咕嚕嚕……


    二紅指縫裏露出更多的眼珠子,滾落得到處都是。


    有的滾到牆麵,有的滾到房梁上,有的滾到窗格中央,眨眼間,形成了一個又一個靈動的眼睛。


    二紅動也沒動,隻是轉過頭,用自己臉上那雙漂亮的眼睛


    看著虞幸。


    牆與地麵在扭曲,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虞幸感到自己正在失去對常識的認知。


    在不用詛咒之力對抗的情況下,他好像漸漸分不清什麽是牆,什麽是地,什麽是空間,他聞到了眼睛轉動時的味道,看見江水在耳道裏啃咬,口腔裏充斥著睫毛的聲音。


    他轉過頭,聽見二紅的眼睛在對他說著什麽。


    是什麽呢?


    啊,他明明聽見了,但是廢物大腦不幫他分析。


    他看見二紅張開嘴,嘴巴一張一合,於是一些聲音劃過他的大腦皮層。


    然後他的大腦上也睜開了一隻眼睛,不滿地和他對視。


    「唔……」虞幸有些遲緩地對二紅道,「這不對吧。」


    二紅並沒有迴應已經瘋掉的將死之人,不,將死之狐。


    直到他聽見虞幸的下一句話。


    「好掉san……這裏的人都是驚悚、恐懼那個體係,你怎麽變異了……原來這裏也出現了【祂】的痕跡……」


    「難怪你能殺江婆……」


    短短幾句話,黑色的線條從虞幸的皮膚上浮現,他的眼神越來越清明,還眉頭微皺地按了按自己腹部正在發燙的神明印記。


    手掌從腹部移開時,虞幸的語調已然完全平穩,隻有周圍不斷翻騰的黑霧和與未知力量互相侵蝕發出的恐怖聲音,才能證明他依然在用心對抗二紅帶來的精神汙染。


    「原來你靠的是體係差距。」


    二紅的眼中第一次浮現出驚訝與愕然。


    虞幸心情略微複雜,他的腦子裏此時正在播放上一次南水鎮中明珠和無臉醫生的模樣。


    那時候醫生告訴他,任何一個世界,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在某一瞬間與【祂】同頻,被【祂】汙染。


    所以在任何地方發現【祂】的力量,都是正常的。


    上一次,在小千結和【書】的世界裏,【祂】都能進去插一腳。


    這一次,在尚未知曉名字的神明的世界中,【祂】再次出現,讓一個本就難纏的角色發生變異,以不可名狀體係的能力在原本的能力體係中占盡優勢。


    也難怪二紅成長如此迅速,連萬般大師都無法放心,要親手除掉這個自己養大的孩子。


    不過這也隻是一個意外發現而已。


    虞幸和【祂】沒什麽仇怨,甚至從各方麵來說都頗有緣分,而二紅的存在既然沒帶崩整個世界,就說明沒什麽大不了的,也沒必要因為他的能力大驚小怪。


    虞幸輕輕甩了甩頭,試圖把腦子裏進的水,不對,是進的「眼睛」甩出去。


    二紅的強很客觀,他能應對這場精神汙染,但也並不輕鬆。


    他衡量著詛咒之力逝去的速度,決定在二紅拿出更強的精神汙染攻擊他之前,不先使用觸手這種高殺傷性能力。


    他穩穩坐在原位上,在二紅反應過來前接著道:「不是說你被我耍了啊,小孩。」


    「是你被江婆耍了。」


    「什麽?」二紅眼神一變。


    比起被認出能力與其他人不一樣,還是這一句更讓他在意。


    虞幸想到昨晚和趙一酒提到的戲台世界幕後黑手的話題,發出一聲終於確定的歎息:「阿蘭死了,打更人死了。」


    「你親眼見過萬般大師和江婆敵對這麽多年,應該知道,他們兩個會的東西很相近吧,皮影戲,靈魂禁術什麽的。」


    「萬般大師的下屬會穿人皮,你猜江婆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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