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幸一時沒有去接江婆的話,知道他性格的趙謀立刻將主動權完全接管了過去,開始試探靈魂相關的話題。


    談起這個,江婆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憂愁。


    “哎……”


    “說來話長啊。”


    據江婆所說,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邪術,名為皮影術,演化自民間皮影戲。


    創始者本是個皮影戲班主,不知怎麽得來了一本從古墓中挖出來的生魂禁術,班主將二者結合,最終練就了一身將活人生魂抽進皮影中,以魂入戲的本事。


    不過這本事有個限製,那就是生魂進入皮影後,這皮影就不受控製了,表演者隻能自己編好故事,誘使這些生魂沉浸其中完成表演,或者在劇目中死亡。


    生魂進入戲中之後便會失去現實中的記憶,沉浸在表演者編排的身份當中,自然,時間一久,生魂還是會察覺到不對勁,因此安排的角色要與生魂本人越相似越好。


    生魂演完了一場戲,就會迴到自己的身體中,宛如做了一場大夢,過不久就會淡忘,並不知曉自己曾被表演者攝魂。


    而這終究是邪術,以外力將魂魄抽離肉身本就是對靈魂的巨大損傷,而且生魂在劇目之中死亡越多,本身的防禦就越微弱,越容易被劇目中的身份替代。


    如果表演者有心殺人,隻需誘導生魂多死幾次,之後哪怕劇目演完,這生魂也早與肉身生疏了,會越過死亡那一步,直接變成孤魂野鬼,或者一迴身體就暴斃而死。


    即便表演者隻是抓了人的生魂來玩一玩,這一來一迴也會耗費生魂的力量,還迴去的時候隻有一半多,有可能導致活人變得癡傻遲鈍,抑或落下殘疾。


    於是這皮影術在剛出現時就被江湖中的各個異人門派打壓了,將之封為禁術,從此再難出現。


    可,萬般大師便是皮影術的傳承人。


    “皮影術練成之後如此離奇可怕,防不勝防,但最令人痛心的,還是這邪術的修習過程啊!”江婆用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梆梆兩聲,以表她的憤慨。


    趙謀敏銳追問:“怎麽說?莫非萬般大師修習皮影術的方法,和六年前的大水有關?”


    江婆又歎了口氣。


    她緩緩道出了一個十分可怕的真相。


    要修成皮影術,首先得學會生魂禁術,而這生魂禁術早在數百年前便被封禁,禁止任何人修習,因為想要學習它,需要許許多多條人命做鋪墊。


    修習者要抽出九九八十一條生魂,還必須是帶著濃烈負麵情緒的生魂,將這些魂魄打碎融合,架鍋烹煮,在禁術的影響下,這些雜糅的魂魄最終會凝練成一枚小小的實體胚胎,修習者隻要將胚胎吃下去,再把鍋中的湯喝幹,便能青春常駐,壽命綿延。


    那萬般大師從來都是為了這個,越是見的多,越是想要活得久,他為了自己能長長久久的活下去,已經不知道殺過多少個“九九八十一”了。


    可禁術見不得光,萬般大師做這些事的時候也是東躲西藏,九年前,他來到了風頭鎮這個四三麵環山一麵傍水的地方,便相中了這裏。


    萬般大師偷偷地收集生魂,用了三年時間害死了八十一條人命,有的是本地老人,本就遲暮,在睡夢中忽然安靜地去了,家中子女也不會太過懷疑。


    還有的是外地來客,客死他鄉者最難追尋,隻要消息傳不出去,這些人的家人也找不過來。


    偶爾,他也會佯裝意外,抽走一些壯年人與女人的魂魄,若是孕婦,那便連腹中嬰兒一同帶走。


    就在這八十一條生魂到手之際,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麽意外,那被烹煮而成的胚胎,沒進萬般大師的嘴,竟然喂到了業江裏。


    業江本就常出現水患,裏頭死過不少人,怨氣橫生,隱約有形成邪祟的趨勢,這凝聚了怨氣的胚胎一進去,頓時便成了天然的容器和引子,使“江祟”徹徹底底地成型。


    那一日,陰風大作,天地色變,江水驟然狂暴,引發了前所未有的大水,是江婆趕到,鎮壓了江中邪祟,才讓大水退去的。


    可這一切太過艱難,消耗了江婆太多精力,她將江祟鎮壓之後就暈倒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功勞已經被萬般大師搶去,百姓們都以為是萬般大師治水有功,對他無比崇敬,卻對真正的功臣江婆不理不睬,甚至抱有偏見。


    “您就沒有嚐試說出事實嗎?”海妖皺眉,麵上透出些許憐憫和不忿,心裏卻十分警惕。


    因為眼前的婆婆無論從哪方麵來看,都不像是能一個人悄無聲息治理水禍的樣子,在鎮上百姓的傳言中,萬般大師好歹還是集結了手底下許多異士幫忙,做了許多準備,才勉強將大水壓製迴去的。


    而且她作為轎女的時候,曾經在戲台世界見過江祟,那可是個幾乎成型的“神”,連靠近都會被汙染,江婆要是真有一個人戰勝江祟的能力,還愁殺不掉萬般大師嗎?


    “說來慚愧,我的力量在那場戰鬥中失去了大半,再醒來已經算半個廢人了。”江婆嗬嗬笑著,說起這樣的往事也十分釋然,“我已無力與那些邪門外道糾纏,隻能保全自己,就主動在江邊建了小樓。”


    “住在這裏,我還能時不時注意一下江祟的鎮壓情況,也算是為這一方百姓盡最後的綿薄之力了……”


    他們這邊聊著,虞幸有些心不在焉。


    餘光一掃,他便看見一抹黑色陰影在牆邊那些罐子盒子後麵流竄,像手一樣到處摸索。


    他眉頭一挑,不動聲色地望向酒哥。


    果然,是鬼酒正在江婆眼皮子底下檢查那些物件。


    “總之……現在你們明白,你們的靈魂出了什麽問題了吧。”江婆摸了摸拿在手裏的動物皮毛做成的暖手毯子,用憐惜的目光看向他們,“我知道你們都不是凡俗之人,魂魄比一般人強大許多,可即便如此,在萬般那邪門外道的刻意折磨下,也早已殘破不堪了。”


    “他肯定要對你們動手,屆時,你們的靈魂就是最大的軟肋,本就不穩,隻要他再次施展生魂禁術,不管你們有多厲害,也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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