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趙家規矩繁多,家規森嚴,凡是趙家子嗣及下仆,入夜後必須待在院內,不允許離開趙府範圍。】


    【2.趙府內每座屋子的屋簷下都會掛一隻晴天娃娃,如果看見有屋子沒掛晴天娃娃,請不要靠近。】


    【3.晴天娃娃的表情全部都是笑臉,如果看見其他表情的晴天娃娃,請立刻逃離至有正常晴天娃娃的屋子裏。】


    【4.夜間不要接近水源。】


    【5.如果聽見有異常的聲音在說話,請無視話中內容,並在第二日白天立刻告知趙管家。】


    【6.不要在房間外停留過久,有些東西會發現你。】


    【趙府規則由係統直接搬運自趙府家規,是趙府的人經驗積累總結出的結論,但同時具有陷阱性,請推演者自行判斷。】


    一共六條規則,在虞幸踏入趙府的第一時間就出現在了係統麵板上,說明這些規則已經開始生效。


    與此同時,還有一條特殊提示。


    【在趙府中,風頭鎮夜間規則的室內部分依然生效。】


    虞幸眨了眨眼,也就是說,趙府並不能屏蔽任何一條來自風頭鎮的規則,而且本身還被加諸了更多的限製和危險。


    這顯然是被針對了。


    說不上來是被什麽東西針對,大約和規則形成的原因有關,總之,既然有這樣的特殊待遇,就證明他之前的想法沒有錯。


    趙府肯定是做過什麽壞事,或者府中藏匿了什麽特殊物品。


    他想把趙府整個翻一遍的心思蠢蠢欲動。


    至於係統說的,這些規則來源於趙府家規,可能存在陷阱,不用想也知道,指的應該是規則五的最後一句話。


    哪有詭異世界給出的規則裏會提到某個特定的人啊。


    這些規則既然是在為趙府眾人施加更多的枷鎖,那麽,規則五中要將異常告知趙府趙管家這一點就顯得十分可笑了。


    這句話應該是人為加上去的。


    虞幸是外來者,所以看得清楚,但趙府的原住民可就不一樣了,家規中寫著這句話,他們怕是並不覺得有什麽違和感。


    另外他也有些好奇,按照規則一的說法,那豈不是趙懷升、趙盞和趙冬雪三個人都要被限製在趙府裏,不能在夜裏出去探索了?


    他知道他們肯定會用自己的手段離開趙府,但既然規則擺在這裏,就意味著他們要出趙府的話,一定有著比其他人更大的危險。


    在戲台世界裏,隻有海妖扮演的轎女受到了這樣的限製。


    虞幸一邊想著,一邊往前走。


    現在就他一個人杵在院子裏,僅以肉眼一望,趙府和宋府一樣,在院中點亮了許多地燈,使得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處是亮著的。


    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一個規則能解釋這些地燈為什麽要點。


    虞幸輕鬆避開地燈,穿過第一間沒什麽信息量的院子,展開感知,往各個屋中探去。


    很是意外的,他幾乎是瞬間就和另一個人的氣息撞在了一起,那道氣息碰見他也是愣了一愣,然後散發出了一個友好的信號。


    那氣息中正平和,也是帶著探尋的目的在往外覆蓋,在趙府四個推演者中,隻有洛晏會如此——有著之前在業江下的那一段同行和接觸,虞幸對洛晏的氣息也不陌生了。


    虞幸立刻循著那道氣息趕了過去。


    兩人在小花園碰了頭。


    “你怎麽來了?”假山之後,洛晏瞧著他明顯有些驚訝。


    虞幸借著月光打量著他。


    洛晏沒有再做出一副富貴人家的打扮,而是不知從哪兒翻出了一身便於行動的短衫,和這些府邸中下人的衣服差不多。


    在他沒有來的時候,洛晏應該是正在目標明確地做什麽事。


    “我從宋府過來的,想著見見你,和你交換一下信息,怎麽,我好像打擾到了你?”他往假山上一靠,身形懶散,笑意從容,好像他們不是在危險的宋府做推演,而是在度假山莊閑聊。


    洛晏瞧著他的笑容,有一瞬間的恍惚。


    要不是確定自己沒認錯人,他簡直難以把眼前的帶著笑意的青年和當初那個一臉不耐煩的“山間妖怪”聯係在一起。


    這種感覺怎麽說呢,就像是養了一隻刺蝟,已經被刺紮過了,結果刺蝟出去溜達一圈迴來,變成一隻毛茸茸的小貓,忽然就一點都不紮手了。


    雖然這隻是錯覺,貓的爪子依舊鋒利,甚至要比刺蝟兇狠得多。


    他不自覺地喃喃道:“你變化好大。”


    “嗯?”虞幸挑眉。


    洛晏沒有不願意提及往事的想法,正相反,他實在是對當年的事情太好奇了,言簡意賅地提醒道:“和十幾年前相比。”


    “十幾年前?”虞幸略一思索,旋即恍然,“你想起來了啊。”


    這小孩記性還真不錯呢。


    “嗯,那件事情困擾了我許久,沒想到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見。”洛晏臉上綻開一個開心的笑容。


    那時候他還是個不太成熟的少年,雖說每日的修行都很認真,天賦也擺在這,但沒有開竅。


    大多數的驅鬼任務對他來說隻是功課,他見多了鬼物的怨念苦楚,也見多了活人的無辜悲愴,但終究是個旁觀者。


    他向來都是告訴自己用不著管太多,隻需要辦好師父交代的事情就行。


    因為他自認為還沒有到可以理清對錯、辨明黑白的年紀,萬一因為個人感情影響了判斷,做了措施,不僅自己會擔上因果,還一定會讓師父失望。


    但是虞幸的出現是意外中的意外。


    經曆了把疑似鬼怪的東西帶進道觀房間裏這麽一遭,洛晏才忽然開了竅,願意在任務之外去多接觸一些鬼怪個體,並且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勝負欲。


    他想,其實他隻要願意去了解任務目標,是可以真正在事件中分辨出個是非對錯的,也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斷。


    或許會判斷失誤,但還有師傅兜底。


    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洛晏的能力在那之後一路飆升,十八歲沒到就進了推演係統,時至今日,有了如今的成績和地位。


    所以在洛晏的心中,他盡管知曉那天的事對那個“鬼怪”而言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但對他的影響卻尤為深遠。


    他很感激。


    ……甚至有些憧憬那個一麵之緣的“鬼怪”。


    因為對方實在是太特別了。


    當然了,洛晏也想過對方其實是個人,留下那封信不過是開了個有些惡劣的玩笑,想要讓他胡思亂想,順帶嘲諷一波他的多管閑事。


    但那又如何呢?如果真有這麽個人,洛晏也肯定會對這人產生好奇,想要去了解的。


    昨天在戲台世界的水下,因為情況危險緊迫,洛晏在忽然意識到虞幸就是那人的時候沒有來得及做出什麽反應,昏睡一場後又過了一個白天,反倒迴過味來了,後知後覺的有點激動。


    記憶能夠潤色,讓一個有著特別意義的存在在腦海中占據越來越重要的位置。


    這麽些年反複琢磨當年的事兒,導致洛晏對此越來越重視和執著,此時的感覺,就像是追星追到了結果。


    他望著虞幸的時候腦海裏微微混亂,眼神卻越發真誠,連虞幸都被他這副模樣弄得愣了愣。


    虞幸在心裏嘀咕,自己那時候確實是冷著一張臉沒怎麽理會這小孩兒,而不是熱情地接受了幫助後還教了這小孩什麽東西吧?


    怎麽這樣看著他呢?


    “雖然認出來了,但是說到底,我們也沒多大的交情,你這眼神,讓我有些起雞皮疙瘩了。”他幹脆對洛晏說,“收斂一下。”


    “啊,抱歉。”洛晏一聽,發覺這樣盯著人很不禮貌,下意識地道了個歉,然後認真地解釋,“不是沒多大交情,那天對我真的很重要!”


    直播間裏,聽著他們倆打啞謎的彈幕一個個發著問號。


    【什麽意思?十幾年前他倆就認識了?】


    【洛晏好歹是洛家現任最強吧,怎麽感覺有貓膩呢,他平時在自己家人麵前都沒這麽笑過,嘖嘖,不會學著趙謀,最後要叛逃家族跟著虞幸混了吧。】


    【洛玨:樓上什麽人啊,你等著,我再查你了,我洛晏哥一向這麽親和,你是我洛家人嗎你就知道他平時在洛家什麽樣了?】


    因為這場推演同時有著趙家人和趙謀趙一酒,所以想著渾水摸魚的人可謂是太多太多了,一邊打算看熱鬧,一邊又想攪渾水,給自己的勢力帶來利益。


    同樣,借著趙家矛盾想要坑洛家一把的人也不少。


    但洛家人一向不走尋常路,能叫得上名號的那些個個奇葩又跳脫,離間這種方式似乎是完全不起作用。


    有些彈幕悄悄沉寂下去,更多人還是關注迴了現狀。


    【說起來,我是虞幸直播間的,有沒有人告訴我為什麽兩個多小時了洛晏還在兆府趙府裏?】


    【我是洛晏直播間的,誰能告訴我虞幸怎麽這麽快就到了,他是飛過來的嗎?】


    兩邊這麽一合計,頓時覺得不太對。


    怎麽好像各自直播間的人都覺得對方的速度和正常情況不太相符呢?


    好在還有各個直播間亂竄的那些人,跳出來給出了迴答。


    【趙府這個地方太特殊了,八點以後不是更新了十八條規則嗎,風頭鎮十二條加趙府六條,然後還出了別的事,他們家有個在廚房幹活的家丁,是給大廚打下手的,規則出來之後不知怎麽忽然瘋掉了。】


    【那個家丁瘋瘋癲癲的,到處說有小偷,差點把趙老爺的房門都給踹開了,給趙夫人嚇夠嗆,趙老爺就叫了人,先把家丁綁了起來,然後想搞清楚是怎麽迴事。】


    【還有這麽一茬啊,後來呢後來呢?】


    【後來啊,本來動靜還不大的,但是趙老爺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變得很生氣,召集了家裏所有人,一一辨認麵孔,說有東西混進來了,嘴裏還罵罵咧咧的。】


    【當時這邊的四個推演者都被迫集合,我是在趙冬雪直播間看到的,那趙老爺眼神賊可怕,連三個“兒女”都狠狠地盯了一番,還問了問題,得虧他們反應快,不然還真得露餡。】


    【這件事情鬧了一個多小時,不久之前才放人迴房呢,我是覺得古古怪怪的,沒怎麽看懂。】


    【我還以為規則出來後,所有推演者都會遇到這種突發事件,是第一天晚上的固定劇情,原來虞幸那邊沒有嗎?】


    【沒有啊,虞幸他們在宋府什麽大劇情都沒遇到,很快就出來分道揚鑣了,難怪,我還說呢,洛晏效率怎麽會這麽低,到現在還在趙府裏。】


    彈幕搞了個一懂半懂,虞幸也在莫名接受了洛晏赤誠又正經的道謝後,強行打住了對方打算對他身份刨根問底的追問,把話題扭轉到正事上來。


    洛晏要是對他究竟是人是鬼是妖怪這個問題如此執著的話,可以白天再來找他呀。


    此時他們就站在造福小花園的假山後麵,不遠處就是一片池塘,可以說是依稀違背了不能靠近水源和不要在房間外停留太久兩條規則。


    雖然洛晏看上去不著急,並不覺得這是困擾,但虞幸比較想知道原因,拿到相關的信息。


    在被虞幸無情打斷後,洛晏望著虞幸微微泛起不耐,卻並沒有發脾氣跡象的神情,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表情對味了啊!


    當然,他最是知道輕重緩急,盡管還有些興奮,但也招唿著虞幸往廊道那邊走了幾步,廊道靠近趙府的院牆,和屋子離得較遠,可以保證他們的對話不會被一些還沒有睡著的趙府人聽見。


    “是這樣的,我白天就已經查到,趙府身為風頭鎮最有錢的商賈人家,和官府聯係密切,並且行商的手伸的很長,幾乎各處都有門路。”


    說起正事,洛晏的臉微微嚴肅下來,恢複了他平時溫和又有威嚴的模樣。


    “但趙府的門路不完全是靠商業合作和背靠官府得來的,相反,我發現趙老爺和風頭鎮裏其他幾家有權有勢的家族都有密切的私下往來,我偷到了幾封信件,上麵是趙老爺威脅對方讓利的記錄,對方不願,趙老爺便說——”


    “別忘了你兒子是靠誰才活著的。”


    哦?


    虞幸確實對此來了興趣,他問:“和趙老爺對話的是哪一家?”


    洛晏道:“孫家,經營的產業比較雜,在風頭鎮足足擁有一整條街的鋪子,話語權很高了。”


    孫家……


    虞幸想,目前好像沒有什麽重要線索是關聯到孫家的,但洛晏所說為真的話,這個孫家家主的兒子,是因為趙老爺才活得下來的?


    是因為疑難雜症,還是……


    “除了孫家,宋府、錢府、李府,都和趙老爺有類似的信件往來,信件上的內容比較少,我猜是因為他們直接見麵的頻率也比較勤快。”洛晏道。


    “這些家族顯然有一個共同的秘密,我懷疑他們的秘密和風頭鎮夜間異變有關,所以在往這方麵查。”


    虞幸聽了,不由得想起自己的隱藏任務。


    他的隱藏任務奪魂,提到了鎮中陰暗一角的陰謀,而一個大陰謀的實施,往往和這些有財有勢的人脫不開幹係。


    否則獨木難支,沒有經濟來源,再大的陰謀也施展不下去。


    而且風頭鎮再亂,暗處的大陰謀應該也隻有一個,他懷疑這幾家富商共同的秘密和他的隱藏任務是同一個走向。


    洛晏的切入點與他截然不同,但沒準兒殊途同歸,隻是洛晏掌握的線索還不足以直接開啟隱藏任務。


    “這隻是我個人的調查方向,既然你來了,我想跟你講講趙府本身的異常。”洛晏還在輸出,他好像完全不打算對虞幸隱瞞自己的收獲,恨不得將所有發現一股腦地全都送給虞幸。


    他道:“趙府,和業江關係不小,而且是被業江憎恨的那一類。”


    接下來,他將話題轉迴了趙府的規則上。


    趙府到處掛著晴天娃娃,據說是一位高人替這大宅子看了風水後,一點一點布置好的,為了這晴天娃娃陣,趙老爺甚至花重金改了早已建好的宅子的布局,才形成了現在翻修過後的趙府。


    晴天娃娃的意義不言而喻,是希望雨過天晴,祈求一個好天氣。


    洛晏說,在趙府的晴天娃娃大陣裏,娃娃本身對於“晴朗”的概念被極端化了,代表著“禁雨、禁水”。


    趙家人好像特別害怕一種渾身滴著水的鬼物,那些下人們一到黑夜就會麵露恐懼,喃喃幾句“那水屍今日來不來”。


    白天的時候,洛晏也有詢問過趙家的家丁關於趙府是否出過事的傳聞,當時的家丁可謂是一問三不知,好像真的不知道趙府有沒有發生過奇怪的死亡事件。


    可一到夜裏,家丁的記憶好像就被打開了一樣,他又逮到機會問詢了同樣的幾個家丁,這次得到的信息就多出許多。


    家丁當時被迫從房裏出來,挺害怕的,迴答他問題的時候都哆哆嗦嗦,說是趙府真邪門,隔不了一段時間就會淹死人,又被趙老爺壓下去,更奇怪的是,他們這些下人過不了多久就會忘了死人的事情,就像中了邪一樣。


    關於“水屍”的事,洛晏也是在這時候才知道的。


    “淹死?水屍?你認為這種‘水屍’和業江有直接關聯,並且針對趙府進行報複?”虞幸適時地插入提問。


    他剛剛在小玉蘭那裏聽過這種鬼物,並且判斷過,想不被這種能直接進屋的鬼物盯上,必須在院子外麵點上燈籠。


    可是趙府明明也點了燈籠,這種防護措施卻失效了。


    這其中應當有別的因素,暫時不必去想——虞幸已經從洛晏的三言兩語中明白了晴天娃娃的由來。


    因為不想要“水”,所以要借助晴天娃娃將和水有關的概念驅逐出府。


    普通的娃娃當然沒有這麽強的力量,但是特別的陣法則可以做到,虞幸不免又想起了戲台世界裏義莊後院的骨鈴大陣。


    “高人”,莫非是萬般大師?因為食肆的小二提到過,很多富貴商人都會在封老爺大壽的時候向萬般大師詢問一些問題。


    若是趙老爺為了保命,向萬般大師討來了這個陣,因果邏輯都是通的。


    “是這樣沒錯。”洛晏說著,目光落在了最近的那間屋子的屋簷上。


    一個小小的蒼白的晴天娃娃就掛在上麵,隨著風吹,還會晃晃悠悠的一圈一圈地轉,被畫上了表情的那一麵就像晴天娃娃的臉,細看的時候,會有一種是晴天娃娃自己在扭頭的感覺。


    邪性得很。


    此時,那個晴天娃娃就剛好麵對著廊下密謀的兩人。


    彎彎的笑臉,讓人不寒而栗。


    “八點之前,在趙府的推演者接到過一個任務,要去廚房找吃的。”他與那娃娃對視,眼中浮現出冷凝,“當時,我就感覺這些娃娃的視線有如實質,好像它們真的在‘看’。”


    “不過我很快就發現,晴天娃娃的視線不是針對我們,或者說,不僅僅是針對我們。”


    在做找吃的的任務的時候,洛晏從頭到尾小心地避開了所有晴天娃娃的視線,避不開的也用了點小手段。


    他在陣法上頗有造詣,任務做完,也基本摸清了晴天娃娃的作用。


    “這陣法確實強大,不僅能使晴天娃娃的祈願概念變成強製,鎮壓住‘水屍’,讓水屍不能隨心所欲殺人,還能利用晴天娃娃來觀測鬼物,不過也僅限於水屍。”洛晏眨眨眼,黑暗之中,麵對著他們的那隻晴天娃娃,好像也眨了眨眼。


    “如果有水屍出現在附近,或者是已經鎖定了某棟房屋,即將出現,晴天娃娃的表情就會變成哭臉。”


    “若是有人發現某個地方的晴天娃娃不見了,說明這裏來了非常厲害的水屍,娃娃鎮壓不住,這時候就得趕緊逃跑,到其他娃娃那裏,多來幾次,厲害的水屍也不一定還樂意再追人。”


    正是有這個大陣的存在,才讓趙府勉強維持住了兩三天死一個人的頻率,並且死的都是下人。


    虞幸聽完,發現趙府的規則要比風頭鎮的規則簡單許多,基本上沒有錯誤,起碼和晴天娃娃有關的兩條是真的能讓人保命的。


    洛晏說的這麽詳細,如果不是親身經曆過,是不可能得出這些結論的。


    看來,洛晏在趙府這兩個小時也過得很充實嘛。


    虞幸誇了一句,洛晏突然笑道:“不是我被追,大概因為我不是趙家人,仇恨值沒有他們高,那水屍來的時候,直衝著趙盞就去了。”


    然後他就圍觀了一路。


    他感覺自己或者趙家這三個人當中肯定有一個倒黴蛋,或者說,這黴運是他們四個共同努力得來的——


    為了做任務,他們挨個去廚房偷了吃的,把自己給喂飽了,他就不信那個白天在廚房幫工的家丁突然瘋掉,嘴裏嚷嚷著小偷,會和他們沒有一點關係。


    也正是他們導致了這個家丁的瘋癲,才使得趙老爺和趙夫人的房間差點被破開,擁有了後續趙老爺想抓出混進府中的外人這麽一出。


    明明家規提到了不能長時間待在房間外麵,但趙老爺就像是什麽都不管不顧,寧願違反家規承受風險,也要將混在家中的老鼠抓出來。


    結果就是他們的聚集導致了大量的水屍出現,在趙老爺宣布解散後,整個趙府裏都開始鬼影攢動,持續了足有半個多小時,不久前才消停下去。


    如果沒有這一出,洛晏就不會看到趙盞被水屍追著跑,也無法收集到關於晴天娃娃和水屍的確切情報了。


    想到這個,洛晏有一點想笑。


    ——那時候還有其他的趙家人被追,好幾個都從房裏出來,像一窩忙碌的螞蟻似的,到處亂跑。有了趙老爺抓“老鼠”的前車之鑒,趙盞更不能讓趙家人發現他不是本人,硬是沒有在明麵上抵抗,在水屍的威脅下像個普通人一樣。


    如果說他之前隻是和趙家現在的年輕一輩沒什麽交情,對趙家培養人才的方式不讚同,所以也對培養出來的成果敬而遠之,那麽……


    現在,在知曉虞幸身份後,他心中的天平立刻傾斜,徹底偏向了和虞幸是隊友的趙謀這邊。


    再迴想起趙盞的倒黴,他由衷地生起一股幸災樂禍。


    這在端正溫和的洛晏身上簡直是少見。


    笑過以後,洛晏把這事兒也跟虞幸說了,從偷吃東西的任務,到家丁發癲,再到趙老爺集合眾人,直到最後的水屍襲擊。


    虞幸仔仔細細地聽完,愈發覺得趙老爺知道的事情不少,廚房一被偷,就曉得有外人混進來了,不僅召集所有人排查陌生麵孔,就連熟悉的臉都要被盤問。


    盤問方向不是有誰偷吃,不是誰吃裏扒外偷偷摸摸要做壞事,那些問題問的,明顯就是在確認這些人是不是本人!


    說明在趙老爺的認知中,有一類外人,可以變成他府中人的模樣,連他最為熟悉的兒女都能冒充。


    趙老爺心中的“老鼠”,是鬼物,還是風頭鎮上奇人異士?


    虞幸又想到了從他手底下溜走的少年。


    陰穢之物常被稱作老鼠,取見不得光的意思,趙老爺將混進府中的外人叫做老鼠,顯然對此十分忌憚。


    而巧合的是,那個少年的能力就與老鼠有關,虞幸自然知曉,趙老爺要抓的老鼠,其實就是這四個偷吃東西的推演者,但不妨礙他聯想到那個少年。


    不知那個少年,會不會易容?


    或者更陰邪一點——會不會穿別人的皮?就算這個少年不會,起碼也該是聽說過的,不然不會在他自稱穿了鏢頭皮囊的狐妖時,一點疑問都沒有就直接相信了。


    超出認知以外的東西沒那麽好接受,除非是真見過。


    虞幸腦海中的信息越來越多,有幾條逐漸聯係到了一起。


    他抬起頭,望著把什麽都交代了的洛晏:“我來之前你正準備幹什麽?還有,其他三個人去哪兒了?”


    “哦,我想把晴天娃娃大陣的擺放細節全記錄下來,明天花時間琢磨琢磨,說不定能找出相關的陣法流派。”洛晏道,“不過這事情也不著急,你來了,自然是先和你交換情報。”


    說是交換情報,到現在為止都是他一個人在交代,虞幸還什麽都沒有說,他似乎也不打算問。


    “至於那三位,趙冬雪打算在今晚試驗睡眠規則,現在應該在房裏睡覺;趙盞和趙懷升發現他們在趙府隻要是出了屋子,就必然會引起鬼物的注意和攻擊,尤其是水屍,所以幹脆離開了,因為水屍隻會在室內範圍行動,離開趙府反而能擺脫。”


    說完,洛晏眨了眨眼:“你有什麽想法嗎?需要我幫忙麽?”


    他這不值錢的白送模樣實在是太明顯,虞幸按了按太陽穴,心道這十幾年過去,洛晏到底經曆了個什麽心路曆程?


    當年明明是對方“救”他,就算洛晏腦子清醒,不覺得那是一場恩惠,也不至於反過來,好像是他救了洛晏一樣吧。


    至於對他好感度這麽高嗎。


    “首先,跟你分享一下我得到的情報吧,然後再說別的。”虞幸歎了口氣。


    他果然還是更擅長應付一些皮癢的小孩,揍起來坑起來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這種乖的,反而讓他不忍心占太多便宜。


    思索了一下,除了小玉蘭和李槐花的事情,以及他遇見的那個少年的事,虞幸都告訴了洛晏。


    他想,畢竟洛晏到現在都還沒有出過趙府,難免對室外規則沒有概念。


    而他了解到的這些,包括鬼物種類,出現規律,應對方式,規則真偽,都是早晚能拿到手的情報,他送給洛晏,不過是讓對方節省了一些親自去探查的時間罷了。


    洛晏一個洛家首席,聽講時的神色無比認真。


    直播間的觀眾看了半天,終於意識到違和感是哪來的。


    洛晏在平輩麵前資曆最高,雖然溫和,但總有一種不可忽視的領導力,使人下意識的信服。


    可在虞幸麵前,他所表露出來的態度,分明就是對長輩的態度!


    洛家人看的真真切切,洛晏對師父和各位師叔師伯師娘一向尊敬,現在,居然下意識地對虞幸也擺出了這番模樣。


    真奇怪呀,洛家人想著。


    思維跳脫如他們,很快便有了諸多猜測——莫非虞幸年齡很大,和他們師父差不多大,洛晏師兄是在尊老?


    莫非虞幸也教導過小時候的洛晏師兄,而洛晏師兄剛剛認出對方?


    莫非虞幸是個老妖怪,是師父的朋友,在洛晏師兄小時候還抱過他?


    隻有最了解洛晏的一小部分人,暗自給洛晏點了個讚。


    【洛晏師兄段位還是這麽高。】


    其他人:【???】


    【什麽高?高在哪兒了?】


    屏幕中,虞幸說了些淺顯的情報,還覺得不夠。


    他看著洛晏的眼睛,想到這人自小到大都這麽討人喜歡,性格能養得這麽正,就覺得真不容易。


    思慮再三,他將隱藏任務也共享給了洛晏。


    以洛晏現在的狀態,八成不會和他搶抽buff的最終獎勵,所以盡管這是個個人任務,也可以將洛晏當做隊友。


    洛晏搜尋情報線索的能力可不低,有洛晏的幫助,他的任務推進進度應該能更快一些。


    虞幸和洛晏大致說了奪魂陰謀一事,並將其與趙府等富家商人的共同秘密聯係在一起,還提到了封老爺大壽和隱藏在封老爺名字背後的萬般大師。


    點到為止,沒提李槐花和紅布鞋少年。


    洛晏聰明,很快便達成了開啟隱藏任務的條件,這麽一看,兩邊交換的信息又對等了。


    他沉默了一下,開口前先思考了一下應該怎麽稱唿虞幸,因為在他心裏,虞幸既是前輩,又不是個“人”。


    兩秒後,洛晏還是決定暫時直唿其名:“虞幸。”


    虞幸歪頭:“怎麽?”


    “以你的性格,應該能看出來,我什麽都對你說,就是為了讓你產生我可以信任的念頭,然後把隱藏任務分享給我吧。”洛晏的手背在身後,手指蜷了蜷。


    他自己在趙府發現了這麽多隱秘,早就猜到會存在隱藏任務了,就算不是隱藏任務,也會是支線任務。


    但他沒能開啟任務,說明拚圖不夠,在他像虞幸分享情報時,虞幸的淡定表情已經證明,他缺失的拚圖就在虞幸那裏。


    他用情報換情報,是很正常,很光明正大的舉措。


    可是洛晏也清楚,隱藏任務或者支線任務這種東西,往往獎勵誘人,不在情報換取的範圍內。


    可是他很想要這個線索,或許不為了獎勵,隻為了得到這些隱藏信息。


    所以,一半是感激和尊敬,一半是對人性的考量,和對虞幸“善良妖怪”的印象,使洛晏做出了知無不言的決定。


    他先把底牌全部亮出,要麽收獲對方好感,得到自己想要的。


    要麽虧的褲衩子都不剩。


    ——無論如何,他也是洛家的首席,感情和責任,他早已學會兩個都到手,否則他也沒資格代表洛家。


    而洛晏能想到的這些,他不相信虞幸想不到,所以,他能得到什麽,全看虞幸樂意不樂意,這是一場贏麵很大的賭博。


    他覺得,一個會為了成全小孩子善意而讓自己的傷口反複崩裂的“妖怪”,一定有一套自己的衡量標準,不會想要白拿他的東西。


    最終,虞幸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樣,是個好“妖怪”。


    隻是,達到目的後,洛晏又忍不住向虞幸尋求一個確認,就像畫出了還不熟練的符咒時,向他師父尋求評價。


    “當然了,誰還不清楚你的心思。”虞幸被他這副樣子逗笑,“你是善良,但我可從沒覺得你是個傻白甜,當我意識到我開始不好意思的時候,就知道你打的算盤了。”


    “而且,你確實值得我信任對吧?”他攤手。


    “我把任務分享給你,你會跟我搶‘抽絲’嗎?”


    “不會。”洛晏果斷迴答。


    他對任務裏提到的buff有點興趣,但是不多,他隻是想得到隱藏信息,讓自己在風頭鎮多一重保障,不那麽被動。


    順便,如果拿到了更多的線索,還可以給虞幸幫幫忙。


    虞幸滿意地點點頭,然後麵不改色地說出了很可怕的話:“這就對了,如果你迴答‘會’,就算是你,是洛家首席,我也會讓你後悔的。”


    洛晏:“……”背後一涼。


    他們在小花園廊道上站了這麽久,也沒有觸發什麽規則,可謂是運氣不錯。


    兩人迅速決定了一下接下來要做什麽。


    虞幸本來是來打探趙府信息的,現在,他想知道的基本都被洛晏說完了。


    至於趙老爺和其他富商家老爺的秘密,不是一個晚上能拿到的,除非把趙老爺叫醒,排除他身上有什麽不能言的規則,然後逼問。


    有些東西還得白天的時候觀察。


    所以他們決定,先將晴天娃娃大陣的圖紙反推下來,然後就去其他商人府中看看,重點觀察和趙老爺有書信往來的那幾家。


    這一夜注定要東跑西跑,推演者對睡眠的需求不高,三天不睡不是問題,明後兩天晚上估計都得和隱藏任務杠上,今晚便先去把那些零碎的東西全弄明白吧。


    於是洛晏就在小花園接著放出感知描摹陣圖。


    虞幸多走了幾步,去看了看小花園新堆的幾個白席。


    這裏有五具下人屍體。


    都是今晚新增的。


    其中一個是那發瘋的家丁,趙老爺確認他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和認知後,就命人殺掉了他。


    其餘四具,都是在十點之前那場水屍襲擊中死亡的下人,有男有女,原本屍體就橫倒在趙家的院子各處,要明天早上才會有人收拾。


    但是洛晏說,趙懷升為了引起恐慌趙老爺恐慌,使趙老爺主動暴露一些信息,在水屍消停離開後,便把死去的下人屍體帶到了小花園,和家丁一起擺放在一處。


    洛晏認同了這個做法,並且主動找了幾條白色的布將屍體裹了起來。


    雖然沒有將屍體埋葬,但好歹比曝屍一夜體麵些許。


    虞幸瞅著屍體,然後想到——


    風頭鎮的人死了就會立刻化鬼,有很大可能會原地化鬼,或者在別處凝聚了魂魄後再迴到死亡地點。


    這五具屍體的鬼魂,倒是相當一致的……一個都沒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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