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發現讓前院幾人都緊張起來,默默梳理起自己死亡前後的行為細節。


    然後,他們確定,的確是這樣!


    這場推演給出的人設選擇很狡猾,角色有很大一部分性格與他們本人重合,表麵上減少了扮演難度,實際上是在降低他們的警惕,讓他們意識不到同化程度。


    比如趙儒儒的聖女活潑,趙冬雪的千金高傲,洛相逢的土匪果斷又講求效率,洛晏的商戶大少善良講禮貌,不喜歡苛責他人。


    隻有某種負麵性格逐漸超過了正常狀態,比如魯莽、多疑、惡毒、軟弱……才能讓他們突然驚醒。


    眾人多多少少都有了不同於自己的改變。


    其中最明顯的,就是被綁起來的程一舉。


    趙懷升突然道:“我想起來了,之前我們四散奔逃的時候,我跑在他前麵,是聽到他在後麵慘叫了一聲,還有血腥味。”


    “我迴頭看了一眼,他應該是被屍體的手捅穿了腹部。”


    “但你們看他現在,腹部好好的。”


    眾人聽聞,都朝程一舉腹部看去。


    乞丐的衣服破破爛爛,本來上麵的洞和補丁就不少,他腹部的衣料的確也有幾個洞,露出裏麵的皮膚。


    皮膚完整,果然不見傷口。


    經過他們各自的幾次死亡,一個規則已經自動被總結出來——隻有至死的傷口,才會在損失一條命以後自動恢複。


    趙冬雪眸光一沉,她雖然背後的衣服幾乎碎完,血肉模糊,但是體態依舊漂亮,有種固執到可憐的傲氣。


    她迴憶道:“我和他相遇得比較早,遇見的第一天晚上,他在一隻女鬼的茶攤上被撕了臉。”


    “後來還有一次,林中的吊死鬼把他吊在了樹上,加上今天晚上,他應該已經死了三迴了。”


    她在吊死鬼那裏也中了招,不過這種丟人的事情,沒到必要的時候,她是不會主動提出來的。


    “三次就會變成這樣嗎……”


    趙儒儒喃喃道:“他看起來已經不像他自己了。”


    就算他們如此直白的談論著這件事,程一舉還是一副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變化的樣子,隻用一種警惕的、經曆過無數惡意才能擁有的眼神,像要吃人一樣凝望著虞幸離開的方向。


    他真像那個乞丐啊,因為偷了一件寶貝不得已跑到這裏,現在,又因為寶貝被拿走而懷恨在心。


    因為那是一個乞丐從出生到現在擁有過的最值錢的東西了。


    已經付出這麽多代價,現在卻被人奪走,乞丐的心中還能剩下什麽?


    唯有恨意——被剝奪改變命運的機會的絕望恨意。


    洛晏眼神複雜,他和程一舉並不熟,頂多算是在家族地區域的會打個招唿的關係,這次推演是他們兩個第一次合作。


    他不知道程一舉這種異化還有沒有逆轉的可能,因為除了性格改變,程一舉似乎還記得他的身份,對他的定位不是真正的“高門大戶”,而是不能得罪的“隊長”。


    親眼看著一個認識的人像是被另一個靈魂占據一樣,這不僅悲哀,還讓人覺得可怖。


    還好他哪怕帶著一個團滅發動機小廝,也還是險之又險地活了下來,一次都沒死,不然,光是想象一下自己逐漸變得像少爺角色那樣怯懦無能,就仿佛有一萬隻螞蟻在身上爬。


    閉了閉眼,洛晏站了起來。


    “你們接著休息,我去後院看看能不能幫忙。”


    盡管身體依舊僵硬,他還是做不到讓其他人衝鋒陷陣,自己無所事事。


    尤其是自己的隊友被推演弄成這樣,他的心裏一團火。


    洛相逢張嘴想說什麽,又把話吞迴了肚子裏,過了兩秒才轉而說道:“我就在這裏看著,順帶照顧照顧你們這些傷員,雖然咱們萍水相逢,但我們寨子裏的人都講義氣,一道跑了趟鬼門關,咱們就都是兄弟了。”


    “謝謝兄弟。”趙儒儒從善如流,虛弱地對他抱了個拳,“那你看著他們,我也到後院去了。有什麽事情的話,勞駕兄弟大聲喊叫,好讓我們聽見,要是喊完了發現沒人來……”


    “說明我們不見了,各位自求多福哈。”


    悲哀的事實讓眾人默了默。


    ……


    另一邊。


    虞幸聽到了趙一酒、聶朗和奎因跟上的動靜,他沒說什麽,直奔後院院門。


    “你們說,那乞丐是怎麽迴事?”奎因話比較多,嘴閑不住,聶朗早習慣了他的嘰嘰喳喳,翻了個白眼。


    虞幸心裏有數,稍稍想了一下,很快得出了和前院眾人一樣的結論,而後他從懷裏摸出一枚金耳墜,丟給聶朗。


    這就是他從程一舉那裏拿到的道具。


    【陪葬品耳墜:不知從哪個墳頭裏挖出來的,女子佩戴可得庇佑。】


    這種特殊道具都會有係統提示,隻不過虞幸之前一直沒碰到過,趙儒儒倒是有個鈴鐺,可她把那寶貝護的跟什麽似的,別人碰都不讓碰。


    金耳墜是有使用條件的道具,虞幸用不上,他看了聶朗一眼:“你這麽擔心那個千金小姐,恐怕對她有點意思吧?等你遇見她,可以把這個送給她——雖然別人戴過,但好歹是個護身的東西,她應該不會介意。”


    “謝了。”聶朗別扭地道謝,他頭一次覺得未亡調查組和破鏡的結盟還有點好處。


    虞幸狂得很:“不用謝,反正你已經要做我的打手了,我給自己手底下的人一點好處也是應該的。”


    “……”聶朗對三秒前的自己感到唾棄。


    奎因好奇地問:“這個我能戴嗎?”


    “你可以先自宮!”本來就情緒暴躁精神不穩定的聶朗找到發泄口,狠狠地兇了他一把,換來奎因一個不帶殺傷力的白眼。


    趙一酒看著虞幸毫不留戀地送出去一個道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褲子口袋。


    那裏麵放著一麵小銅鏡和一張刻著咒文的木片,他在思考要不要上交。


    就在這時,虞幸低聲道:“安靜。”


    他們已經來到了後院院門前。


    門居然沒鎖。


    絲絲白霧從門縫裏逸散出來,帶出濃鬱得不正常的潮濕水汽。


    虞幸用腳尖輕輕將門抵開,裏麵的濃鬱頓時一陣翻湧,然而霧氣被困縛在門內,一道門檻相隔,仿佛兩個世界。


    在霧氣中,隱約能看到一些模糊影子,具體是什麽樣的環境則看不真切,無法判斷。


    隻有強烈的危險感從中彌漫開來。


    趙一酒戲謔開口:“你是被那老頭直接帶進去的,我是翻牆進去的,會不會是這樣——”


    “在那老頭不在的時候開門進入,就會去到另一個空間?”


    又或者——那老頭可以選擇讓人進入哪一個“後院”。


    他攤手:“沒詐屍的屍體不可能自己移動,肯定是老頭在我們離開後就把它們帶走了,現在又來這一出,擺明了看我們不聽話,不想再和我們裝。”


    虞幸點頭:“是啊,發現我們不聽他的,他自然就會把我們歸類為敵人,想也知道,他帶走屍體恐怕是想喂給業江。”


    就是不知道,老者給出能解決屍體的棉線,究竟是因為不給也會被趙一酒搜出來,還是別有用心。


    虞幸抬腳,毫不猶豫地往霧裏走。


    “這道門究竟通向哪,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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