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沿著通道一路向前走。


    這條通道狹長逼仄,一進來,黑暗就猶如觸手一樣蔓延開,隻有頂上晦澀的電燈泡發出微弱光亮。


    通道沒有岔路,一直到底,這讓高樓還沒走幾步就開始犯嘀咕。


    不對勁啊,這明顯不對勁。


    這條通道按理說應該是通向廁所的,為了客人服務,廁所必然不會設置在深處,可現在,他麵前的走廊如此幽深,隱約可見盡頭的紅光。


    又走了幾步,那紅光給了高樓很大的心理壓力。


    媽的,這是一條擺明了會鬧鬼的走廊!


    他腳步頓住,閉上眼睛,用心調動“建築”的力量。


    隨著他的感知,他麵前浮現出一張白色設計圖紙,祭品圖紙開始勾勒出烤肉店的部分平麵圖,尤其針對這條突兀的走廊。


    然而,在這種環境下閉眼,實在需要勇氣。


    高樓很快就集中不了注意力了。


    因為他耳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出現在他身後很遠的地方,以一種奔跑的速度正在接近,還閉著眼的高樓冷汗瞬間就出來了——


    他剛走進走廊,自然知道,他身後那一小截走廊根本沒有那麽長!


    腳步聲怎麽會從那麽遠的地方出現?


    向他跑來的是什麽東西?


    失去視覺本就讓人缺乏安全感,高樓一個哆嗦,原地站定麵壁,不斷自我催眠。


    “我是來探查建築的,我是來探查建築的……”


    腳步聲越來越急促,越來越近。


    “我是來探查建築的……”


    腳步聲從高樓身旁略了過去。


    聽著這怪異的聲音一點點跑遠,高樓鬆了口氣,心道剛才這應該是某隻鬼物或者複製體,但他的特質生效,對麵並未發現他。


    這種自欺欺人的特質有許多人羨慕,也是高樓敢一個人探索的倚仗。


    感覺自己暫時安全了之後,他睜開了眼睛。


    “你怎麽在這裏呀?”


    幽幽的女聲問道。


    高樓渾身一僵,冷汗刷得就下來了。


    怎麽會有人在自己身後?!


    那個腳步明明過去了才對,怎麽還會有人停在他身後?!什麽時候開始的?


    他像個生鏽的機械人偶一樣一點點轉過頭,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看見了一張清秀漂亮的臉。


    這是……


    “曲銜青”的手上端著一盤菜。


    她的目光落在高樓身上,微笑唇因為心情不佳而撇了下去。


    “你是啞巴?”


    身著廚師服的她和食客狀態的她有著些許不同,她抬腳朝罰站的高樓腿上踹了一腳:“路就這麽窄,你非要擋在這裏?本來傳菜生就不夠用。”


    高樓哪敢說話。


    這擺明了是隊伍中那個挺有腦子的女人的複製體,還兇神惡煞的,他什麽都沒做呢,就能感受到複製體身上透出的敵意。


    高樓立刻側過身子,給對方留足了四平八穩走過去的空間。


    這期間,他被什麽東西閃了下眼睛。


    追著看過去,卻發現是“曲銜青”廚師服的腰帶後麵插了一把水果刀。


    那把水果刀鋒利到反光,上麵還殘留著一些黑乎乎的痕跡。


    直到“曲銜青”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出口,高樓才鬆了口氣,但緊接著,他就看到自己在紅色燈光下失去了原本顏色的手。


    他瞬間想到了那把水果刀上究竟是什麽。


    原來是血啊。


    這個認知讓高樓渾身發冷,不過好在那個複製體已經離開了,他調出腦海中畫好的路線圖,快步向前走去,一邊走一邊辨認方向。


    原來這條走廊的盡頭就是廚房,在他前麵不遠處,還有一個不起眼的窄道,通講的是洗手間和員工更衣室。


    他之所以以為這條走廊一通到底,是因為那窄道剛好處於他的視角盲區。


    這會兒眼睛稍微適應了昏暗,他才看見牆壁上畫著一個箭頭,見到下麵還用紅色油漆寫了五個字。


    【前方洗手間】


    高樓躊躇了一下。


    他在糾結是去洗手間還是去廚房,他現在不是很想遇到那個女人的複製體,而複製體身上穿著廚師服,想來應該是在廚房工作。


    所以……


    還是去洗手間那邊看看吧,說不定能碰上小天師和其他幾人。


    他這麽想著,拐入了窄道裏。


    來到新的通道,高樓心裏隱約浮現出一個問號。


    他就沒見過這麽離譜的建築構造,光是這長長的走廊,就浪費了多少可用空間?


    有這樣的布置,隻能說明走廊後麵連接的地方,有烤肉店店主不希望讓人發現的東西。


    是線索的同時,也代表著無盡的危險。


    別看高樓理論還行,但他真的很不想把自己放在危險中,平時也是仗著資曆讓新人當炮灰,久而久之,他得到的東西越來越多,也越來越不用親身上陣,就這麽“良性循環”。


    他一直以為推演就是這樣“簡單”,直到今天碰上硬茬子,他才知道之前都是運氣好罷了。


    高樓在心裏暗暗的罵了幾句,便看見前麵有一個發光的小牌子。


    小牌子上畫著男生和女生的圖標,儼然是在提示廁所的位置。


    見離廁所這麽近了,高樓摒氣凝神,側耳傾聽,想聽聽看女廁所那邊有沒有傳出什麽動靜。


    他越走越近,與此同時,果然有細微的聲響沿著牆壁傳了過來。


    那好像是……什麽人的哭聲?


    是女人的哭聲。


    這牆壁的隔音效果太好了,高樓怎麽聽都聽不真切,他拿出自己的防身祭品小刀,慢慢挪到了女廁所門口——


    吱呀一聲。


    打開的並不是女廁所的門,而是此時處於他正後方的男廁。


    高樓渾身汗毛直立,他怎麽也沒想到,男廁所的門會忽然打開!


    哪怕是轉身應對也需要時間,可他身後的人顯然沒有打算給他反應的機會。


    一個堅硬的物品拍在高樓的後腦上,他頓時眼前一陣發黑,腦後的劇痛使他慘叫一聲,失去力道往前倒去。


    陰冷的風從他四肢旁掠過,他感覺到手裏的祭品被人隱晦地拿走,然後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嗬斥道:“我就說了,肯定有複製體會趁這個機會做小動作,小天師,看看他是誰!”


    高樓的瞳孔恐懼的緊縮。


    他又挨了一下子,神誌更加不清晰,隻感覺到溫熱的液體順著自己的腦袋留了下來,模模糊糊中,他看見了自己的臉。


    那個人……那個自己,穿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西裝,手裏拿著一塊不知從哪裏順來的板磚,將他死死摁住。


    見高樓還有意識,另一個“高樓”咧嘴露出一個挑釁的笑。


    但緊接著,他就露出驚恐的表情,對著從身後走來看情況的小天師說:“這是我的複製體!是我的複製體想害小朵!”


    小朵就是候選者中那個小姑娘給出的名字。


    高樓張著嘴,試圖發出一點聲音告訴小天師真相。


    不……我不是複製體,他才是複製體啊!


    別相信他……草!


    高樓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複製體,拿著剛從他手裏奪過的祭品小刀,插進了自己的喉嚨。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高樓拚命掙紮,卻感覺自己的體力正在急速流失,他的嗓子裏發出“嗬嗬”的聲音,而小天師似乎也有所猶疑,慢慢的說:“你等會兒,還有問題沒問他。”


    對對對,先救我,先救我啊!


    高樓從絕望中拾起的一絲絲希望。


    就在這時女廁所的門也被打開了。


    小朵的臉出現在門後,她滿臉淚痕,扒著門縫哭泣道:“王姨死了,救不迴來了……”


    她剛說一句就發現了走廊上的情況。


    小朵瞪大眼睛,驚恐地指著高樓:“就是他!就是他剛剛和假王姨一起襲擊了我!”


    已經說不出話來的高樓猛得看向她,死死盯著她的臉。


    小天師擰眉,大概是某種直覺告訴他不對勁:“可是還不能確定——”


    “複製體拿不出祭品,我們不是已經驗證過了嗎?”小朵眼珠一轉,不動聲色地和複製體高樓對上了視線。


    她眼淚嘩嘩落下,像極了受到嚴重驚嚇的樣子:“他們兩個很好分清啊,就是地上這個鬼物襲擊了我……”


    女廁的門被開大了點,高樓在瀕死之際,才看到小朵身上也多了被利器捅傷的傷口。


    小朵捂著傷口,任誰也不會懷疑可憐的她。


    高樓心中怨念一陣陣翻湧著,他咬緊牙關,被血染紅的手猛地攥住了小朵的腳踝:“嗬——”


    “啊!!”小朵一聲尖叫,瘋狂掙紮,不經意間一腳踢到了高樓的腦袋。


    人在極度恐懼的時候,爆發出的力量十分強大,這一腳下去,高樓的腦袋一歪。


    從脖子上掉了下來。


    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了。


    小朵呆呆地望著這一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一腳造成了這種後果——或許她正在思考該怎麽在小天師麵前將這一幕圓過去。


    複製體高樓咳嗽了一聲,對著麵色複雜的小天師道:“果然是假的,他們的身體和我們好像有點區別,這也是個線索。”


    “嗯……複製體的身體連接處比真人脆弱。”複製體高樓麵不改色地說著,直起身站了起來,“我的複製體死了,係統提示我任務完成了一半,原來殺死複製體是隱藏任務。”


    “可惜了王淑芬,被自己的複製體幹掉了。”


    小朵又抽泣起來:“嗚嗚,王姨……”


    在她身後,中年女人的屍體就倒在廁所正中央。


    她腦袋開了瓢,雙眼瞪大,滿臉的不可置信和不甘心,儼然失去了氣息。


    “……既然如此,我去把厄叫迴來。”小天師頭疼地看著這一地狼藉,對兩人解釋道,“剛才她突然要去更衣室查看,我們剛分開,你們這邊就遇襲了,高樓也剛趕到,不知道她那邊發現什麽沒有,先匯合吧。”


    “屍體呢?屍體怎麽辦?”小朵不忍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中年女人。


    “隻能先放在這裏了,人已經死了,收起無謂的優柔寡斷吧。”小天師歎了口氣,隨即眼神銳利起來,“我也想看看要是有其他人經過,會對這兩具屍體有什麽樣的反應。”


    “好吧。”複製體高樓把沾滿了血的手往西裝上擦了擦,和他的主體一樣會做戲,“看著另一個自己倒在這兒怪不適應的,看多了就犯惡心,快走吧我們。”


    他的臉上適時表現出了幾分嫌棄和恐懼。


    小天師又看了他一眼,反倒因為這個表現放下了心。


    “走,去更衣室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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