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需要我做什麽嗎?”


    餐廳的露台隻有舒曉楠和虞幸兩人,天空泛著微紅的色彩,倒是平添幾分詭譎。


    麵前的青年背著光,身後是燈火通明籌光交錯,遊客們的談笑聲隔著一層玻璃門透過來,更襯得露台靜悄悄的,隱沒在熱鬧的假象裏。


    虞幸笑了笑,幾步走到舒曉楠身旁,往露台欄杆上一趴,剛好能看見曲銜青帶著郭婷婷前往隔壁小超市的背影。


    他看著兩人進入超市,影子消失在視線中,才問:“你可曾期望過這個世界有另一麵?”


    舒曉楠小心翼翼道:“有吧。”


    她依稀感覺,自己正在接近什麽不得了的真相,說不定今天聽到的一切,會改變她此生。


    但她其實……


    小姑娘撓撓頭,在虞幸接話前繼續道:“上初中的時候想得最多了。青春期嘛,總會中二一點,更何況我確實……確實和別人有點不同。”


    “當時就想著,要是這個世界危機四伏就好了,我肯定得是個主角,裝逼打臉那一掛的。”


    “哦?”虞幸聽出她的意思,饒有興趣,“現在不想了?”


    “高中我認識了婷婷,我們從高一開始做同桌,一共三年,我們幾乎沒分開過。”舒曉楠也笑了,“我們約定好考同一所大學,也都做到了。”


    “她愛看帥哥,我也愛;她喜歡打遊戲,我也喜歡;她遇到什麽好事都想讓我一起,我也一樣。她幫我鑒渣,替我考慮穿搭,拍照的時候從來不忘記給我也美顏。”


    這些小事真的很日常,舒曉楠說起來都有點不好意思,她笑出聲:“我們有很多共同點,唯有一點不同——她膽子很小。”


    “所以我就想,這個世界還是不要危機四伏了,最好表裏如一,所有危險都存在於認知裏,不然,婷婷得多害怕啊。”


    夜風徐徐,冰冷刺骨。


    但餐廳開了空調,暖風從玻璃門縫裏擠出來,給了露台一點溫暖。


    虞幸輕輕點頭:“這種友誼難能可貴,令人羨慕啊。”


    “所、所以。”舒曉楠覺得鋪墊得差不多了,她鼓起勇氣,“如果你是要跟我說些隱藏在世界背後的真相……我能不能,不聽?”


    “反正我這麽多年也就是這麽活過來的,我沒有父母,養我到大的外婆也去世了,我隻有婷婷一個朋友,我很……珍惜。”


    見虞幸不說話了,舒曉楠訕訕道,“那個,當然,你救了我,想讓我幫你做點什麽是理所當然的,如果一定要我接觸這些,我不會拒絕!”


    “哈,別緊張。”虞幸伸手拍拍她肩膀,“本來我想問你,現在有個機會讓你看到世界的另一麵,它危險至極,卻能讓你得到現實中得不到的,你想不想加入。”


    “但現在看來,你已經預判到這個話題,也做出了選擇,我不用問了。”


    看著這個齊劉海的小姑娘,虞幸有點感歎。


    父母雙亡,氣運特殊,思維敏銳,心態穩定,長得也好看,這還真是個妥妥的主角模板。


    但郭婷婷不是工具人配角,也不是惡毒閨蜜,更不是擁有秘密的可挖掘劇情的角色,她的存在對“主角”來說並不必要,可有可無,甚至拖累了主角的特殊性。


    但——舒曉楠是心甘情願的。


    現實不是小說,郭婷婷不需要功能性,她是活生生的人,擁有的是相處下來日積月累的感情。


    這才是真正的“人”,所擁有的人生。


    沒有套路,沒有掌控一切的世界意識,每個人都應該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


    舒曉楠也太過清醒了,她早就明白自己的選擇,因此對自己身上顯而易見的異常熟視無睹,強行讓自己融入集群。


    有人會對力量趨之若鶩,有人卻渴望偏居一隅,圖個安穩。


    各人有各人的選擇,不必強求。


    舒曉楠鬆了口氣:“謝謝你。”


    虞幸又道:“但,既然你不想了解世界的另一麵,那就隻能現在就報答我了,畢竟,以後我還會不會碰見你,都是未知數。”


    他在雪山等了幾天,為的就是這個。


    舒曉楠精神一振:“你說!殺人放火搞顏色違法滴不做!其他隨你提!”


    虞幸認真地看向她,清晰而堅定地說:“我要你——說一句話。”


    這姑娘身上,氣運守恆,但言靈的力量極為強大。


    他本沒有這個打算,但既然遇到了,那就不能隨便錯過,他需要一句話。


    舒曉楠心頭一跳,她是知道的,如果她說了什麽特別逆天的話,或者摻和進了什麽複雜的事裏,她說出的話都會以某種方式反噬到她身上。


    阻力越大,實現時反噬越強。


    但虞幸是她的救命恩人!人又好看,性格又溫柔,舒曉楠怎麽會拒絕?


    她挺直身體,表情嚴肅如同奔赴戰場:“哪句?我說!”


    虞幸沉吟片刻,緩緩地說:“在我死去的這座城裏,所有神,都是假的。”


    舒曉楠:?


    她先一愣,隨後反應過來,這恐怕就是“另一麵”裏的東西了!


    可、可“死去”是怎麽個事兒?


    然而答都答應了,舒曉楠又剛說過不想聽到那種秘密,她有些擔憂地看了虞幸一眼,忽然覺得這位救命恩人身上有股危險的毀滅感。


    其實應該說是“破碎感”,但青年身上看不出一丁點脆弱易碎,倒是有種能把別人都變得脆弱易碎的意思,所以她用了“毀滅感”這個詞。


    現在,舒曉楠想為虞幸做點什麽,也隻能照做。


    “在、在我……”


    “噓。”虞幸打斷,“人稱換一下。”


    “……在你死去的這座城裏,所有神,都是假的。”舒曉楠說完,忽然覺得精神一片萎靡。


    這感覺來得突然,就像是她的精氣神被什麽東西瞬間抽走了一樣,從前從未發生過這種情況。


    四肢空空蕩蕩的,像是沒有了。


    整個身體都好像殘花敗柳,任風一吹就破掉。


    好像有幾道無法描述的視線從遙遠的地方投射過來,天空撕裂開一隻巨型的眼睛,眼球滴溜溜轉動,尋找著觸動命運的人。


    舒曉楠瑟瑟發抖,如同躲在廢墟裏的一枚螻蟻。


    “謝謝。”


    忽然,一道聲音打破這夢魔一般的幻想,溫暖的手覆蓋在她頭頂,將那些還在掃視的目光盡數抵擋。


    被尋找,被注視的感覺也散去了,就是頭頂涼颼颼的。


    虞幸在舒曉楠天靈蓋上留了一道詛咒之力的烙印,徹底將舒曉楠和剛剛的那句話斷開聯係,把所有惡意通過詛咒之力烙印轉向自己。


    是他要挑釁規則的,找也得找他才對。


    “媽呀。”舒曉楠腿在發軟,眼神發虛,“我剛才好像看見我外婆了。”


    她可能還在閻王門口閃現了。


    “哈,現在沒事了,你也不會受到反噬。”虞幸安慰她,因為反噬會直接反噬到他身上。


    另一邊,曲銜青和郭婷婷拎著袋子,從超市出來。


    曲銜青抬頭,隔著風和虞幸遙遙對視,兩人目光相接,曲銜青便知道虞幸已經搞定了。


    她帶著郭婷婷走迴來。


    虞幸也轉頭,對舒曉楠說:“好了,你已經報答了我的救命之恩,以後別想著這事了,和閨蜜好好享受生活吧。”


    “雪山已經玩過,早點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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