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似乎在這一刻被放大到極限,失去視覺的時候,聽覺就會變得尤為敏感。


    燈暗下去的一瞬間,瑩瑩綠光分散在空氣裏,飄忽不定的幽靈忽凝忽散,朝著虞幸傾軋過來。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嚴重,因子隨著唿吸而擠進體內,從血肉到皮膚都散發出一種寒冷的感覺,身體的排異反應導致頭腦昏沉,胃部翻湧,幾欲嘔吐。


    礙事的螻蟻……


    為什麽還要做無謂的掙紮?


    人類早就已經沒救了……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重重囈語迴蕩在耳邊,帶這種蠱惑人心的魔力,讓精神跟著這些話語不斷波動,並且被這些語言同化。


    眼前的黑暗並不隻是普通的黑暗,它濃鬱到化不開,並非光的暗麵,而是某種獨立存在的物質,將整個空間填得滿滿當當。


    就連虞幸的夜視能力都失去了作用,因為它不是黑夜。


    在這黑暗中唯一能看見的就是由病毒因子組成的綠色幽靈,它們越來越多,重重疊疊地將虞幸圍了起來,好像還越變越大,最終形成了巨人們圍住人類的感覺。


    對空間的感覺被扭曲了,這裏好像不再是長官的辦公室,而是一個望不見盡頭的深淵,高不見穹頂,遠不見邊際。


    麵容可怖的幽靈紛紛彎著腰,俯視著唯一的活物,抬起自己本就不存在的腿,一步一步縮小著包圍圈,那龐大的壓迫力足以讓任何一個普通人陷入破了膽的瘋狂。


    人類還活著幹什麽……


    這一次囈語是從幽靈開開合合的嘴巴裏發出來的。


    你是最後一個了……


    有意義嗎?


    你活著還有意義嗎……


    虞幸站在原地,從容地看著怨靈因子表演。


    不過看來看去,也就這一套了。


    用聲音當做媒介,加強那悄無聲息的洗腦過程,從前是讓人類不知不覺變得聽話,現在則是通過聲音將這個進程加快數倍。


    虞幸的確因為這些聲音陷入了恍忽,不過也僅此而已,他刻意沒有使用體內的詛咒之力,就是想體驗一下這個遊戲oss的強大。


    可惜了,如果僅僅如此——


    他隻需要稍微加以反抗,就能從恍忽中掙脫出來。


    這些綠色怨靈因子組成的幽靈在人類的感官中是很高大的,但他不太想仰著頭去看,於是偏了偏腦袋,目光落在虛空裏的某一處,精準定位了薇爾所在的位置,不屑道:


    你就想這樣給我洗腦?


    該不會在你的機製中,對普通人這樣,對覺醒了能力的人也是同樣的手段,隻不過多用些力氣罷了。


    嘖,你好低級。


    不知是哪個詞戳中了薇爾的心,黑暗中忽然爆發出一聲怨怒的尖叫,尖銳的嗓音超脫了男人女人的界限,以另一個認知上的物種的赫茲,如一柄重錘擊中了虞幸的腦袋,耳膜一陣陣刺痛。


    唿——原來更擅長噪音攻擊麽。虞幸皺起眉頭,略有點後悔。


    太他媽吵了。


    他白皙的皮膚上,黑色紋路逐漸浮現,那嘯聲對他的影響也瞬間減小,紋路越來越密集,無論是窒息感還是其他任何的束縛,全都於此刻崩潰於無形。


    翻騰的黑霧以他為中心暴漲,對著他感知到的薇爾的方向再次席卷而去,這一迴可比剛剛的小打小鬧可怕的多,黑霧所過之處,幽綠色的怨靈因子紛紛躲閃,如同看到洪水猛獸。


    沒有來得及躲開的因子頃刻間被吞噬,化作了黑霧中的小小塵埃,那些被組成起來的綠色幽靈頓時東少一塊西


    少一塊,鬼臉上露出了很人性化的驚恐。


    黑暗的物質被霧氣衝散,光亮重新迴到了這片空間,扭曲的領域已被迫恢複正常,露出了辦公室的輪廓。


    虞幸的眼睛被深邃的藍色覆蓋,視線所及之處,一切都變得清晰,無所遁形。


    他看見薇爾已經逃到了門邊,手搭在門把手上,然而黑霧如影隨形,將薇爾死死纏住,隱約之中,還能聽見從薇爾身上傳來的某種類似於燒焦了一般的味道。


    黑霧幾乎是她的天敵,她沒有半點反抗餘地,隻能怨毒地迴頭望著他,臉上是被腐蝕的塊塊爛肉。


    下一刻,【通靈之眼】被動的觸發了。


    虞幸眸光一閃,眼前閃過許許多多破碎的畫麵,他看到遠比現在年輕青澀的多的薇爾第一次推開辦公室的門。


    那時候辦公桌前坐著的還是另一個男人,男人三十多歲,很有氣勢,溫和的目光落在薇爾身上。


    男人看著麵帶好奇和拘謹的薇爾,笑著說:別怕,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姐姐經常和我提起你的事,現在她……


    傷感從男人臉上一閃而過,男人摸了摸薇爾的頭:我會遵循她的遺願,好好照顧你。


    下一個場景中,長大了一些的薇爾在辦公室給那個男人端茶倒水,她的腋下夾了一個文件袋,身穿職業的製服,似乎已經是獨擋一麵的秘書了。


    男人表情冷冷澹澹,吩咐著基地的建設事宜,盡管早已不付出見識的溫和,薇爾還是滿心滿眼的信任,哪怕自己因為勞累而產生了濃濃的黑眼圈。


    第三個場景,男人和薇爾在辦公室下棋。男人先動車棋,接著用炮跳過阻礙長驅直入,棋子落下的聲音不絕於耳,薇爾趴在辦公桌上,裙裝掀起,因為棋力不夠而滿頭大汗,在男人的一次次進攻中將了軍。


    她麵上有糾結,有高興,於是便也沒有發現,她身後的男人早已和初見時叛若兩人,冷漠的臉上盡管流淌著汗水,卻冰冷攝人,一抹幽綠在眼中一閃而過。


    虞幸措不及防看了一出下棋現場,倒吸一口涼氣,想要偏過頭去,卻想起這場麵是通過通靈之眼直接呈現在他腦海裏的。


    接下來的事情並不複雜,那男人其實早已被怨靈挖空,隻是由於他是基地的管理者,所以一直不曾有人發現。


    但病毒需要進化,在力量提升的同時,男人腐朽的軀殼已經滿足不了承載病毒的功能了,某一天,薇爾再次與男人下棋時,病毒通過口腔,從舊載體轉移到了新載體中。


    自此,上一個基地的管理者意外死亡。


    他早早的留下了新管理者的人選,並將一切安排妥當,薇爾在一片支持聲中做上辦公椅,並且一上任就表露出了強大的管理天賦,她的管理手段雷厲風行卻也講究人情,治理途中,屬於她的勢力萬丈高樓平地起。


    位於薇爾體內的病毒試驗著新的能力,逐漸將感染範疇覆蓋到整個基地。


    這一切造就了如今的51號基地。


    迴朔結束,虞幸目光有些複雜的看著腐爛大半的薇爾,他剛才看到了一些不該看的場麵,自覺有些對不起這對身體的主人。


    嘛,非禮勿視,對於一個其實還蠻保守的民國大少爺來講,有些理念一直沒變過。他當時出國留學的時候也沒有參與過借著新派思想而放縱自己的那些派對。


    至於平時表現出來的遊刃有餘……那還不是看演技嗎。


    然而薇爾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已經死了,隻剩下如同寄生蟲一般的病毒,操縱著這對身體繼續活動。


    虞幸隻是放空的一瞬,下一秒,黑霧收緊,如同繩索一般將人緊緊絞住。


    給你一個更換載體活命的機會。他嘴


    角勾起,臉上浮現出常有的戲謔,迴答我一個問題,我滿意的話就——


    薇爾直勾勾朝他看來,忽然露出了這具身體極少出現的可憐表情。


    我很害怕……


    人類想活著,難道病毒就該死嗎?我的出現沒有選擇,我的誕生不受我控製,憑什麽當我有了意識,我就要被人類以入侵者的名義趕盡殺絕?


    你知道嗎,我很害怕。


    有什麽問題你就問吧,我都會迴答你,事到如今我也知道是我輸了。


    不過,你是唯一一個贏了我的人,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你叫我放開吧,我反正也逃不掉,你放開我,讓我恢複漂亮的臉……薇爾伸手摸了摸自己腐爛的臉蛋,悲切道,我長得很漂亮的,不想死的那麽醜陋。


    她似乎言真意切,虞幸挑眉,想聽聽她還會說出什麽。


    黑霧微微放鬆,給了她一個喘息的空間,沒有了力量的壓製,薇爾全身的傷口都在迅速恢複,很快又變成了大美女的樣子。


    她流出了一滴眼淚,扯開自己的衣襟:我輸給了一個人類,已經這樣了……我願意在死之前和你來一次……你能陪陪我嗎?


    就當……可憐可憐我。


    虞幸輕笑一聲。


    他要是沒看過迴朔——哦,那他也不會信,這手段還真是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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