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前。


    古樸神秘的厚重黑色古書懸浮在青年身側,泛黃的紙頁嘩啦啦翻動著,聲音在蜿蜒的巷道中不甚明顯。


    衍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目光從書頁之間飛速掠過,那些看上去難以理解的奇怪文字和符號仿佛來自另一個時空,和他眼中明滅不定的金芒交相輝映。


    未知與全知都給他指引。


    “在移動……”他喃喃著,看向下一個岔路口。


    在他的感知中,“那件物品”的氣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明顯過。


    似乎近在遲尺。


    髒兮兮的地麵滾落了許多灰塵石子,都是末世來臨之後因為無人打理而積攢下來的景象,而他沒有穿鞋,裸露在外的腳背上印著古韻十足的符號。


    一道道澹金色的光華縈繞在符號周圍,讓他的腳和地麵產生了一定的距離,簡單點來說,衍明一路都是飄著前進的。


    他在過去本就壓抑著自己的力量,隻有處於整個推演者體係頂端的一部分人才能知道他在演算方麵究竟有多強。


    這一年中,由於荒誕係統的推動,衍明更離譜了。


    在別人的印象裏,他從一個看上去十分溫和,甚至還會和大家在直播間開開玩笑的“普通”大老,變成了一個越來越深不見底的天淵。


    他越來越接近“神明”,無論是力量的使用還是外在的表象,都開始神聖化,那股獨一無二的神性讓人……難以接近。


    沒有多少人想要觸他的眉頭,先不論他身後的未亡調查組裏還有冷麵閻王閻理、瘋客丘紫晏這一類戰力天花板,光說他自己,即使他的正麵戰鬥力是短板,但——


    很少有敵人能活著站到他的正麵,在暴露敵意之前,衍明就會察覺,並先一步解決隱患。


    所以呂肖榮能這麽放心地讓他自己一個人行動,衍明也很信任自己的能力,他覺得這場遊戲裏並沒有能給他帶來太大危險的人,包括劇情boss。


    這不是自大或是自信,而是他根據事實得出的結論,他的結論一向等同於真理。


    然而,真理就是要被打破的。


    在下一個岔路口,衍明遇到了一個雙目碧綠的、長相有些混血風格的青年。


    他漂浮的身影驟然停止。


    衍明當然認識這個人,懸浮在他身邊的古書自然翻動,停留在一個有著魔術師稱謂的頁麵。


    沒有人的信息能逃過衍明的眼睛,除非對麵的實力比他、以及這本與曲銜青的【邪異恩典】一樣超模的祭品古書加起來還要強。


    在綠眼睛青年大大咧咧堵在他前麵,擺明了就是衝著他來的時候,衍明的臉上浮起一抹微笑,迅速翻閱了古書上的內容。


    “魔術師,自稱卡洛斯,真名白洛陽,隸屬於破鏡小隊,隊長幸,副隊長天乩,常用能力……”他從容不迫地念出了紙張上所寫,同時觀察著卡洛斯的臉色。


    攔住他路的魔術師似乎並不覺得意外或者窘迫,隻是歪了歪頭,伸手撓了撓染過的藍發,像熟人一般笑道:“哎呀,幹嘛啊,白洛陽這個名字我都多久沒用過了,怪不好意思的。”


    衍明於是也笑,向卡洛斯彎腰行了一個不知從哪個時空帶過來的禮節:“隻是確認一下敵人的身份。我們在之前三個遊戲裏都遇見過,從來沒有站在過敵對的位置,我必須確定您是本人,才好思索,我究竟哪裏得罪了閣下,讓閣下突然來擋我的路。”


    語言的藝術。


    破鏡在趙謀的帶領下,和未亡調查組關係很不錯,之前合作的時候,衍明注意過卡洛斯個人,雖然很跳脫,很有自己的想法,但十分聽副隊長的指令。


    就像是有腦子但懶得動,所以寧願當個打手似的。


    這一迴趙謀不在……


    魔術師便撕掉了一層偽裝。


    “據我所知。”衍明看著卡洛斯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眯起眼睛,思索著反殺方案,“趙謀並沒有給你和冷酒下達爭奪那件東西的指令,你這是,私人想法?”


    會在這時突然出現的,不用做他想,就是來截胡的。


    “那件物品”近在遲尺,卡洛斯一定也知道了,所以特意攔他。


    可是為什麽?之前他完全沒有預言到破鏡對那件物品的覬覦,無數次演算中,破鏡都不在棋盤上——破鏡的棋盤在基地,在劇情。


    魔術師也一樣,按照推演,他現在應該在籌備對基地內隊友的接應,並且讓城區的幸存者做好後勤準備才對。


    而不是跨越了半個城,在不激發他危險預感的同時,悄無聲息來到他麵前。


    這種失去掌控的感覺不僅糟糕,還很新奇,讓衍明在警惕的同時,升起了濃濃的好奇。


    “沒錯,是私人想法。”卡洛斯大方承認,他也終於走到了衍明麵前半米位置。


    衍明腳不沾地,看起來比他高一點點,卡洛斯微微抬頭,伸出手:“其實也不是我想要那個門票——哦,現在你從我口中得知那件物品是一張門票了,哎呀,我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信息告訴了你,我好虧呀。”


    嘴上說是虧了,卡洛斯的臉上仍舊笑嘻嘻的,他的手穿透空間,在衍明躲閃開的同時,以一個奇怪的判定順序,準確無誤按住衍明肩膀,驟然下按。


    神性的全知者被按進了塵埃裏,膝蓋磕在地上,破皮後流出鮮血。


    衍明即將脫口而出、殺傷力巨大的“詛咒”停在嗓子眼, 他並不在乎自己的腿沾上髒汙,也並不認為跪在卡洛斯麵前是一種屈辱,他的思維方式早就和人類有一些差別。


    他隻是若有所思:“門票。”


    這兩個字並不是謊言。


    在聽見這個詞的一瞬間,衍明就“知道”了更多,模湖的荒蕪景象在他腦海中閃爍不定,勾了出一個看不見任何生命的古老城池。


    門票。


    原來……所有人都在爭奪的那個東西,是腦海中這座城池的入場券。


    “你怎麽知道?”這一迴,衍明是實打實的疑惑了。


    連他都沒有演算出來的東西,居然早就被魔術師知曉。


    隻有一種可能,魔術師本就和這個東西有關聯,或者……隻有真實級才能在他麵前搶到信息的先手。


    “你是——”衍明剛想說,卡洛斯便一把捂住他的嘴,俯身湊近,低聲道,“其實我的目標不是門票。”


    魔術師靈活的手指來到衍明臉側,輕巧地摘下了他的眼鏡:“而是你。”


    “不過別誤會,我不是什麽變態,我的意思是……現在我需要你遠離那張門票。”


    “然後,和我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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