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清聽虞幸這麽說,就知道他看出了些什麽,也不逞能了,直接對虞幸伸出手,“扶在下上去,輕點,別把在下拽碎了。”


    虞幸挑眉,接住亦清的手,順便還利用黑霧從下麵托著對方,免得真一不小心把攝青鬼給“碎”了。


    直到握住亦清的手,他才感覺到,亦清現在的溫度比之前還要冰冷,若以前像青石,現在就跟個冰窖一樣。


    那雙讀書人的手原本很漂亮,就像當初在驚魂酒吧用手指洞穿虞幸天靈蓋時一樣,可現在,蒼白的手浮現著一抹青紫色,手背上甚至有一處正在腐爛。


    亦清發覺了拖住他的黑霧,神色一動,暫時沒說什麽,被拉上岸,露出了泡在水下的腿。


    ——應該算不上是腿,亦清腰部以下,根本沒有任何的身體組織,而是由濃濃的青色霧氣匯聚而成,隻有一整團。


    上了岸之後,亦清的狀況就比在海裏時好多了,起碼他可以自己漂浮著,而不是像剛剛在海裏一樣,明明是可以做到無實體的鬼,卻飄不起來。


    “怎麽這麽慘。”虞幸扶穩亦清,忍不住笑道。


    他當然看得出來,亦清這個狀況就是受傷了,而且不是小傷,可既然已經上了岸,這種傷也不會動搖到亦清真正的根基。


    “你懂什麽……是了,若真覺得在下慘,就不會把在下一人丟在此處。”


    亦清沒好氣地抹了一把臉,青霧翻湧之間,幻化出了一雙新的腿以及一件青色長袍,手上的腐爛也開始愈合。


    粘在他身上的海水開始被青霧驅逐,短短十幾秒,亦清就變迴了平日裏風度翩翩的公子形象,除了頭發還沒有紮起來,身上那些叮當作響的水晶飾品也不見了之外,根本看不出他和平日的區別。


    虞幸眯了眯眼,卻依稀感覺到亦清有些許透明。


    他理虧,抬手做投降狀:“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都怪荒誕係統,它無情,它無義,它將我扔在這邊不管不顧,連帶著……你也沒能迴去。”


    搞了個沒道理的瞎狀,虞幸還趁機說:“嘖,你覺得會不會是荒誕係統早看你不爽了,借著這個機會把你丟在這個世界?”


    “這句話放在你身上倒是更合適。”亦清冷哼一聲,又幽幽歎息,“我知道你中途去了地下,卻沒想到一去這麽久,你的同伴們都走了,我卻因為附身匕首而被拋棄,我明明還幫了你的朋友……”


    “真是好心沒好報,這個世界對待好人可真是不公平啊……”


    “首先你不是人,其次你是不是好鬼也得打個問號。”虞幸看出亦清心情也沒特別差,笑著把手放了下來,“而且你不也是我們破鏡小隊的一員嘛~”


    “什麽破鏡小隊的一員,就是個白打工的工具鬼。”亦清鄙夷地拆穿了他,迴頭看了一眼大海,又突然覺得和海相比,虞幸還是挺眉清目秀的。


    “先離開這裏,在下一點都不想看到這片肮髒的海。”他頭一扭,便離地兩分米高,自顧自的往內岸飄走了。


    虞幸跟上了他,望著他略帶透明的背影,忍不住想,亦清下水的目的是什麽?


    既然海裏如此危險,亦清就算是想下去玩,也會掂量掂量代價,除非海裏有他必須下去的理由。


    兩分鍾後,一人一鬼找了個還算平坦的地方坐下。


    亦清也坐下了,看樣子在疲憊和虛弱麵前,他那點兒潔癖和清高都得往後稍稍。


    他們說起來也幾個月不見了……虞幸試探著問:“突然想起來,這邊時間流速可能不同,在你看來我消失了多久?”


    他自己經曆的,地下兩個月,旅館兩個月,還有不知耗費了多長時間的世界傳送,起碼四個多月了。


    “十年了。”亦清眼神中露出一批憂傷,“我獨守孤島十年,真真是要無聊透頂。”


    “……開玩笑的吧。”虞幸唿吸一窒。


    “開玩笑的啊。”亦清承認得飛快,末了還問一句,“好笑嗎?”


    “哈哈。”虞幸沒有感情地捧腹兩聲,點頭認可,“特別好笑,堂堂攝青,抓了十年的魚。”


    “你信不信在下趁著沒有契約約束,在這裏殺了你。”亦清氣道,下一秒又想起,眼前這人殺不死,於是更氣了。


    虞幸少見地哄了兩句,才把話題帶迴正題。


    地下那兩個月暫時不論,旅館的世界和死寂島果然時間流速不同,在旅館兩個多月,死寂島上已經過去四個月,林林總總加起來,虞幸在亦清眼裏失蹤了半年了。


    虞幸給亦清簡單交代了一下這半年的去處,得到了亦清一句“可惜我沒跟著去,漏了許多樂趣”。


    然後他在亦清口中得知,他進入地下後,亦清和趙謀等人接了頭,悠閑地幫著做了幾個任務,還幫卡洛斯在醫院建築裏拿迴了所有祭品。


    其他人的祭品多多少少還有遺漏,不過據說,當初的活動應該是算荒誕係統贏了,身為功臣,推演者們會得到的獎勵,一定比遺失的祭品強許多。


    亦清是知道虞幸和喻封沉那邊的合作的,沒手癢去折騰另一邊的體驗師,精力全用來折騰卡洛斯了,用亦清的話說,卡洛斯特別有趣,秘密一大堆,行事風格也特立獨行,適合逗著玩。


    虞幸沒有參與兩個係統賭約的後續,在亦清口中倒聽了個差不多,像在聽說書先生講故事。


    喻封沉有事找他幫忙,當然會對他的隊伍釋放善意,是以死寂島的任務他們根本沒認真爭,剩下的體驗師自然落了下風,推演者贏是大趨勢,後來“神秘人”直接把島毀了,輸贏就板上釘釘。


    都了解了個大概,虞幸開始好奇眼前的事:“說說吧,你怎麽被打成這樣了。”


    “什麽叫被打成這樣?水下是其他鬼的領域,在下進去自然不占優。”亦清明明虛弱不少,還是嘴硬,不過其實從結果來看,他未必吃了虧。


    “匕首在下借來用了用。”亦清手腕一翻,攝青夢境就出現在他手中,他直接把匕首遞給了虞幸,“還你。在下下水,是因為在島上徘徊幾月後,隱約感知到水下有寶貝,索性等你也等得無聊,便下去一探。”


    他又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枚珍珠來,照理說,剛從蚌中取出的珍珠都灰蒙蒙的,甚至看不出好看,隻有洗幹淨了才能窺見珠光,


    但亦清手上這枚,通透得驚人,不僅個大圓潤,還不是常見的白色,而且透著一絲青綠,一看就是亦清會喜歡的東西。


    珍珠和亦清的絲絲青霧混在一起,宛若本就是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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