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畫展八小時結束還有五分鍾的時候,虞幸在趙一酒平靜無波的眼神中打開了休息室的門。


    趙一酒跟著他的腳步走出休息室,就差說一句“我知道你要搞幺蛾子,不用通知我,我反正跟著你搞就對了”。


    他們走出來的時候,外麵的人多了不少,看來很多人都從二樓的展廳迴到一樓休息,像是已經玩累了,三三兩兩坐在各處在沙發椅子上聊天、抽煙、欣賞妝容和美甲。


    虞幸看著這愉悅祥和的一幕,笑了笑沒說話,朝著三樓走去。


    路上他遇到了血源和三十七號殺手,這兩個人看他和趙一酒的眼神就像看兩塊蛋糕,沒有那種想要馬上吃的欲望,隻是充滿了渴望,想要從蛋糕店壁櫥裏買迴家的那種。


    趙一酒原本為了讓虞幸知道吊人胃口對他來說已經沒有用了,可看到這種眼神,他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還是流露出了些許的疑惑。


    看著不太正常,像是有些什麽大病。


    “你們做什麽。”用不著顧忌什麽,趙一酒迴過頭來,對著跟在身後的兩條尾巴冷聲問道。


    “我們是來欠你們人情的。”血源一看,這倆人之前好像沒有溝通過關於最後可能有boss戰的事情,他也不可能在這個當口重新給趙一酒說一遍,於是便一步跳到了結果,主動明示虞幸他們願意以這次的幫助換一個人情。


    虞幸朝血源身後看了看,發現他們後麵沒有人,有些好笑地問:“其他人都去找瘋醫他們了,怎麽就你們兩個來找我們?不怕你們的體驗師同伴們覺得你們有反叛的嫌疑?”


    “我們在對付附身鬼的時候其實被他們看到了的,所以他們知道我和你之間相處的還挺和平,在這個關頭,我們來找你們,是在減輕瘋醫他們可能遇到的壓力,對誰都有好處,他們不會介意的。”血源一點技巧都不用,老老實實地迴答著。


    兩人說歸說,各自帶著同伴的腳步卻沒有放慢,穿過休息室外的走廊,他們來到了大廳,又立刻沿著樓梯沒有一點停頓地直接上到三樓,剛一踏上去,先他們一步來到三樓的人便將目光齊刷刷的投了過來。


    大家都站在走廊上,看著虞幸和趙一酒的目光各有不同,最輕鬆和沒有觸動的當屬寧楓的小隊,容器裏的眼神中還透著點畏懼,另外三個和虞幸沒有接觸的人則略微有些好奇,因為他們從容器口中聽到的是虞幸的恐怖,後來從血源以及三十七號殺手口中聽到的卻是友善。


    哪怕沒有事先從虞幸那裏聽到這件事情相關的信息,趙一酒也從這些人的反應中察覺出了,這個副本之後一定還會有針對所有外來者的危險。


    他不是很感興趣的沉默著,站在虞幸身後,就像一道影子。


    相比於他的低調,虞幸則高調得多。


    “喲,都站在這幹什麽,給我們舉行遲來的歡迎儀式呢?”虞幸作為十二個人中極少數的那一方,他麵對這些人時看不見一點緊張和謹慎,大大方方地迎著他們的目光,口中還極為不穩重的說著調侃的話。


    執棋者無視了他的話,對他提醒道:“還有兩分鍾畫展結束,負責人在畫展開始的時候有出現過,結束時的致詞應該也會由他來說,他會經過這條走廊,如果不在這個期間想到讓他同意我們不參加結束流程的理由,我們一定要去一樓和其他觀賞者一起聽他致詞的話,跑會來不及。”


    其他人都在想,當然會來不及,這是相當於他們幾個血肉之軀要在一百多個鬼物npc的包圍之下走過很遠的距離,絕對是一條死路。


    最後的這段流程對時間卡得比較死,如果他們提前到來,也是沒有理由進入鑒畫室的,強行闖入的話,就是他們主動違反了規則,裏麵那些畫家和負責人本身也不是吃素的,這就相當於主動麵對鬼物——規則中,他們隻有找到了贗品,才能進入鑒畫室一次,雖然這不是白紙黑字寫的,但也是一條顯而易見的隱性規則。


    所以隻有等負責人自己出來來到走廊時,他們才可以趁機反而用自己的名額和獎勵來促使負責人同意他們躲入鑒畫室,有負責人的同意,就算這裏有一大半的人沒有拿到過贗品,鑒畫室裏的畫家也不能對他們做什麽了。


    執棋者現在提出來,目的很明顯,就是想試探一下虞幸準備怎麽跟負責人說。


    “這有什麽關係,路走寬一點,能讓他答應的方式有很多。”虞幸一臉驚訝,“我不相信你們都沒有騙過npc,以你們的實力,這應該是家常便飯才對呀。”


    跟在他後麵上來的血源:“……是這樣沒錯,但現在很可惜的是,隻有瘋醫、執棋者和獵物,還有你們兩位有和負責人談條件的資格。”


    “所以我們要想一個方法,不僅說服負責人讓我們幾個進入鑒畫室——”寧楓指了指自己三人,又示意了一下虞幸和趙一酒,最後看向其他人,“還得讓負責人同意我們帶上這些沒有貢獻的觀賞者,負責人本來就對外來者抱有惡意,我們提出額外的要求,他肯定會趁機做些什麽,噫……好緊張啊。”


    虞幸沒有聽到別人對這句話的反饋,他隻從其他體驗師臉上看到了一句話——你緊張個屁!


    然而,他已經意識到了執棋者和寧楓這兩個人把大家留在這裏的意思,他們說的當然都是正確的,可是憑他們自己也有辦法解決,沒有必要單獨在這裏等他,現在這些話更是讓所有人都覺得,他很重要,並且是一個幫忙的立場。


    不知不覺間就想著別人灌輸了“推演者也會幫體驗師的忙”這個概念,見縫插針的緩解著兩個體係之間的矛盾。


    虞幸臉上並無波動,心裏卻好像有一個惡魔在哈哈大笑,免費的東西大家都會覺得不靠譜、廉價,甚至理所應當,寧楓這是在強調他的重要性,給他一個“開價”的台階呢。


    嘖嘖,這個二五仔,真是好樣的。


    如果寧楓聽到了虞幸內心稱唿自己為二五仔,估計會非常陽光的對他笑一笑,然後把刀子插進他肺裏。


    “二五仔”的前提是,寧楓的腦子裏就沒有兩個體係一定要對立的思想,所以調和矛盾對他來說不是背叛,而是做一件對雙方都好的事情,送給虞幸當好人的機會也是為了促進這件事。


    “怎麽樣,幸,你願意和我一起勸說負責人嗎?”寧楓笑眯眯的遞來了邀請,虞幸的眼神和他對上,立刻明白了,這就是開價的時機。


    虞幸歪了一下頭,用讓眾人心中拔涼拔涼的那種表情看了一圈,然後挑眉不解:“真不知道我為什麽還要帶上你們,這麽麻煩,我保全自己不就好了?對你們來說,我可是敵人,我還和我的同伴搶了你們兩個名額,你們不恨我?”


    “該不會……我前腳剛幫你們,後腳就被背刺吧。”他涼薄的眼神讓沒有名額的人都是微微一個哆嗦,三位比較陌生的體驗師中,唯一的女人輕咳了一聲,站了出來。


    “容器已經對我們轉述過你的態度,你不想惹麻煩,我們當然也不會給你惹麻煩。”女人聲音冷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嫵媚,並不突兀,很容易給人留下好的印象,“這次是我們請求你幫忙,當然了,我們現在的實力都被壓製在一個很弱的狀態下,承諾也都是空的,你或許不會相信我們。”


    “但我還是要說,我僅代表我個人請求你們的幫助,在之後再次見到的時候,你們兩位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盡管找我,我絕對不會不講信用。”女人的表情非常認真,“如果之後還是因為各種原因兩邊對立進行戰鬥,我也在這麽多人的圍觀中向你承諾,我會缺席兩次這樣的戰鬥。”


    無懈可擊地請求。


    甚至想到了之後兩邊立場緊張時會發生的事情,讓虞幸涼薄的神色稍稍鬆動了一點。


    “挺果斷的。”虞幸似笑非笑的評價,“其他人呢?”


    “我們和她一樣。”最後兩個沒有和他接觸過的體驗師年紀相差很大,甚至像是一對父子,年紀較大的那一位開口,年紀較小的那一個便認同的點頭。


    這個副本的正常走向應該是拿到名額的人提前預知到最後的危險,來到鑒畫室躲避,沒拿到名額的人要冒著極高的死亡率,在一二兩層樓裏撐過不知道究竟會持續多久的“暴動”。


    沒有人能像劃水一樣從這個副本裏安安全全地離開,那些因為危險而不去找贗品畫作的人,總會在最後時刻將這些危險補迴來,並且除了慶幸之外什麽也帶不出去。


    當然了,這或許是這座島上曾經來過的那些人的結局,這次不一樣,他們都是組團來的,彼此不說熟悉,起碼都認識,而且有著互相幫助的理由,所以,擁有名額的人帶著沒有名額的人一起到鑒畫室躲避危險就是一個最優解,和基本上必死的局麵比起來,一個人情、一次兩次的避戰都不算什麽。


    寧楓三人也能帶著他們走,但是無論是寧楓還是執棋者,話裏話外都表現出了有虞幸在他們成功率會更大的意思。


    血源是他們公認的聰明人,自然意識到了寧楓小隊和虞幸私下裏的遞話,雖然很無奈自己這邊的同伴就這麽向著外人,但明知是一個“小小的陷阱”,他還是不得不跳,甚至為了給虞幸留下一個好印象,他還來了個助攻:“你們之前已經幫過我們一次,加上這次,你們不止一次救了我們的命,所以哪怕我們這邊的人要傷害你和冷酒,我也會盡我所能地阻止……我說的僅限你們兩個。”


    其他人一聽,雖然覺得有點怪怪的,但還是堅定了在這個時候找虞幸幫忙並不虧的想法。


    隻有雲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般地靠在一旁的牆壁上,在心裏暗暗搖頭。


    他們十個人一同來到美術館副本,除了廚師之外,那對父子其實也不是什麽好人,但是相比起另外幾個去了另一個副本的體驗師來說,已經十分溫和了。


    他們小隊這次全員到齊,八個人,有五個都通過鏡子去了另一個副本,而那個副本裏其他的體驗師,都是毫無疑問的激進派。


    要麽是從前就在一些遊戲裏和推演者鬧過深刻矛盾的;要麽是自以為猜中了係統的心思,一心要把推演者這邊的人都殺掉以此尋求係統獎勵的,不僅激進心眼還多,所以他們小隊才分了五個人過去看著別人,以防別人在進行副本的同時做出使兩個體係的雙方的關係完全破裂的事。


    雲肆隻覺得,虞幸想要一個和平的相處模式,也在寧楓和小江的配合之下,成功使美術館副本裏的體驗師立下和平承諾,看似直接成功了一大半,但最難搞的還在後麵,和平,恐怕不太可能。


    就在他暗自琢磨著這些事的時候,走廊裏傳來了一陣突兀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逐漸清晰,所有人都停下正在說的話,整齊地扭頭看向走廊拐角。


    虞幸也看了過去,鑒畫室的光線太暗,他自始至終都沒太看清楚負責人,他對聲音渾厚的負責人也有些好奇,正好走廊裏燈光明亮些許。


    皮鞋和地麵碰撞的聲音迴蕩在廊中,先是一道影子從拐角處探了出來,長長的陰影悄無聲息,過了兩秒,負責人的身體才出現在他們的眼中。


    挺直的脊背,熨帖的西裝褲,剪裁合適的上衣乃至手腕上的高端手表等等,都很好地顯示著負責人的財力,他灰色的皮膚泛著病態的紅,仔細看去,那些紅色都是細小的血口,從裏麵延伸出了一些神經一樣的細細纖維,毫不掩飾地在空中揮舞。


    虞幸陷入沉思。


    之所以在鑒畫室裏負責人的臉這麽模糊,原來是因為他本來就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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