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再不好,也得進去。


    更何況,推演者感覺不好的地方,往往都是破局的關鍵。


    石門內的空間要寬闊不少,三人走進去後,從虞幸打頭陣變成了並排,虞幸和卡洛斯將體質最弱的林保護在中間,手電筒照射著年代久遠的石壁,石壁上漸漸出現了一些彩色壁畫。


    也不知道這些畫是用什麽顏料畫上去的,一千多年了,顏色一點也沒有褪,依舊鮮豔明快,上麵記載的東西比石門上的好懂,大多數是戰爭記錄,也有士兵押運糧草武器等畫麵。


    要是沒有了解過妖道,進來的人恐怕會以為這是一個君王墓吧。


    “詩酒聯係不到了,麥的信號似乎已經斷開。”卡洛斯從壁畫中迴過神來,想著詩酒好像很久沒說話,他主動嚐試唿叫,卻發現詩酒沒有迴他。


    他這才反應過來,好像進入石門後,信號就沒了。


    “徹底聯係不上了嗎。”虞幸喃喃著,反正他們這一群人早就在時間線的幹擾下把設備弄丟得差不多了,這下倒好,可以直接當作沒有設備這迴事。


    “也有可能是詩酒遇險。”林對此保持悲觀,“或者詩酒鬼化,不想理會你們。”


    “希望她和留在地上的人都平安。”虞幸不太走心地來了個祝福,“走吧,這隊伍比我想象中散的快。”


    其實如果時間線沒問題,這個團隊不可能這麽快分崩離析,隻是時間線重疊,更加容易把所有不好的結果綜合到一起去,導致這個隊伍一點配合都沒打出來,慘得要命。


    走了一會兒,前麵出現一個石台。


    石台有些隱蔽,藏在角落裏,低矮又簡陋,要不是虞幸習慣把每個角落都用手電找一遍大概就要錯過了。


    “上麵有字!”卡洛斯湊近石台仔細辨認了一會兒,高興起來。


    天可憐見,之前的墓穴裏總會找到很多文字記載,或是碑文或是帛書,哪像妖道的墓宮,到現在才看見幾個字。


    虞幸饒有興趣地看了一眼。


    石台上的字以白色顏料書寫,字體奇怪繁瑣,帶有濃烈的象形文的特征,虞幸辨認半天,也隻能看出幾個生動一點的圖案的意思,他問道:“這寫的是個什麽?”


    終於有san不會的了,看來這人也不是全能。林鬆了口氣,感到壓力一輕:“上麵說,自妖道誕生至下葬,戰爭八百二十餘場,妖道明麵、暗地裏參與五百一十三場,覆滅十三座小國,殺人數不計。”


    八百多場戰爭,妖道本人,或者說她的勢力在她的授意下參與了五百多場,這簡直是時代的攪屎棍,說不定,很多戰爭都是她悄悄挑起來的。


    十分殘暴。


    虞幸注意力卻不在內容上,他道:“林看得懂古文字啊。”


    林點點頭,目光在石台上停留一瞬,然後直視虞幸:“當然,風水一途需要接觸很多東西,如果我連文字都看不懂,也不能控製現在的這個身份。”


    他似乎是在告訴其他兩人,自己實力還是不錯的。


    虞幸眸光一閃,笑道:“所以,你完全可以擔任文字的解讀工作,你可以做到考古學家或者曆史學家做的事。那麽尤妮卡果然是沒有什麽用的。”


    林一愣,臉色有點不明顯地發白。


    是啊,尤妮卡頂替的是原本屬於他的活,這麽大的改變,他一開始進入墓宮的時候竟然沒有發覺。


    這次的鬼物對記憶的影響太可怕了,他甚至沒有從隊伍裏其他前輩身上聽聞過這種事。


    得到石台上意義並不大的信息後,他們向前走著,於三分鍾後發現了第一條岔路。


    這條岔路竟像是樓梯一樣,一條向下傾斜,一條向上傾斜,讓人難以取舍。


    “向上不就和幽靈舌的花田重合了嗎,應該是迷惑人的死路?”卡洛斯以前練紙牌魔術的時候,經常要背牌,所以記憶力極好,他提議,“向下走吧。”


    林也道:“嗯,下麵的路蘊含著一種特殊的能量,下麵應該更接近妖道的主墓室。”


    虞幸伸手探了探,下麵那條路的溫度很低,感覺像是通往冰窖似的,且不說是不是通向主墓室,反正這一路上鬼怪少不了。


    他欣然同意:“好啊,往下。”


    三人選擇了朝下走,這次倒是誰也沒看到,向下那條路的入口處,幾滴鮮豔的血在石壁上匯聚,悄無聲息地滴落在地。


    如此新鮮的血跡,很顯然,它是不超過兩個小時之中留下的。


    兩小時之中……有人來過這裏!


    ……


    選擇了向下後,道路的選擇變得極少,三人走了十來分鍾,隻能感覺到越走地勢越低,彎彎繞繞,但是沒有別的路可供選擇。


    他們腳步都不慢,一邊注意可能存在的機關,一邊快速前進,就算是這樣,又過了二十分鍾,他們依然沒有看到出路,頗有種一條路走到黑的感覺。


    卡洛斯都遲疑了:“是不是走錯了,這條路是用來繞死盜墓賊的?”


    “你們覺不覺得這裏剛才走過?”林在卡洛斯發出質疑後,指著提出有劃痕的牆壁,“我十分鍾前好像看過一模一樣的痕跡。”


    “鬼打牆麽。”卡洛斯嘖嘖兩聲,“san,你怎麽看。”


    “林說得對,這條路我們已經走過三次了。”虞幸淡定地用手電光照向牆角,“這裏有一塊三角形碎石,我記得很清楚。”卡洛斯和林順著光看去,果然看見一個自然形成的、有些像三角形的大石頭。


    “靠,你早發現了為什麽不說?”卡洛斯揉揉太陽穴,“一直走一樣的路有什麽好玩的,有這功夫不如休息休息。”


    “我就想確認一下,這個鬼打牆僅僅是想困住我們,還是想搞偷襲。”虞幸無趣得語氣都懨懨的,“給了這麽多機會都沒有鬼來,卡洛斯,是不是你身上的禦鬼印把鬼都嚇跑了?”


    卡洛斯:“……”怪我咯?


    他聽到虞幸補了一句:“要不你把禦鬼印扔了吧。”


    卡洛斯還沒說話呢,林先憋不住咳嗽起來,他發現自己淡漠的性格在san麵前就不夠裂開的:“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那可是禦鬼印,能大大降低我們的危險,你想扔?”


    虞幸也就是提一嘴,這裏三個人,不是每個人都把見鬼當樂趣的,他當然不會主動把隊友置於危險中。


    “開個玩笑。”


    林:“這種玩笑還挺嚇人的。”


    不過,既然發現了鬼打牆,就得想辦法破解。


    林對此十分擅長,他掏出自己的羅盤,念了幾句在虞幸知識點以外的經文口令,眼中翻湧的風雲帶起陣陣白霧。


    這是羅盤祭品確定“正確”所在的方位的功能,將正確設定成一種寬泛概念,用來尋路很方便。


    林道:“這樣吧,你們閉上眼睛。有時候眼睛會蒙蔽我們,也會將錯誤固定下來。”


    或許眼睛看到的牆壁,其他感官也會將其認成牆壁,包括觸覺。


    但閉上眼睛,這堵牆說不定就不存在了。


    “你來引路?”虞幸嘴角一勾,“好啊。”


    他答應了,卡洛斯也沒什麽要說的,林讓卡洛斯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後麵的虞幸以同樣動作搭住卡洛斯就好。


    虞幸和卡洛斯照做,林站在最前麵,也閉上了眼睛,僅通過羅盤蔓延自己的感知,來探尋真正的“路”。


    他把印象中的路通通刻意遺忘,在羅盤指引下,走出了第一步。


    然後是第二步。


    最開始林下腳還有點遲疑,不過在連續十幾步都沒有撞到東西之後,他信心強烈起來,不再浪費時間,帶著虞幸和卡洛斯朝他感知中的終點走去。


    眼前是一片黑暗,周身冰冷,涼意不斷順著皮膚滲透進五髒六腑,幾人的唿吸聲傳入林的耳膜,沒有人說話,過分安靜的空間很容易讓人心生恐慌。


    終於,有人說話了。


    卡洛斯聲音微微發緊,他問:“san,搭著我肩膀的時候,能別總是捏我嗎?”


    林腳步一頓,差點睜開眼睛。


    這是個多像g的句子啊,恐怖片裏這麽說的人,背後多半都不是人。


    卡洛斯自己也知道,他一路上已經被捏好幾次了,隻因為san原本也可能搞些無聊的惡作劇,他不確定這是san開始調皮還是他背後早已不是san,在第五次被捏,而且一次比一次重後,他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虞幸閉著眼睛,笑道:“我沒有捏你哦,可能是你被某個鬼看上了吧。”


    會說這種話的,應該是真的san吧。


    卡洛斯先是鬆了口氣,然後開始考慮這句話的可能性。


    是不是真有個鬼憋著壞心思,隻找他捏呢?


    他要是不理會,最後會不會是肩膀被撕下來之類的結果?


    “林,我能睜眼嗎。”卡洛斯問。


    林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顯得幽幽的,有點失真:“最好不要。”


    “睜開眼之後發現自己搭著的不是林,而是一個胳膊長長的,頭顱反長的鬼。”亦清輕笑著,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給自己扇風,“虞幸,你覺得這個鬼故事如何?”


    虞幸本不想理會一直在他耳邊逼逼各種黑暗中的鬼故事的亦清,但是結合卡洛斯的話,他猜這攝青鬼已經無聊到去捏魔術師肩膀了。


    他張嘴,無聲地做了口型,他相信亦清能看到。


    “別去整卡洛斯。”


    “不整整人,我實在是不開心啊。”亦清不太配合,怨念滿滿,“這個叫林的人類,能力太適合在幻境裏找路了,本以為可以看到一出被困得崩潰的好戲,結果無事發生。”


    他語氣遺憾:“若是這裏完全由荒誕的係統掌控,它一定不會給出這樣的人員配置。哼,那個體驗師係統……真是礙事。”


    虞幸眉頭一挑,聽亦清的意思,體驗師係統果然和荒誕有衝突吧。


    可惜在這裏不能出聲詢問,等這場推演結束,他一定要在現實裏好好向亦清討教一下。


    快了。


    他估計,之後隻要找到妖道主墓室,就能得到一部分複活秘密的解讀,眾人時間線的混亂也能得到解決,當時間線恢複正常,推演就該結束了。


    ——時間線是肯定會合一的,npc暫時不提,他們三個外來者,加上奧斯特公司那邊可能的外來者,總不會隻有一條時間線完成任務迴歸現實,剩下來的時間線可也擁有著“外麵”的記憶,同樣身為外來者,走不了的話就相當於莫名其妙失去了推演通關的機會,永遠留在推演裏。


    隻有時間線合一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至於鬼沉樹,虞幸有一種猜測……


    人頭牆那裏,係統的態度讓他猜到,鬼沉樹的出現並不在荒誕係統的意料之中,或者說,荒誕係統清楚鬼沉樹在推演中的作用,但沒想過讓推演者與之接觸。


    本來嘛,這棵樹藏得很深,推演者隻要知道有它的存在,並且心存恐懼地避開就好了,鬼沉樹也不會主動找推演者麻煩,它太過強大,不是虞幸這種哀悼級都沒到的推演者應該接觸的。


    但鬼沉樹還是出現了,它與虞幸體內的詛咒有關聯,比荒誕係統預料的更加活躍,虞幸自己是一個意外,更多的原因,恐怕還是體驗師係統搞的鬼。


    荒誕推演這次進來的都是掙紮級推演者,不夠格接觸鬼沉樹,可體驗師那邊不一定啊,說不定體驗師那邊進來的,是比現在虞幸這個等級要強大得多的人,正是衝著鬼沉樹而來呢?


    虞幸思維活躍起來,他想起自己撿起黑西裝人偶時腦子裏浮現出的穿著風衣的男人身影,總覺得對方應該很強。


    要是那個人的任務不在妖道墓宮,而是鬼沉樹,那麽一切失控就都解釋得清了——他完全是被牽連,才陰差陽錯與鬼沉樹的枝丫接觸上,從而推測出了關於體內詛咒的部分秘密。


    這是一種巧合,卻也像是冥冥中必然的結果。


    虞幸沉默很久,久到林說:“我們出來了,睜眼吧。”


    他睜開眼睛,被突然出現的光芒震了一下,眯著眼睛打量起新的環境。


    後麵是他剛才走過的墓道,前方,則是一處堪稱遼闊的地下宮殿。


    宮殿上一座座上鎖的寶箱都沒能引起虞幸的注意,他一眼就看到,宮殿的中央有一座凸出的大石台,石台周圍雕刻著精致大氣的圖案,環繞在一個“王座”周圍。


    王座上,一個女人正翹著二郎腿,笑吟吟地在高處俯視著他們,帶著顯而易見的輕蔑和誘惑。


    “來得比我想象中快嘛,你們這些現世的盜墓賊,倒是比以往那些廢物聰明多了。”


    熟悉的嗓音在宮殿裏形成迴音,空靈而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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