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係統也很委屈,為什麽虞幸這個人兩次副本就能遇到兩個淩駕在規則上的存在?


    這個人,可能有毒。


    虞幸罵完,皺著眉挪動步子,除了罵一句廢物也不能對係統怎麽樣。


    黑霧升騰,鬼沉樹的枝丫好像震顫了一下,更加迅速地朝他湧來。


    那麵牆形同虛設,一根根獨立的樹枝糾纏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沒有死角的大網,試圖將虞幸重重包圍。


    從樹枝上蔓延出一道道細密的黑色紋路,在昏暗中難以察覺,但虞幸離得夠近,還是用肉眼看到了紋路的出現。


    虞幸眼中浮現起一抹疑惑。


    鬼沉樹對他的詛咒之力反應有些大,而且他能明顯感覺到,剛才鬼沉樹對他是看到養分的渴望,可現在,那是一種試探般的欣喜。


    就好像……看到了同類?


    很離譜,虞幸竟然從一棵不會說話的樹上感應到了如此清晰的信息。


    樹枝上的黑色紋路好像和他的黑色霧氣在氣息上有些相似。


    人頭們再次噤聲,他抽空看了一眼,隻見人頭表情驚恐,張著嘴,見鬼一般盯著他。


    虞幸:“……?”


    【現在從甬道離開此處,將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存活】


    就在他產生思考之時,突如其來的係統提示在他腦海中響起。


    【囚籠規則被規則級#&*?鬼物“鬼沉樹”打破,屬於係統疏漏,將立刻給予補償,請立刻遠離鬼沉樹】


    嗯?


    他的注意力放在了第二條提示那接連兩個“立刻”上,怎麽感覺……係統比他還急。


    還有,鬼沉樹的規則級前綴後麵為什麽接了亂碼,就和他人格麵具上至今沒有名字的“祭品”一樣。


    係統,你要這麽說,我可就不疼了啊。


    發現問題的一瞬間,窺探到秘密一般的興奮蓋過了詛咒之力帶來的冰冷與疼痛。


    看,係統又在趕他走,明明劇情殺的懲罰是係統自己設定的,現在又“好心”的提供生路,生怕他留在這裏似的。


    虞幸想,剛才對“係統拿他沒辦法,所以設計了虛幻方室招來鬼沉樹對付他”的這個想法可以推翻了,看係統這反應,鬼沉樹明顯不是它特意招來的。


    係統正在給漏洞打補丁呢。


    因著貌似與黑霧有所關聯的黑色紋路,樹枝靠過來的時候虞幸隻是繃緊了肌肉,握緊唐刀,隨時準備跳開,但是沒有立刻動。


    那些帶著紋路的枝丫靠近他至兩分米外,觸碰到了逸散的黑霧,虞幸再一次從中感受了名為欣喜的情緒。


    鬼沉樹竟然暫時沒有再傷害他。


    這也將係統剛才那兩個提示的目的性暴露無遺。


    黑霧環繞,虞幸感覺那股折磨了他多年的陰冷逐漸減輕,明明詛咒之力還在他體內盤踞,但他沒有那麽難受了。


    一陣陣他從沒感受過的輕鬆和強大充斥了他的身體和靈魂,在這一瞬間,虞幸感覺詛咒之力不再是一種束縛,而是一種他可以掌控的,足以毀滅所有他不想看見的事物的力量。


    就連思維速度都運轉得更快。


    鬼沉樹還有這功能?


    那種力量仍在,但沒有副作用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虞幸瞳孔黑了一瞬,差點被這樣的感覺占據思想。


    他抬頭,察覺到鬼沉樹的樹枝已經圍成了一個繭的形狀,就快要把他包裹起來。


    對詛咒之力痛苦的削減,也是這個“繭”的功勞。


    有那麽一刻的猶豫,在繭徹底閉合之前,虞幸一閃身,脫離了樹繭的包圍,痛苦卷土重來,他不住地戰栗,這次卻不僅僅因為體內的冰冷,更有難以形容的興奮。


    就在剛才,他想通了。


    虞幸輕笑一聲,低低的聲音從嗓子裏露出來,就像是在嘲諷。


    “嗬,說你廢物你還不信。”他輕聲道,“你暴露了啊,係統。”


    他其實早就發覺了,荒誕推演的係統不是一個冷冰冰的概念,它好像有情感,還有一套類似於獨立個體的思考方式。


    在他麵前,係統就暴露過好幾次,這曾讓他認為係統在針對他,但事實上,係統對他還包容的。


    就是有點違和。


    虞幸在現實中思考這件事的時候,已經發現了違和感來自哪裏——


    係統一方麵縱容著他,另一方麵又處處對他進行有意的限製,比如讓亦清這隻強大的攝青鬼跟著他,再比如,在他購買規則級祭品的時候暗示阻止他。


    就好像,係統“認識”他,並且在有意識地防止他接觸到某些事物,但不抱有惡意一樣。


    虞幸從前思考的並不具體,而剛才,在陰暗冰冷的墓宮裏,在未知的恐怖存在“鬼沉樹”的奇怪態度下,在詛咒之力的副作用被莫名中和掉之後,他腦子突然一片清明,思緒如同開了閘一樣湧出來。


    係統對他的態度,可能性很多,但最符合事實的隻有一種。


    那就是伶人在實驗室中往他體內注入的那種黑色東西,蘊含著死亡與不死的力量,也就是,他體內現在翻湧著的詛咒之力。


    詛咒之力帶來的一切一看就屬於規則層麵,它造成的複活連係統都無法幹預,如果用權限來形容這種關係,虞幸甚至覺得詛咒之力的權限不在係統之下。


    如果說,係統仍舊是那個“公正公平”的係統,但是它對他體內的詛咒之力抱有極度的忌憚,所以處處限製他可能接觸到的東西,以此來減弱詛咒之力對他的影響……


    想到這,虞幸眸光一閃,他發現事情連起來了。


    係統幹預不了他的複活能力,但是明麵上推演者能得到的規則級祭品都是在係統掌控中的,包括他的祭品【囚籠】。


    他的人格麵具也是係統產物。


    這意味著……雖然祭品能力是祭品本身與人格麵具融合的結果,但如果係統想幹涉,恐怕不需要費多大力氣就能做到。


    所以……囚籠的封禁能力,在使用後封印了詛咒之力,真的是自然融合的結果嗎?


    真不是係統見阻止不了他接觸規則級祭品,所以換了個方法,拐彎抹角地遏製詛咒之力?


    迴到之前所想,詛咒之力的權限不低於係統,所以,係統勉強找借口封印詛咒之力後,並不穩定,一旦遇上與詛咒之力有關聯的強大人類和鬼物,詛咒之力就能突破係統限製,在他身上卷土重來。


    這樣就合理了。


    所以,他對伶人當時放進他體內的力量終於有了一個直觀的印象……這起碼是最原初的規則,才可以與係統權限抗衡。


    那新的問題又來了,伶人為什麽把這麽強大的力量放他這裏?他到底有什麽特別?伶人自己還有多少這樣的力量?


    以及……


    他之所以會被詛咒之力折磨,是不是並非固定的“副作用”,而是,他的身體承載不住這樣恐怖的力量,所以才會有不良反應。


    鬼沉樹上的黑色紋路能幫他抵擋住詛咒之力對他自身施加的壓力,虞幸第一次體會到了完完整整的強大,那種感覺令人迷戀,卻也容易讓人沉淪,陷入失控。


    他的意誌力遠超常人想象,他不會因為貪戀力量而忘記自我。


    但他現在對於調查體內未知祭品已經不再兩眼一抹黑,起碼有了一個方向。


    “劇情殺真是太爽了……”虞幸低笑一聲,“早知道把任務讓給卡洛斯還有這種好處,我真希望多來幾迴。”


    係統:“……”


    如果係統真的有情感,係統估計已經生氣了。


    “誒,係統,為什麽我要遠離鬼沉樹你才能幫我壓製詛咒?是不是有什麽陰謀?”虞幸明知故問,非要把係統氣死拉倒,“我要是遠離不了,你要怎麽補償我?”


    說話間,鬼沉樹的樹枝沒能包裹住他,再一次跟了上來。


    大約是係統也覺得虞幸這個人太敏銳了,瞞已經不可能完全瞞住,它又出了聲。


    【如果不進行壓製,你被殺死的概率將達到百分之百。】


    虞幸挑了挑眉,臉色因為詛咒之力的侵蝕而迴歸蒼白,雖然表麵上不想理會係統,他還是往後退了退。


    係統有一點說得沒錯,雖然鬼沉樹應該和他頗有淵源,但是立場可不一定。


    鬼沉樹把他當“同類”,為此欣喜,可當鬼沉樹用樹繭碰到他之後,很難說是會把他這個“同類”給放開,還是吸收掉當新的養分。


    一棵樹的心思,可沒人會懂。


    “算了,時機不太好。”虞幸妥協了,他已經得到很多訊息,現在的狀態又很差,沒必要死磕下去。


    這棵樹不是他現在能對付的,要是換成剛才那種沒有副作用的詛咒之力,說不定還能試試。


    他看了繞過來的樹枝一眼,唐刀斬下,帶出一片濃黑。


    樹枝後退些許,虞幸趁機麵對著人頭牆接近入口,身形一矮,轉身鑽了進去。


    甬道狹窄逼仄,和來時正相反,越往後越寬闊,虞幸到最後基本就是跑著過去,因為他能感知到,一股屬於鬼沉樹枝丫的氣息正追在身後。


    那方室時真時虛,明明不應該存在,從裏麵追出來的枝葉卻是實打實的物質,樹枝追趕時,尖銳的尖端在石壁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劃痕。


    它們是追著虞幸身上溢出來的黑霧來的,這次黑霧暴動得很誇張,虞幸想引導其縮迴體內都引導不了。


    “快點,係統。”虞幸第一次體會到實時和係統對話的感覺,他腳步虛浮,臉色慘白,雙手不住地發抖。


    【立刻修複漏洞】


    係統也算是說到做到,虞幸跑過一個拐角,就感到詛咒之力被另一種空洞無形的力量壓製著,逐漸消失。


    他輕鬆地唿出一口氣,腳下速度頓時快了很多。


    又過了一個拐角,虞幸看到了剛才他和卡洛斯休息的方室,就在這時,詛咒之力完全隱匿,那種痛苦才離虞幸遠去。


    幾乎同時,他對鬼沉樹的感知也消失了,或者說,他體內詛咒之力一被壓製,鬼沉樹就失去了目標,畢竟樹上也沒長眼睛。


    “san!”卡洛斯聽到腳步聲,從方室裏冒出個頭,他身後緊跟著出現了尤妮卡的臉。


    似乎尤妮卡是在虞幸離開的這段時間裏,被卡洛斯的紙人找到了。


    虞幸應了一聲,迴頭一看,身後空空蕩蕩,根本沒有鬼沉樹樹枝的影子,就連劃痕也消失了。


    “……”


    真實與虛幻,在墓宮裏真的很難界定。


    “你去哪兒了?”尤妮卡挑眉,好看的眉毛透出一股屬於女子的英氣,但她與詩酒的英氣有不同,她更具有魅力。


    虞幸目光稍稍偏轉,與卡洛斯進行了一個短暫的對視。


    卡洛斯隻覺得虞幸離開一趟後,眼中潛藏的攻擊性更強了,頭發、衣服也更淩亂,仿佛經曆了一場戰鬥。


    想必,劇情殺已經安然度過。


    不愧是san啊。


    劇情殺的事尤妮卡肯定是理解不了的,況且尤妮卡並沒有從懷疑名單上被移出,不可能對她說這些,虞幸知道卡洛斯一定守口如瓶,他也就笑了笑:“卡洛斯剛才累了,我想去前麵探探路。”


    “你這麽敢的麽,墓宮裏太危險了,還是不要一個人走比較好。”尤妮卡眉心藏著不易察覺的憂慮,“阿什也是這麽跟我說的,然後他就沒迴來。”


    “沒迴來?”虞幸詫異地反問,“他是專業雇傭兵,不應該會迷路,更何況還有詩酒——卡洛斯,詩酒怎麽說?”


    卡洛斯指了指自己戴著的攝像頭:“她說,阿什的攝像頭在躲看門鬼的時候就丟失了,她看不到。”


    “……是麽。”虞幸默默迴憶了一下。


    阿什會是這麽粗心的人嗎?他丟了攝像頭,也沒在麥裏向詩酒求助。


    他是死了,還是麥也一起丟了,亦或者……他自己不想再暴露於別人監控下?


    虞幸壓下懷疑:“那就先這樣吧,卡洛斯會找到他的,我們先離開這裏。”


    待的時間太久,說不定又會引來頭發鬼那樣的東西。


    尤妮卡點點頭,這位曆史研究者心理素質非常不錯,她不僅在阿什消失後一個人堅持到了卡洛斯找到她,還十分冷靜,沒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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