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和上次死靈島上的幻境一樣,上麵掛的又是他們的屍體?


    卡洛斯仔細觀察,越看越像,甚至可以從那些屍體的體型上分出誰是誰。


    “幾個意思?又想勾引我們自殺?”他道。


    “不知道誒,去看看吧。”虞幸話音還沒落,就已經邁開步子往樹下走了,其他人發現他們的動作本想阻止,一見卡洛斯也跟了上去,就放下了一半的心,隨便他們去。


    走到樹下,虞幸繞著看了一圈。


    這些屍體穿的是簡便到過分的白色壽衣,如同兩塊布拚接,裏麵就是自己的衣服,除了鞋襪之外,一件都沒少。


    所以小隊成員的衣服就清晰呈現在了他們眼中。


    “果然。”虞幸挑眉,走到最修長的那道身影下麵,按照身材來看,這應該就是他的“屍體”。


    他來到底下,避開落到地上被雨水衝刷得稀爛的鳥屍,望著屍體高度,盤算著爬到高樹上去看一看。


    兩人暫時都沒把屍體就是他們自己這件事告訴其他人,畢竟他們是推演者,見過的靈異事件太多了,應付各種類型都有經驗。


    而其他隊員隻盜墓,見過僵屍和鬼,貿貿然接受新事物,難免會引起不必要的騷亂。


    虞幸整理袖子,檢查了一下皮質手套的完好,遠離了其他隊員的他哪裏還有半點嬌貴的樣子,直接攀到樹幹上。


    想了想,他還是離樹幹保持了一定距離,抽出匕首,利落地紮進裏麵,以此為支撐點,雙腿曲著,穩穩固定住。


    “你會爬樹?”卡洛斯有點意外。


    虞幸笑了,口罩外露出的眼睛彎彎的:“什麽都會一點,好活著。”


    “哪有你這種說法。”卡洛斯隱隱覺得這話有深意,但是沒能品出什麽來。


    虞幸轉過頭開始向上爬,速度很快,他姿態熟練,這足足七八層樓高的大樹也不知是什麽品種,樹幹粗糙,挺好爬的。


    他還在樹幹上發現了以前有人攀爬的痕跡,幾塊樹皮脫落,還有一些同樣被利器插進去後留下來的細縫。


    虞幸攀爬的動作一頓,無視了卡洛斯在下麵問的“發生什麽事了嗎”,仔細研究了一下細縫大小。


    他抱好樹幹,拔出匕首,把匕首往頭上不遠處的細縫中比對。


    “……一模一樣?”他喃喃出聲,“什麽意思,不僅屍體是我們,掛屍體的也是我們自己?”


    事情著實有點詭異。


    他接著爬,找到掛著自己屍體的那一截樹枝後,輕盈地翻了上去,穩穩站立。


    另一邊,警戒了半天的隊伍沒有找到可疑人員,林和威爾都還沒有結束,他們便守著兩人,武器放下,順便觀察觀察四周。


    “哦喲?阿十,你快看!”詩酒發現了站在高處的san,頗為驚訝地拽了拽阿什,“他身手果然很好呢。”


    阿什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眼中露出思索:“沒有錯,那根樹枝很細,承重能力不強,掛著一具屍體已經很勉強了。可是san站在上麵,甚至不需要扶著樹幹,他這種平衡力和膽識,在我們組織裏也可以排在前三十了。”


    他中文不好,詩酒聽著耳朵疼,後悔跟阿什討論這個。


    “他是想去掀屍體的頭發嗎?”尤妮卡環抱著胸,抬頭,大眼睛裏好奇濃厚。


    她對這個新來的十分感興趣,不僅僅因為對方吸引她的外表,還有那種總是在隱瞞著什麽的神秘感。


    最重要的是,她已經主動接對方話好幾次了,對方看起來還是那種不冷不熱的樣子,簡直和威爾一樣,像個木頭。


    盜墓世家的幾個人跟隨著李爺,認真看著虞幸的動作,他們也想知道這長頭發下究竟是什麽樣的臉,是人——還是鬼?


    虞幸一步一步往樹枝前頭走,腳下可以踩的麵積越來越小,到了後半段,虞幸就像在走單杠,他本不需要微微張開雙臂保持平衡,因為他發現,這棵樹的枝幹十分堅韌,承載了他的重量之後,隻稍微搖晃,離安全區外還遠著。


    他就是雙手插兜,閑庭信步溜達過去都沒問題。


    可他感受到了好幾道灼熱的視線圍繞著自己,隻好做作地展臂,用一種小心翼翼的姿態展示給眾人,然後在可以夠得到屍體的位置停下來,蹲下。


    屍體無限接近於他,虞幸唿吸有點急促——這可是他的屍體啊!


    他馬上就能看到一個死得透透的,毫無生機,再也不會睜眼的、名為虞幸的蒼白死屍,這是他從來都沒有體會過的全新感覺,想想還有點小開心!


    虞幸伸出手,手指觸碰到了屍體頭頂淩亂的發絲,他定了定神,將食指插入屍體臉前方的頭發中,朝著自己的方向緩緩勾起。


    那一抹皮膚果真如同他預料之中的蒼白。


    繼續勾著,一雙鳳眼也露了出來,由於閉著眼睛,風眼更顯狹長,在眼睛下麵是高挺的鼻梁和發紺的嘴唇,由於血液流動不暢,顏麵十分腫脹,好看的皮囊被毀得差不多了,不可否認,這是虞幸看過最醜的自己。


    當整張臉完全露出來的一瞬間,虞幸還沒來得及唾棄一下,那張臉突然像是被風幹成粉末了一般,隨著一陣陰風散去,頭顱頓時化為一顆骷髏,頭發結成一撮一撮,飄落到地上。


    “怎麽,我還不能看了?”虞幸嘀咕一聲,他可以肯定,剛才就是因為他看到了屍體的“真容”,屍體的頭才會被吹散。


    頭沒了,還有身體。


    虞幸沒放過自己的屍體,他看到這簡陋壽衣上竟然縫了兩個大口袋,既然有口袋,那肯定裝著點別的東西啊。


    可惜,口袋位置他不太好碰到。


    想了想,虞幸將匕首湊近掛屍體的細繩,不懷好意地比劃了兩下,然後——


    屍體垂直掉落,正因好奇翹首以盼的卡洛斯差點被當頭砸下,他狼狽避開,屍體就砸在他身前。卡洛斯忍無可忍對著樹上的虞幸喊了一句:“我靠,你能不能先說一聲!”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虞幸喊得比他還大聲,情真意切,聽起來委屈得很,“我不知道你在它下麵啊。”


    小隊眾人對卡洛斯怒目而視。


    “卡洛斯,你別兇他,他一個人在上麵不緊張嗎?肯定是沒注意到你。”尤妮卡其實看出來虞幸在逗卡洛斯了,她唇角勾起,很壞心眼地添了一把火。


    “就是,卡洛斯你自己怎麽不爬上去呢,難道要我把你因為恐高所以從不表演高空魔術的事說出來嗎?”詩酒笑嘻嘻的。


    李爺:“這小子還恐高?”


    張叔:“原來他恐高啊。”


    阿什:“恐高麽?那很多事都不能做了。”


    尤妮卡:“恐高還說san,真不要臉。”


    卡洛斯:“……”


    好,很好,看看這些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嘴臉!


    就差喊“打起來!打起來!”了好嗎?


    你們真是有了新帥哥就不要舊帥哥了。


    虞幸見目達成,眼中含笑,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縱身一躍。


    他直接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了下來,關注著他的隊員們驚唿卡在喉嚨裏,他已經在樹上蹬了一腳,借助反作用力緩解了一部分衝擊,在地上滾了一圈,安全落地。


    詩酒和張叔朝這邊跑來,卡洛斯也嚇了一跳,他眼神複雜:“你在表演跳樓機嗎……節省時間也用不著這樣吧。”


    “沒,我隻是嫌爬下來麻煩,那樹皮上沾了很多鳥的血和幹掉的腐肉,我不想再碰第二迴。”虞幸蹲下來,在自己的屍體的口袋裏摸索,半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


    紙是折起來的,看不見裏麵的內容。


    張叔跑到了虞幸身邊,斥道:“小年輕真是胡鬧,這麽高,摔斷個腿接下來該怎麽辦?”


    “不會摔斷腿的,張叔,我有分寸。”虞幸一邊將折起來的紙打開,一邊笑著迴應張叔。


    張叔眉頭皺起:“你有分寸個屁,受傷沒有?”


    詩酒打量他一會兒,肯定地說:“他沒受傷。”


    虞幸也搖頭,目光落在手中的紙上。


    紙上有字,透過紙背都能看見字體的猩紅,還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從紙上飄散出來。


    他淡定地看過去,隻見白紙中,血色的墨痕以一種十分狂亂和潦草的筆觸書寫了一句話。


    【這就是你的未來!!】


    卡洛斯和張叔、詩酒都看到了這句話,張叔低低問了一句:“什麽意思,這是我們的未來?在這裏掛人屍的那個東西在恐嚇後來者?”


    一張牌帶著破風聲飛來,虞幸沒躲開,它紮中虞幸手裏的紙,釘在不遠處的樹上。


    黑桃三的牌麵與紙上的猩紅相唿應,仿佛預示著某種不詳。


    緊接著,卡牌表麵湧出一股黑乎乎的液體,整張牌就像沾到了強硫酸,悄無聲息地融化。


    紙張沒收到任何影響,牌融化過後,黑色液體憑空消失,紙則幽幽飄落在地,連背射穿的痕跡都沒留下。


    “融掉了。”卡洛斯看著自己的紙牌,麵色罕見地凝重起來,“黑桃融化,代表著死亡和不可逆,這兩個結果都會和這張紙上的內容聯係起來。”


    如果要對卡洛斯這一手紙牌飛刀飛出來的結果做一個解析,那就是——


    死亡,變成掛在樹上的屍體,這個結果不可改變。


    “倒是沒有這麽絕對。”虞幸思索了一下,覺得不可能。


    不可改變的是這個世界的劇情走向,但是關於每個推演者自己的命運,永遠不可能有既定結果,因為推演者就是來打破結果的。


    現在有他和卡洛斯兩個推演者在場,怎麽可能早就注定了死在這裏的結局?


    先不說卡洛斯的實力,就他自己,他就不可能死得這麽徹底,因為他不需要妖道研究出的力量也能複活。


    所以卡洛斯得到的這個結果一定有漏洞可鑽,隻是現在還沒出什麽事,所以很難想到漏洞方向而已。


    但是這個信息已經讓輕鬆的氛圍衝淡了,詭異的事情針對自己而來,發生在自己身上,總是比發生在別人身上要恐怖得多的。


    就在四個人對著紙上的話有所思考時,另一邊的幾個人那裏傳出了一陣騷亂。


    “噗——”


    威爾和林幾乎同時吐出一口帶著黑色的鮮血,然後渾身癱軟地倒下,離得近的人迅速接住他們,目光驚疑不定。


    “怎麽迴事!”


    虞幸聽到動靜,心思一動,看這情況,威爾和林應該是看到什麽可怕的東西被反噬了。


    他已經確定了樹上這些屍體的身份,屍體對他已經沒有了吸引力,他扔下地上的自己,跑迴大部隊之中。


    林臉色蒼白,眉頭緊皺,嘴角還在向下流血,被尤妮卡扶著,他的後腦勺枕在尤妮卡胸上,纖瘦的胳膊上青筋顯現。


    “這些屍體的風水場太渾濁了,我隻是看了一眼,就成了混亂氣息倒灌的出口。”他劇烈喘息著,“不能看,它們象征著很可怕的意象。”


    威爾情況還要更糟糕,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鬢角滲出,他渾身戰栗,眼中含有強烈的恐懼。


    他不僅僅是受到了反噬,還真的被嚇壞了。


    “威爾,你聽到什麽了?”李爺是在場最冷靜的人,他給威爾灌了一口水,又不斷地安撫。


    威爾和亡靈溝通,能溝通出如此強烈的恐懼,用威爾家鄉的話來說,難道他招來的是一個惡魔,一個惡靈?


    “我……”威爾失神,抓住李爺的手才好像平複了一些驚恐,“它說,殺了它的人,是我……”


    “怎麽可能?”聽到的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張叔趕來給他們做檢查,眼鏡男道,“你碰到了一個鬼話連篇的死靈吧,它有沒有說它是誰?”


    威爾閉上了眼,隱忍著剛才受到的衝擊:“它說,它的名字是,威爾。”


    威爾用通靈板招來一個死靈威爾,威爾殺了威爾?


    每個人心中都升起了一絲涼意,他們敏銳地意識到一件事。


    沒錯,這裏是十二具屍體,他們有十二個人。


    不用虞幸和卡洛斯提醒,他們也察覺到了。


    威爾還在繼續訴說:“它沒說謊,我問了它我小時候的事情,它全知道……”


    也就是說,它真的是威爾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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