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幸點點頭,摸出了手機。


    為了以防萬一,他習慣手機靜音,雖然不知道時間跳轉的節點具體在哪裏,總之,如果趙儒儒的猜測是對的,周雪真的隻是進入了另一個時間線,那麽她應該已經看到了他中午發過去的關於遊戲原畫的問題,並給出迴複了才對。


    剛點亮屏幕,一大串垃圾廣告推送就擠進了他的通知欄,他直接一鍵刪除,然後打開了微信界麵。


    果不其然,在幾個其他同事發來的工作微信下方,三點十九的時候,周雪迴複了他。


    -周雪:啊,抱歉,今天出去有事,沒怎麽看手機。


    -這隻長舌鬼畫的很好,很符合我想象中的長舌,不用改了。


    -關於新娘,我已經想好全部的外貌細節了,周一再交流一次吧?對了,我有了一個新的反派角色想法,可以放在遊戲還沒有開始做的第二章上。


    -一個戴著麵具的瘋子殺手,所有陰謀的真正罪魁禍首,拿著一把錐子,愛好哼曲子。


    -第一章的boss新郎被主角打敗後,有那麽一絲悔過之心,於是附在主角身上,在第二章裏充當一個感知瘋子位置、提醒主角躲避的友方角色,你覺得怎麽樣?


    -這個想法可以嗎?


    四點整。


    -周雪:怎麽不迴我?不會在改畫吧,雙休日這麽勤奮,我真的特別佩服你。我什麽時候才能和你一樣優秀呢[貓貓歎氣.jpg][貓貓羨慕.jpg]


    虞幸看得眉頭一挑。


    我隻是一個美術,劇情找我商量幹什麽?如果是簡述劇情方便我畫畫,也不用在最後加兩句征求我意見的問句。


    她……是在試探?我有什麽地方變現的讓她產生警惕了麽?


    或者說,她夢裏居然有某種元素對我不利?我隻是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好心同事啊喂。


    趙儒儒在旁邊咦了一聲:“啊,我翻了一下我的聊天記錄,裏麵有我安慰她說的''奶奶一定會保佑你的,迴去別想太多,好好放鬆一下心情吧'',看來我和她真的算是去過墓園了。”


    她悄悄鬆了一口氣:“太好了,隻要不是她出事,怎麽都行。”


    隻要周雪不出事,對推演者們來說就是最好的消息。


    虞幸沒管趙儒儒的情緒變化,他又掃了一遍周雪的迴複,將目光停留在了“會哼曲子”和“友方角色”兩個詞上。


    無疑,昨晚上的夢,似乎讓周雪直接多出了一個角色設想,甚至還對鬼新郎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在劇情允許的情況下將其變更為友方角色。


    為什麽呢?是在昨晚的夢裏看到了很多顛覆想法的畫麵嗎?


    之前虞幸就猜到,趙一酒應該是作為夢中角色存在於另一個層麵進行保護周雪的任務。、


    既然如此……看來趙一酒扮演的竟然是鬼新郎。


    不管別人怎麽想,也不管周雪給他發這些的用意是什麽,他認為這就是荒誕推演係統在這個階段給推演者的同伴信息。


    如果提前知道了隊友扮演的身份,在之後可能出現的任何情況中都能占據主動。


    因為到目前為止,三個成員是分在兩邊,很難有交集的。


    至於另一個“新角色”……陰宅那邊出現第一階段沒提到過的角色在虞幸意料之中,他現在還是很想知道陰宅的夫人之流在整件事上站了什麽位置。


    讓他在意的是哼曲子這三個字,瘋子,喜歡哼唱,這些都和伶人對得上號,光是聽著形容,虞幸都能想象出這個角色的樣子。


    那一定就是伶人,不是別人。


    大概是這麽多年,虞幸從來沒有和伶人的線索離得這麽近過,在興奮中,他腦海裏竟然浮現出一段近乎完整的記憶來。


    ……


    當年那棟洋房的花園時常在清晨被一個纖細的男人占據,男人站在特定的位置吊嗓子,每一聲都有很濃的戲曲韻味。


    然後等虞幸被吵醒,睡眼朦朧地拉開窗簾往外看時,這個男人就會轉過頭,露出一個清貴與禮貌,卻又帶著一點點媚意的笑容,身上氣質很沉穩,就像那種體弱的長輩,用一種假裝是同齡人一般看待虞幸的目光掠過虞幸的窗戶。


    那段時間,虞幸天天都在伶人吊嗓子的時候清醒過來,他一開始不太高興,但虞老爺子聽了他的告狀,隻開玩笑說:“那多好啊,治好了你賴床的毛病,省得你天天那麽遲才起床了。”


    話事人明目張膽的喜愛讓伶人在虞家愈發活動自如,虞幸很好奇,自己的父親為什麽對一個唱戲的那麽縱容,就因為喜歡聽戲?


    每天都能聽到一些哼唱,漸漸的,虞幸甚至偶爾也會在畫畫時無意識的哼兩句,等意識到時便十分驚訝。


    某一天,虞幸待在自己的畫室裏,正在調顏料盤,伶人恰好路過,嘴裏哼著調子很高的旋律,光聽聲音,根本無法分辨他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那個時候,虞幸不知道哪裏來的興趣,放下筆叫住伶人:“請等等,伶人先生。”


    伶人轉過頭,眼角微垂,卻在時時刻刻保持微笑的嘴角的襯托下並不顯柔弱,反而意外的正,從容而不卑不亢。


    他仿佛知道虞幸想說什麽,在虞幸開口請求之前,主動說道:“小少爺想和我學唱戲嗎?”


    虞幸驚異於他的未卜先知,在畫板後躊躇了一下,還是點頭:“有點興趣。”


    伶人優雅地一笑,作揖道:“此等下九流的行業,怎麽可以和小少爺放在一起呢?還是算……”


    “什麽下九流不下九流,”虞幸卻截住了伶人的話茬兒,特別認真地對他說,“你一沒偷二沒搶,也不殺人放火,好好的職業有什麽丟臉的?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句話現在已經不合適了,人人平等。”


    窗外的樹上落了隻下人養的黃鸝,悅耳的聲音婉轉地響起,綠色之中,生機勃勃。


    淡金色的陽光透過打開的窗戶照進來,在虞幸單純而堅定的目光中鋪陳在他身上,畫筆的筆杆反著光,短短的黑發襯托了虞幸和伶人如出一轍的中國陰柔風格的長相,整個人顯得暖和又耀眼。


    燦爛得讓人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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