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幸抬眼看了一眼婦人的表情。


    婦人隻是笑著,看不出別的情緒,他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肖雪宸的肩膀,衝婦人道:“我們昨晚睡得很好,謝謝關心。”


    肖雪宸反應過來,露出一個在虞幸看來可以稱得上十分熟練的假笑,接話道:“是啊,我體質好,不怕冷。”


    隨即她拉了拉虞幸毛絨絨的袖子:“我們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麽事吧!”


    “好。”放下碗,虞幸對婦人點點頭,與肖雪宸走了出去。


    婦人盯著他們的背影,臉上笑容逐漸減弱,直到他們出了門,卡住了視線,她抬手摸了摸眼睛上的疤。


    疤痕觸感明顯,她緩緩走到桌邊,沒受傷的那隻眼睛往下看去。


    桌上擺著的兩碗小米粥,一碗還是滿的,一碗喝了一大半,沒了人的觸碰,糯白色的粥逐漸變得通紅,咕嚕咕嚕的,開始往上冒著血泡泡。


    ……


    根據外頭村民的反應,虞幸很容易辨別出了出事的方向,雎嵐從他們屋前離開之後,應該是朝村口跑去了。


    路上碰見了同樣在往出事地點走去的魏凡,這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看起來昨晚也沒有睡好,眼底有著淡淡的黑眼圈,神色略顯疲憊。


    魏凡對兩人打了聲招唿,肖雪宸便湊了過去,低聲問道:“許宏和許源呢?”


    “他們兩個留在屋裏研究風水呢,反正他們說的那些,我聽不懂。”魏凡應了一句,又看了看幾步外的虞幸,悄悄問肖雪宸,“你們昨晚還好嗎,沒出什麽意外吧?”


    “說來話長,總體安全。”肖雪宸不打算現在從頭給魏凡解釋一遍,太浪費口水了。


    虞幸耳尖動了動,對方想讓他聽的、不想讓他聽的內容,他都聽到了。


    他眼睛彎起,帶著笑意,遠遠看見一群村民圍在一起,就略過說話的兩人快步走了過去。


    穿過薄薄的人牆,他看見了一個嬌小身影。


    是雎嵐。


    她麵色蒼白地倒在地上,身體四周濺滿了血跡,身上傷痕交錯,不少道傷口都深可見骨,皮肉外翻,看起來淒慘無比。


    沒想到一大早就發現了屍體,這些人竟然什麽也不做,就讓屍體躺在原地。


    不過……那是什麽?


    在雎嵐屍體的頭部旁邊,有幾塊大大的碎片。


    碎片是白色,看形狀,拚起來應該是一張麵具。


    人格麵具?


    虞幸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村民們,發現他們好像看不見屍體旁的這張碎裂麵具。


    難道是隻有推演者才能看見這個?


    “外鄉人死了呀……怎麽辦呢?扔到山上喂狗嗎?”就在這時,村民中不知誰說了一句,立刻迎來眾多附和。


    “當然不能下葬!”


    “喂狗吧,這小姑娘長得挺可愛,死了之後居然不好看。”


    “怎麽就死了一個啊……”


    “……”虞幸雙手插在緊身牛仔褲口袋裏,看了說話的那幾人一眼。


    那些人紛紛感到背後一涼,本能地閉了嘴,疑惑地搓了搓胳膊。


    “村長,我們誰去丟屍體啊?”過了一會兒,一個還算年輕的男子望著人群中的村長問。


    村長拉長了音,似乎在考慮:“這個……”


    “這一點,恐怕不能如你們所願。”見這些人真討論的起勁,仿佛屍體就是任他們處置一樣,虞幸嗤笑一聲,臉上的淩厲一閃而逝。


    來之前他就是想看村民反應,現在看到了,他內心對這場遊戲的猜測又多了些。


    其實昨晚是整個遊戲的一個死亡節點,如果他和肖雪宸沒有找到祠堂,沒有收到提示,那麽,昨晚有多少人會因為鬼物的哄騙威脅,或者同伴的求助而出去?


    沒了堅定的戒心,恐怕概率不小。


    看見隻死了一人,這些村民好像很失望。


    虞幸走到雎嵐屍體前,護著似的蹲下:“誰都不準碰她。”


    趁沒人注意,他迅速碰了碰麵具碎片,頓時,一個推演提示在他腦子裏飄了出來。


    【已獲得信息“人格麵具?嵐?弱小”,無可剝離祭品】


    提示出現過後,幾枚碎片像是被風化了一般,如煙似的消散了。


    原來推演者死後麵具會顯現出來,看樣子似乎還能繼承麵具主人鑲嵌在麵具上的祭品。


    虞幸腦子裏閃過結論,挑了挑眉。


    村民們都看向了他,紛紛驚訝:“呀,啥時候來的,剛才沒注意呀。”


    “小夥子,”村長看見他和肖雪宸都來了,就站了出來,“情況你們也看到了,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麽處理你們朋友的屍體呢?”


    虞幸笑笑,心中暗道:直接就是處理屍體,提都不提找兇手,看來在這個村子裏,根本沒有犯罪的概念,或者說,這裏根本就沒有人類的規則。


    魏凡想站出去,被肖雪宸拉住搖了搖頭,眼神裏仿佛在說些什麽。


    肖雪宸眼神的示意:不要打擾大佬做事。


    魏凡對此的理解:讓san踩雷吧,我們先看看。


    於是他打消了上前的念頭,一言不發地觀察著情況。


    虞幸環視一圈,禮貌的語氣中隱隱帶著些不容置疑的意味:“她是和我們一起來的同伴,屍體就交給我們吧,不太需要你們過多的關心。”


    昨晚頂著雎嵐的哀求也沒有心軟,他不內疚,因為這因不是他造成的,果就不應該他來承擔。


    但是同為推演者,算是半個同伴,再怎麽也不能讓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胡亂對待雎嵐的屍體。


    她看起來年紀那麽小,成為推演者真是倒了血黴了。


    而且,村中的死者,頭七之後會辦葬禮,外來的人死了,居然連埋都不配埋一下,該怎麽說呢……還真是涇渭分明。


    聽到san明確發話了,肖雪宸用手指搗了搗魏凡的胳膊。


    好在這次魏凡理解沒有偏差,他幾步走了上去。


    “沒錯,好歹是一起來的,我們把她埋了吧。”由於魏凡是在場唯一一個看起來比較有力氣的男人,便主動彎腰抱起了這具有點可怕的屍體,帶著雎嵐遠離了這群村民。


    村民們似乎有些躁動,可村長擺了擺手,壓製了他們。


    “外鄉人不配埋葬!”有人低聲反抗了一句,被站起來還沒走遠虞幸聽到了。


    哼……他目光沉下來,厭惡之情在心中翻滾。


    這話聽著就讓人心情不好。


    既然讓他心情不好了,那……有些東西就得付出代價了。


    暫時沒有開展報複行動,虞幸與肖雪宸走在魏凡旁邊,和他一同穿過村落,走進了山林中。


    這不是祠堂所在的那片山頭,因為不知道這方麵有沒有什麽禁忌,所以為了防止產生不好的變化,他和肖雪宸不約而同引導著魏凡走到了另一片地方。


    關家村附近的植物都很枯敗,無論是村東的矮山還是其他幾麵的的山體,皆是樹木枯槁,荒草萋萋,總透著揮之不去的死氣。


    哪怕體力不錯,抱著屍體走山路的魏凡也被累了個夠嗆。


    “卡洛斯人呢,怎麽一直沒看到他?”走到一處足夠遠,也足夠隱蔽的地方後,不知道卡洛斯昨晚就失蹤的魏凡終於可以把屍體放下來了,他身上擦了擦頭上的汗,又看了看衣服上被沾到的血跡,羨慕的看著虞幸。


    真好,這些長得好看的一個兩個都不用幹體力活!


    “卡洛斯昨晚消失了,剛才在村子裏也沒見到他,不知道他去了哪裏。”肖雪宸解釋道,接過了虞幸剛才路過村長家飛快從裏麵順出來的兩把鐵鍬之一。


    挖坑的事是虞幸做的,肖雪宸在一旁用處不大地幫幫忙,過了一會兒,感覺到很累的虞幸終於挖好了可以用的坑。


    接下來是掩埋。


    三人對屍體都不懼怕,魏凡把屍體放進坑裏,拿著鐵鍬把土填了。


    “雎嵐是吧,一路走好。”


    虞幸沒興趣對著屍體說場麵話,坐在一旁休息。


    “san。”肖雪宸突然坐到了他旁邊。


    “什麽事啊小姐姐~”


    “雎嵐的麵具信息,被你接收了嗎?”她理了理袖子,卷發攏在腦後,留下兩鬢幾縷微卷的發絲,“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好奇問問,她到底有沒有可以保命的祭品?有的話不至於如此無力反抗……”


    啊哈~


    虞幸活動了一下手指:小禦姐話術不錯嘛,既不想表現出對我拿走麵具信息的質疑,又想確認一下我有沒有得到雎嵐的祭品。


    不過這話裏透露給他的信息也不少,起碼證明了,推演者死後留下麵具不是小概率事件,而應該是必然。


    否則肖雪宸就不會這麽理所當然地直接問了。


    虞幸嘴角一翹,對這個小禦姐非常滿意。


    幹練,聽話,有腦子,不拖後腿,掌握著話術,做事有分寸。


    他喜歡。


    ……有培養成隊友的潛質。


    “你猜對了,雎嵐沒有祭品。”虞幸腦子裏翻湧的念頭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他無縫迴答了肖雪宸的問題,然後思考起另一件事。


    祭品這麽難拿到嗎?


    雎嵐好歹不是第一次參加調查員類推演遊戲了,說明四個主線任務已經完成,且之後進行了幾場推演也說不定。


    這麽多場推演遊戲,真的一個祭品都沒有,而且肖雪宸也表現出並不詫異的樣子。


    正好,他成為推演者之後還沒聯係過那個人,這次遊戲結束就好好問一下那個人關於荒誕推演遊戲的信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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