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若寒蟬的不光是以黑爺為首的一幫府衙差役,四靈這邊情況也差不多。


    不到半個時辰,居然把人一家老小抓了個齊整,換誰見了,心裏不打怵?


    尤其風沙特意繞開了江陵四靈,直接通過趙茹,動用雲虛在江陵的勢力。


    顯然把在場四靈當成了一群猴,而黑爺及其家眷就是要被殺雞儆猴的雞。


    眼見形勢落入掌控,風沙終於轉臉,正視李玄音道:“先下去等我一下。”


    臉上無甚表情,語氣還算溫和。


    接下來肯定要見血了。


    他打心眼裏認為李玄音是天真的純潔的,不希望這丫頭的心靈受到玷汙。


    李玄音感覺風沙好像沒生氣,一直提著的心迴落些許。


    盡管還是很心虛,嘴上仍舊隻硬不軟:“誰要等你啊!”


    蘇冷湊上去悄聲道:“他們大男人有正事忙,咱們小女子就別湊熱鬧了。”


    眼見李玄音猶豫,又道:“來了這多官爺,不知剛才頂撞人家的姐妹是否吃虧,姐姐陪我一起下去看看好不好?”


    其實她比李玄音大好幾歲,妝扮氣質也特別成熟,姐姐卻喊得順溜極了。


    語氣親昵自然,並不諂媚,隱約還透著點“以撒嬌的口吻相求”的意味。


    總之,嗓音悅耳,聽著順耳,台階塞得恰到好處。


    說完還不忘偷瞄風沙一眼。


    見風沙投來讚許的目光,頓時精神煥發,心知馬屁又拍準了。


    李玄音本就心虛,隻是嘴硬,有台階便就坡下驢。


    風沙又低聲叮囑蘇蘇幾句,讓蘇蘇把洛深深領走。


    接下來的場麵不適合不相幹的人看到,必須清場。


    無關人等很快離開,風沙抬起下巴,衝黑爺道:“你的人是撤下還是留下?”


    這一小會兒,黑爺總算定神,起碼看起來不那麽緊張了,咬牙道:“眾目睽睽,你想幹什麽?”


    風沙歪頭掃他一眼,從對麵走廊方向打了個手勢。


    一名武士拔刀過去揮砍兩下,切斷一名女子的繩索,箍其手腕,硬拽人出列。


    女子吃痛腿軟,被拽得踉蹌,最後被武士揪發抵背,死死按在走廊的欄杆上。


    因為口中綁堵繩結的關係,痛也叫不出聲,隻是不住流淚。


    臉龐更不由自住仰起,亮出嬌嫩的脖子,以及雪白的敞懷。


    黑爺不止臉色發黑,眼前都要黑了,叫道:“住手住手,我讓他們都退下!”


    其實他並不在乎這個女子,是架不住人質裏有他在乎的人。


    如果也被人拽出來淩辱一番,還當著他屬下的麵,怎麽辦?


    他立刻發現自己根本沒得選,恨不能把所有人都趕走,在場的人越少越好。


    有心腹擔憂,湊來勸說小心,黑爺立時迴了一耳光,甚至惡狠狠踹了一腳。


    本來威風上樓的眾差役灰頭土臉下樓,有垂頭喪氣的,也不乏兇狠瞪眼的。


    風沙見黑爺六神無主的樣子,暗自搖頭。


    他通常不會下這麽重的手,隻能說黑爺倒黴。


    在這麽一個他絕不能示弱的場合、絕不能跌麵子的地方,被人當槍使了。


    搞得他也別無選擇,隻能狠下殺手。


    趙茹不動聲色地召來隨行侍從叮囑。


    這些差役吃了這麽大虧,想也知道沒那麽容易離開。


    如今隻是迫於頂頭上司受製於人,不得不屈從而已。


    所以城防軍得調,府衙高層也得找,隻有雙管其下才能把事態按下。


    虧得是風沙授意,否則再借她兩膽也不敢這麽強壓。


    待一眾差役下樓之後,黑爺終於忍不住道:“你,你到底想幹什麽?”


    頓了頓,又道:“我爹乃是當今高王未出五服的表叔,你想幹什麽?”


    風沙沒有理他,反而轉目尋找到了楚潤娘。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本來牢牢挽著黑爺的楚潤娘已經躲開八丈遠。


    俏臉煞白,白得嚇人。


    更好像瘟神一樣,周圍居然連一個人都沒有,孤零零的甚是可憐。


    眼見風沙看過來,頓時像被火燎的絨團,整個人都快縮成一坨了。


    風沙遙相吩咐道:“去找一炷香迴來點上。”


    他說話聲音不大,距離也有點遠,落到楚潤娘耳朵裏,卻如同洪鍾。


    不光響徹耳際,把腦袋都震麻了。


    楚潤娘顫聲應答,連撐了好幾下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跑去找香。


    風沙轉向黑爺道:“給自己個痛快吧!別拖太久,免得臨死前還鬧個家人不睦,怨你沒給他們留活路。”


    四靈作風素來兇悍,“你打我一拳,我滅你滿門”。


    不管他喜不喜歡,都必須承認這個事實。


    而在場這些四靈中層是隨蘇環投靠他的,全都是牆頭草。


    如果他讓人當麵挑釁還不反擊,那就會被視為軟弱可欺。


    後果不堪設想。


    黑爺呆若木雞,身體搖晃幾下,站穩後問道:“你,你什麽意思?”


    風沙很認真解釋道:“等她把香找迴來點上,你家就會開始死人,一炷香燒完,你家人死光。”


    一番話明明輕描淡寫,卻似天威律令般必定發生,不容任何人置疑。


    墨修殺人就是代鬼神誅罰,好比皇權代天行誅,管你無辜不無辜,死了都白死。


    在場一眾四靈聽完之後神情大同小異,忙著相互打眼色。


    四靈隨同墨家思想,信奉能者上,不能則下。


    上位者享有極大權威的同時,也不能“不能”。


    好比當初風沙被廢黜少主,根本沒起太大波瀾。


    正因為四靈上下把“不能就滾蛋”視為理所當然。


    大家都知道這個黑爺隻是小嘍囉,剛剛離開的王少監才是罪魁禍首。


    處理一個小嘍囉就是開胃菜而已,他們都等著看後麵正餐怎麽處理。


    若風沙“不能”,大家的態度一定會發生改變,幾個蘇環來都沒用。


    風沙以憐憫的眼神看著黑爺,心頭多少冒起點火頭。


    那個王少監走了就走了,非要留個尾巴把事情鬧大。


    真以為有個當玄武副主事的爹就沒人能奈何的了了?


    風沙這邊轉念,黑爺那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胳臂抬了幾次,又都落了下來。


    神情特別的灰白,好像一瞬間老了好幾十歲,又過少許,手中匕首叮當落地。


    竟然握不住了。


    他看見風沙視線轉來,嘴唇動了幾下,欲言又止,顫聲道:“我真的知道錯了,放過我吧!我以後再也不和你作對了……”


    言語跟他臉色一樣蒼白,類似的話幹巴巴地反複,就是一些毫無說服力的廢話。


    風沙從他眼底看出幾縷閃爍兇光,心知他並未完全絕望,其實還在猶豫和掙紮。


    趙茹指揮眾侍從擋在風沙身前,警惕地盯著黑爺。


    這一個動作,徹底斷絕了黑爺想同歸於盡的心思。


    恰在這時,楚潤娘抱著個小包踉踉蹌蹌地跑迴來。


    一下子撲到了風沙麵前,懷裏的東西散落了一地,其實有香、有燭,亦有火鐮。


    手忙腳亂地點火,使勁蹭出火花,沒有一次成功。


    但每一次發出的聲響,就好像在黑爺耳邊敲響巨鼓,震得他額上頸上青筋爆鼓。


    蹭蹭聲響,火星迸發出青煙,蕩開了絕望的味道。


    本來癱坐的黑爺突然挺起上半身,低著頭、抖著手,哆哆嗦嗦拾迴掉落的匕首。


    然後,迴手一刀,幹淨利落地割斷了自己的喉嚨。


    從頭到尾他都沒看家人那邊,倒是在倒地之後,睜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落過去。


    直到眼中最後一抹光彩消散,空餘死蛇般的眼珠。


    風沙幾乎同時長身而起,頭也不迴地扭頭走人。


    這讓等著看他反應的眾人陷入疑惑和錯愕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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